姜可矜一时泄了气，最近新婚，一堆事情，哪里还管的上慈幼局啊，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最近还在拟定计划，只是无法再去慈幼局与几位管事商讨了，我自己一人尚未有决议。”

建元帝看了看站在一起的一双璧人，才想起这丫头已经嫁进东宫了，出入自然受限。

“既如此，”他搁下笔，唤道：“福海。”

福海公公得令，少顷，呈上一个玉牌给姜可矜。

“你且拿着，日后出入东宫也方便些了。”

姜可矜接过玉牌，自是叩谢天恩。

之前萧琮也给过她一个，只是那个令牌只能代表萧琮自己，她尚未出阁时用那玉牌可进入东宫外围的宫殿，那里主要是詹事府，崇文馆等臣子办公议事机构所在地。

现下这个皇帝给的玉牌便是可自由出入禁中了，权限不可谓不大。

建元帝另又安排叶尚书准备礼部牙牌给姜可矜，若是姜可矜之后需礼部协助或是议事可凭此牙牌进入礼部大门。

叶尚书虽是称“是”，却又迟疑道：“太子妃身份尊重，又是女子，出入礼部恐怕不甚得宜。”

“任人为贤而已，况且未挂实职，也并不常驻礼部，自是无妨。”萧琮适时开口。

建元帝颔首，四儿对这个太子妃当真是护得紧，他摆了摆手：“罢了，你们退下吧。”

萧琮与姜可矜行礼告退。

尚未出门便听见皇上又道：“春狩的事准备地如何了？”

自然，这话问的是依旧留在殿内的叶尚书的。

不过姜可矜却是心头一跳，马上就要春狩了吧，她还不会射箭。

不过眼下春狩在即，她纵使现在紧急训练，恐怕也不会有何起色，但丝毫不会还是不大行的，毕竟原主有个边关为将的哥哥，曾教过她一二。

索性挑这两日的时间练一练，结果如何再另当它论。

于是姜可矜为自己的日程表又添加了一项——在晨起请安，回到东宫后逐步熟悉和处理东宫内务，下午或去慈幼局或回来练箭。

东宫作为太子居所，以满足太子接受全面教育的需求，自是有专门的射箭场所——英弓苑。

头一天去的时候是萧琮带她去的，第一次射箭，难免兴致高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甚至不需要萧琮开口，便自来熟地让内侍拿来弓箭供她挑选，月离月见十分配合地站在她身后，一个递箭，一个捧匣。

萧琮见她一副熟捻的模样，倒是生出几分好奇，不过当姜可矜真正搭弓拉箭，他才发现自己的好奇是多余的，她分明连最基本的姿势都是错的。

姜可矜当然不会射箭，她仅有的射箭知识都是来自于影视剧的，哪里知道正确姿势是什么。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舒展潇洒地拉开满弓，一身凛凛然的美。

当然，箭飞出去之后靶子皮毛未损，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箭飞去哪里了。

月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姜可矜一记眼刀飞去：“那我不会嘛，有什么好笑的，好歹我拉了个满弓呢，对吧，殿下。”她说着看向一旁浅笑的萧琮。

“太子妃虽不善射，却比一般闺阁女子英姿飒爽，已是十分卓然出众了。”萧琮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忍笑，却是眉眼弯弯。

姜可矜知道他们笑话自己，却也不恼：“多谢殿下夸奖，我这进步空间如此之大，殿下难道不该感到欣慰吗？”

“罢了，我且为你示范一下。”萧琮敛笑，接过内侍递来的弓箭，似是不经意间便引弓一射，正中靶心。

姜可矜自是十分捧场，拍手言笑道：“殿下好准头！”随即便效仿萧琮的动作进行引弓。

萧琮则在一旁纠正着她的姿势，他用脚轻拨一下姜可矜并在一起的双脚：“两脚与肩同宽，身体重心均匀分布在两脚之间。”

姜可矜被他那一拨，脊梁骤然一紧，端着脖颈勉力专注于举起的长弓。

却不料萧琮伸手轻抬她的头部：“脖子放松，头部自然看向箭靶，不要看着手里的弓。”

“好。”姜可矜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声音，自己的嗓音便有些发紧，说完后又自觉不够气势，故而又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好！”说罢看向萧琮。

此时夕阳正好，远处的彤云被映地如火如荼。

萧琮俯首看去，可以看到她眼底中流转的霞光，以及似被彤云轻染的面庞。

他幽深的眸子里染上半壁春光，满满当当地都被眼前人塞满。

萧琮左手包裹住姜可矜握着弓的手背，调整举弓角度，右手则抚上她拉弦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指与她的缠绕在一起。

