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是北方城市，占据地理优势南北通达，虽比不上一线大城市的繁华，却也有宜居城市的温和宽厚。

程杭一想像这座城市一样，做一个温和宽厚的人，可有一件糟心事情，让他实在不吐不快又烦躁难安，“这种事情，一般怎么解决？”

提起专业知识，程杭一可以侃侃而谈，但是涉及到生活中的琐事，他反倒像是被拎起耳朵的兔子，软哒哒地束手就擒，可他心里又不想认输。

焦航坐在圆桌的正对面，他往程杭一的手机上瞥了一眼，“嚯，没钱还钱，却有钱给女朋友买奢侈品。”他轻抬眼皮，揶揄好友，“往好的方面想，他女朋友的开心里面，你是出了力的。”

程杭一糟糕的心情再次沸腾起来，“我怎么把钱要回来？”

“对方打定主意要做老赖，你又抹不开脸面要钱，吃一堑长一智，反正你不差这点钱。”焦航安抚程杭一。

“……”可程杭一越发觉得如鲠在喉。

焦航和程杭一是多年好友，知道程杭一恼怒的真正原因是对方的言而无信，他短暂地思考后，给出实质性建议，“要不这样吧，有专门的讨债公司，找一家凶神恶煞，看起来战斗力爆表那种，花点钱找他们帮忙吧。”

焦航又说，“钱要回来前，还要再花一笔钱，费时费力，怎么算，你都是吃亏的。”

“战斗力爆表……”程杭一心思微动，大脑快速地检索着关键词，尘封的记忆揭开蒙着的薄纱，显露出一个略微陌生的名字和一张冷淡的脸，他说，“我有个人选。”

“谁？”焦航拖着凳子挪过来问。

程杭一打开聊天软件，在搜索框里面输入“融安高中”字样，出来两个相关群，他打开第一个群，查看群成员，每个人均修改了备注名，一溜看下去，一目了然。

没找到。

退出，换第二个群。

“你在融安复读过？这人是你同学？”焦航探头看。

程杭一低头，修长干净的手指划着手机屏幕，边找边说，“高三复读那年，班里有个女同学，符合你说的战斗力爆表。高考之后我们没有联系，不知道她是否在群里。”

焦航更好奇了，“爆表的程度在哪里？”

“打砸别人家里两次，第一次上门打人、砸玻璃，第二次拿了刀砍门，惹得四邻仓惶报警，那时候我住在外婆家，两次都有幸围观。”程杭一手略微停顿，他寻找合适的描述词汇，“挺震撼。”

在成员列表的最低端，程杭一点开小小的头像框，对方的微信名和备注名一样：辛语。

焦航劝着，“小太妹啊？这种最好不要招惹，行为极端出手容易失了分寸，别最后钱没拿回来，又惹一堆麻烦事情。”

程杭一拇指在“添加到通讯录”上方悬停，一时怔住，有几分近乡情怯的微妙情绪。

“不是小太妹。”

程杭一一鼓作气，手指落在按钮上面，在下一个跳转页面上，输入自己的名字，稍微犹豫，补充：融安高中三六班。

做完这些，程杭一竟然长舒一口气，他承认，他刚才有些紧张。

焦航眼神打量他，好笑地问，“你以前暗恋过她？”

程杭一摇头，“不是，我一向不爱围观看热闹，偏偏围观吃了两次瓜，一次比一次激烈震撼，想起她我便会心脏紧缩着不舒服，冷不丁听到鞭炮声的那种感觉。”

按照程杭一描述，辛语应该是程杭一敬而远之的那类老同学，焦航看不明白了，“那你怎么主动联系她？”

“有病治病。”

程杭一说了一句，焦航铁定听不懂，他自己同样疑惑的话，他换个说法，“次数多了，可能就习惯鞭炮声了。”

辛语现在的工作，雷打不动的双休、雷打不动的六点准时下班，可今天，她却在办公室待到八点。

起因是公司最近招了一位实习生，招来的目的是给辛语做助理打下手，实际上，因为有实习生的帮忙，辛语的工作量倍增，需要随时应对对方操作失误导致的大大小小问题。

“辛语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彭云景站在一旁双手互绞，哭得梨花带雨，“我的确是按照你教的，一步步上传到服务器的，只是，我上传前弄混了最终版，把网页覆盖掉了。”

辛语做Web网站前端工作，因为公司业务内容调整，需要调整官方网站的功能区分类。辛语调试了页面兼容性，她把最后上传的工作交给彭云景，让对方实操，可等她从厕所回来，天塌了，网站一团糟。

辛语很想仰天长啸，并且恶狠狠地骂一句“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我一定把你骂到自闭”。

