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季天阳就退了烧,体温恢复正常,只是人还有点虚弱。
林旺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也不打算再问,既然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又何必自寻烦恼。
在季天阳的坚持下,林旺出于昨日的反思,没有阻拦他要去特调科的决定。这也让准备了一肚子话去说服林旺的季天阳一下子哑了火,他总感觉自己这次病愈之后,林旺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具体是什么,他又不太好说。
也许是出门前自然而然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测了测体温,也许是季天阳嫌他出门磨磨蹭蹭他也没有反驳,也许是在食堂买早饭的时候让季天阳做了选择......怎么说呢,像是多了点小心翼翼的尊重。
来到科室,季天阳先在工位上休息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看起研究中心最新下发的异能更新报告。他们用一线的经验提供科研数据和拓展研究方向,科研中心再用阶段性的研究成果反哺案件调查。这是十分高效合理的合作方式,只是辛苦中心的
工作人员每天都要保持高强度的脑力工作,包括学习材料以及异能训练。
上午10点整,方明心一路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
她晃着手上的一份资料对季天阳说:“B区有新的案件......呦,你今天怎么了,这脸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季天阳听到有案子,精神一振,抬起头期待地等方明心往下说,不料自己的一脸菜色先被对方一览无余。
方明心手上的资料被旁边的林旺一把接了过去,认真翻看起来,季天阳被问候地咳嗽两声,还是身残志坚地表示:“什么案子啊?要派我过去吗?”
“哦,本来这次程是非是要带你俩过去看看的,可是你确定你可以吗?”方明心观察着季天阳的状态,有些犹豫,“你这情况,要不我去跟程是非说明一下?”
“嗯,”季天阳又忍不住掩住嘴巴闷咳两声,之后立刻表明意愿,“别别别,我可以的,我俩难得接到一宗案子,正是学习的好机会!你可别阻拦我进步啊,心姐!”
坐动车到达B区已是午后,程是非先带着季天阳与林旺去了研究中心设在此处的分站点。分站点一般都距离震区很近,驻守于此的除了本地政府调拨的普通民警办事员,还有从中心调派过来轮流驻守的技术人员。
“您就是程调吧?”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员走出来,先与走在最前面的程是非握了握手,“您好,我是这次与您对接的接警人员,隋刚,幸会幸会。”
“你好,我们进去说。”
程是非领着人进入办公室内,两方人员先做了简单介绍,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隋刚就把桌子上的资料给大家人手分发了一份。
“根据中心收到的情报,这次应该是一起儿童失踪案?”程是非按照惯例,先与地方人员核对案件信息。
隋刚严肃地点点头:“是的,失踪儿童名为刘星星,男,6岁零2个月。失踪地点在B区下属的古平镇,距离我们这里大概2个小时的车程。”
“不是在B区附近发生的案件吗?”季天阳疑惑,因为以目前经验来看,出了震区基本很少有需要他们插手的案子。
“刘星星,以及其母郝姝妹均为B区幸存者。两人是在地震后搬去古平镇的灾民,报案人就是郝姝妹本人,她是昨天找到这里亲自报的案。”隋刚比对着电脑中的信息向众人介绍,“这些案件详情都记录在你们手上的资料里。”
林旺大致翻了一下资料,继续问道:“就目前你们得到的信息来看,这就是一起普通的儿童失踪案,需要我们介入,是因为作案人涉嫌异能群体吗?还是作案方式与异能相关?或者是这个母亲有问题?还是说......这个孩子比较特殊?”
这个长相帅气的男人一连串的提问,步步直逼案件核心,隋刚在心中暗自感叹他的敏感性。
警员刚要开口,程是非也敲击了一下桌面,重复了一个他在意的案件细节:“你说,案子是失踪儿童的母亲郝姝妹亲自报到分站点来的?”