暮风不知搅动了谁的心跳，变得掷地有声。

姜可矜随着萧琮的引导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靶子。

她感受到他托起了她的右手肘，调整她背脊与肩胛骨发力的位置，再又推直她的前手，拉开她的两肩。

姜可矜目光看似专注，脑海却一片空茫，任由他的摆弄，直到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保持这个姿势，瞄准箭靶，试试放箭。”

他声音喑哑，口中吐出的热气轻轻撩着姜可矜耳廓，一丝酥痒从耳畔钻入她肺腑。

随着紧绷的弦陡然一松，箭矢飞射出去，这次似乎并未偏离，只是力道不够，尚未触及靶子便已坠落。

她听见他说：“进步很大。”

姜可矜脸色绯红，清了清嗓子，并未抬头：“你站这么近影响我发挥，你离远点。”

萧琮不做争辩，垂眸哑笑，眉目舒展而开，唇角的笑意也丝丝缕缕满溢而出。

月见站在后方一脸欣慰，小姐和殿下感情进展顺利，相信圆房一事指日可待。

“发什么呆，让你给我递箭呢。”姜可矜转身回来在月离面前挥了两下手。

继而又开始练习起来，看别人射箭总觉得容易，但自己似乎连上靶都很难，不是一箭贯地，便是射歪，不然便是力尽坠地。

而且萧琮越指导她，她便越无法集中注意，无奈，她把萧琮推开两三步远，方才能专注起靶子来。

回忆着萧琮最初的指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姿势，挽弓拉弦，终于一箭中靶，虽然只是最外环。

姜可矜不禁喜上眉梢，更是跃跃欲试，一连射出好几箭，只有一箭脱靶，其余皆落在了箭靶上，甚至有一箭射中七环。

月离十分捧场，连连拍手叫好，元吉也在一旁附和鼓掌，夸得姜可矜一时飘飘然，张弓便对准了天上一羽孤雁，吓得月离元吉忙抱头躲开，他们夸是一回事，但太子妃的准头又是另一回事了。

箭随着姜可矜松手，“嗖”地飞出，然后又徒劳坠地，而那大雁受了惊立即振翅而飞，在它即将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一记破空之声插入云霄，那只大雁砰然坠地。

姜可矜望向肇事者，他正悠哉地收起重弓，然后在她的注目礼下将弓扔给了侍者。

“时候不早了，今日先练到这里，去用晚膳吧。”萧琮开口。

姜可矜抿唇一笑，真的被他给装到了，“好。”她回应道。

明月悬空，玉宇无尘。

殿中锦幔低垂，兽香袅袅，重重纱帐后倩影飘渺，舞姿曼妙。

建元帝拨开一层层纱帐，只见倩影素手一绕，团扇遮住半面容貌，一双潋滟的狐狸眼嵌在洗净铅华的素面上，竟比不施粉黛更让人惊鸿。

她用团扇隔空点了点建元帝：“陛下怎么才来。”说罢，骋骋袅袅地挪着莲步勾上建元帝的脖子，明眸顾盼生辉，妩媚之极，让人心旌摇曳。

建元帝滥揽上她的腰，朗笑道：“夭夭久等了，是朕的不是。”说罢一把将她抱起。

姜伶夭惊呼一声搂紧他的脖子，随即反应过来，咯咯地笑着，脚上的绣鞋也在颠簸中踢掉了。

建元帝俯身将她置于床榻上，两人正是你侬我侬之际，却又不懂事的内侍匆匆求见陛下，说是宜佑小公主突发高烧，叶娘娘忧虑难过不已，请陛下去看看。

建元帝被打断兴致原本恼怒，但闻得此言却又担忧为上，遂撇下姜伶夭往叶舜英处而去。

姜伶夭目送着建元帝离开，脸上的乖顺敛去，冷眼将团扇掼在了地上，叫走陛下争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自进宫之后虽一时盛宠，甚至风头无两，但实际上宫中默认最得陛下心意的仍旧是叶妃，美艳骄矜，傲骨铮铮，却又才华出众，带着具有锋芒的美感，牢牢抓着帝心。

而姜伶夭虽容貌出众，舞姿出挑，但毕竟入宫时间不久，皇帝对她也未深刻了解，只是一时新鲜，加之并无子嗣傍身，她的宠爱实在易散。

除此之外，赵奉当初答应她的一个条件便是入宫协助皇后，是故她现今即使盛宠，却也处处受皇后控制，她就像浮萍一般毫无所依。

所以她更需要一个孩子来傍身，然而这叶舜英已经不止一次从她这里叫走陛下了。

她搅着手中的帕子，眉目间布上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