“对待新人，要像春风抚柳枝，要温和要有耐心，要给他们犯错的机会。”这是菜鸟辛语刚入职时师父的教导，后来师父辞职，向公司力荐辛语接替位置，成了几个部门里最年轻的主管。

辛语努力地抿起嘴角，拉扯着上扬，达到弯曲的最大幅度，她温柔地说，“没事，你下班回家吧，我来修改。”

彭云景拎起背包，一溜烟地跑了。

辛语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她的心跟着烦躁起来，还好桌上放了瓶装薄荷糖，她捻起一枚抛在嘴里，凉滋滋的口感从口腔传达到全身。辛语舒服地打了个激灵，同时压下心头的愤怒，彭云景上传的页面源代码严重缺失，难怪她要撒腿跑了。

周显是公司副总，他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辛语滑动按键接听，恭敬又熟练地问好，“周总。”

“听客户说网站崩了，无法下单，多久能恢复？”周显三十多岁，是老板的侄子，说话办事向来只打直球。

辛语简短回答，“二十分钟左右。”

“正常后，在微信上和我说一声。”周显说完，就挂了电话。

辛语工作习惯还不错，会习惯性地保存页面备份，在备份的基础上稍做修改，再次检索、测试兼容，确定无误后，修改名字、上传至服务器，更换五个浏览器查看预览结果，其他子页按照流程走了一遍。

五分钟搞定，但是辛语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直到过去十五分钟，她才打开社交账号，发信息给周显：周总，网站已经恢复正常。

周显发了一个聊天软件自带的“OK”手势，辛语觉得这个手势很适合P上一根头发丝。

通讯录提示一抹红色，辛语看向电脑桌面，软件不知何时自动退出了。

点开手机页面，“程杭一，融安高中，三六班”一组拼合的信息素，却在辛语脑袋里自动拼凑成一个颀长瘦高、浓眉淡眼、鼻梁通顺、头发极短，蹙眉抿嘴满脸不耐的男生模样。

不熟。

辛语没有通过好友申请。

把最新一版源代码修改为今天的日子，然后复制至文件夹，关电脑走人。

公司规模不大，只在十二楼租赁两间稍大的办公室用作办公区域，内里隔成财务、人事、客服、配送还有辛语所在的网络部。

辛语走出办公大楼，步行到附近地铁站乘坐地铁，从距离最近的入口进站，乘坐扶梯下行恰好看到疾驰而过的列车车厢。

这意味着，辛语还要等上几分钟。

地铁轨道空荡，内里对面发光的软膜灯箱发出刺眼的光，辛语看着淡色透明玻璃上显着的自己的影子：白色长裤、蓝色上衣、肩膀上挎着堪比进货采购的帆布包，面如死灰一脸衰相。

辛语对着玻璃扯动嘴角，呈现的画面没什么改变，仍旧一股尸斑很重的鬼模样。

乘坐地铁，如果不赶时间，辛语会尽量走到车头或者车尾的位置，这两个位置不止宽敞、乘客更少，她更喜欢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看着车辆极速驶过轨道，不偏不倚、规规矩矩，这个时候她会热爱生活十分钟。

今天辛语没有欣赏美好世界的想法，因为意料外的加班、老同学莫名其妙添加好友、父亲节等一系列事情的组合，灰败的心情格外严重。

他干嘛加我？

辛语拿出手机，通过好友申请，显示过双方互为好友后，辛语立刻向对方发出信息：有事？

程杭一同样打直球，连续回复三条信息：

你在C市吗？

帮我一个忙。

有偿。

辛语用力闭眼、用力睁开，重复看第三条信息，加班使人精神恍惚，她竟然把“有偿”错看成“肉偿”。

“什么事？”辛语回复。

对方的语音电话立刻拨打过来，辛语十分烦这些外向、不内耗的人，她十分不喜欢接电话，所以她快速地掐断，输入文字：打字说。

程杭一改为语音包，讲述了他曾经借钱给一位朋友，金额是三十万，该朋友承诺下个月偿还，但是此时距离下个月已经过去三年零十个月，对方忽视这件事情，他想请辛语帮忙把钱要回来，方式她可以随意，答谢的酬金是一万块钱。

辛语和程杭一虽是同班同学，又做过两个月的前后桌，可他们鲜少对话，磁场不和、性格迥异、不想附和对方，他们是互相看对方一眼，就要立刻转开头的关系。

一个不熟的老同学，毕业多年后央请帮忙，辛语是不想理会的，可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牛马，深谙有效社交的门道，所以她向对方发出询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上一版节奏太慢，修文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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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