隋刚马上应道:“是的。”
“那多半问题是出在这对母子身上了,不论他们是否清楚脑波异能的事情,起码他们发现了异常的现象。”程是非冷静判断。
隋刚应和:“您猜测的没错,确实是受害人有可能为脑波异能者。”
“有可能?”程是非看向隋刚。
后者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不禁挺直了脊背,更加谨慎地叙述:“程调,您知道的,一般像是这种情况,我们会优先考虑让当地警方进行初步排查。根据规定,我会询问郝姝妹是否去过所属区派出所报警,她的回答是报过了,但是没有结果。她寻子心切,认为不能光靠等,还要来我们这里争取特事特办。而她申请的依据是,她的孩子由于受到地震影响,精神在灾后出现了一些问题。”
程是非了然地点点头,其实根据研究中心统计,发现普通民众觉醒异能的契机,十个里面会有八个认为是自己在地震中产生了精神问题。但反过来,这个数据就不成立了。
“但是,有精神问题不代表这个孩子就是异能者啊?”季天阳提出了这个疑问,他发自内心不希望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要卷入这未知而复杂的旋涡。
程是非已经把文件收好,准备起身:“因为,这是个儿童失踪案,哪怕只有当事人一方的口头证词,也享有优先特办权。事不宜迟,隋刚同志,麻烦你送我们去古平镇吧。”
“别麻烦人家民警了,我送你们过去吧。”
门口突然又传来一个明亮的男声,语气里还带着点轻佻,隋刚这才想起来:“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位你们的同事,上午就过来了。”
林旺和季天阳打量着闯入眼帘的这位身形颀长,面带惫懒,一身名牌,有点招摇过市的男人,确定没有见过。
程是非倒是蹙起两道纤长的眉,一贯是宠辱不惊的口气:“沈旭?你怎么跑这来了?跟方明心销假了吗?出来前有没有向组里报备?你是不是又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做无组织无纪律?”
不知道为何,虽然程是非依旧是操着毫无转折的语调,可季天阳愣是从他念经一样的问话中,听出了其深埋于心的一丝波澜起伏,不由得就对这个叫沈旭的男人,多了一点敬畏。
被一通念的沈旭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去了。”
三个人当仁不让地坐上沈旭的车,大吉普虽然舒适度一般,可耐操性能拉满,简直是赶路追凶的绝佳代步工具!
在两个小时的路程中,季天阳和林旺大致跟沈旭互相认识了一下。现在他们在三组唯一未曾谋面的,就只剩下一个在C区处理事务的刘若兰了。
沈旭一路上专心开车,话不太多,好像是心情不甚愉快的样子。
林旺是个懒于顾及他人情绪的,程是非又满脑子除了工作再无其他,季天阳不想让车上的气氛太过沉闷,只能由他打破僵局:“呃,沈哥,你好,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季天阳好不容易在记忆中搜索到,方明心提过他们同事中有个休病假的沈旭。
“咳咳,”沈旭单手撑着方向盘,另一手掩住嘴巴咳嗽两声,怎么看都装得很敷衍,“那什么,我流感,不严重。”
程是非斜了他一眼:“你好了吗?别把病传染给同事。”
“啧!”沈旭反而不开心地反问,“程是非,你接了这个案子,为什么不叫上我?”
他上来就直呼领队的语气,怎么听都带着点不礼貌。虽然调查科三组组长是方明心,可进行技术指导的对接人地位一般都在组长之上,尤其是作为任务领队的时候,调查人员都要以对接人的意见为主。毕竟他们才是整个大陆,最了解脑波异能的脑科专家。
听到沈旭的责问,程是非很是不解:“你不是在休病假?”
沈旭一口气憋在心里,想发作又没有正当理由,但他还是很不爽地说:“可这是个儿童失踪案,还是个与异能相关的案子,程是非,我以为你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
这下程是非觉得沈旭的责难更加不可理喻了,他也有些不耐烦道:“可你也知道,我向来对事不对人。既然你不符合出任务的条件,我当然就不会考虑。话说回来,你的病真的好了吗?请你不要意气用事,拖累我们的行动。”
沈旭被气笑了,他本来快意风流的一张脸上此刻写满了阴郁:“程是非,你真行!我他妈病早好了!要不是我自己跑来,这个案子你就真不打算让我参与了是吧!”
程是非难得转头看着他说:“你病好了为什么不回来上班?我说了,你这样擅自跑来,是不合规矩的,我让你跟着,已经是网开一面。等回去了,你需要给方明心补一份说明,解释一下你这次的行为。”
这一回,沈旭彻底闭了嘴。
季天阳在后座觑着前方的情形,感觉气氛好像更加糟糕了。
他怀疑,要不是沈旭铁了心要跟这次的案子,他们几个人一定会被当街丢在大马路上。他着实佩服程是非坐在别人车上,还能如此公事公办的魄力。
季天阳又不由往林旺那边看了一眼,那人正事不关己地闭目养神,果真是有继承程是非衣钵的潜力。
几个人到达古平镇后,第一时间去见了郝姝妹。分站点的警员已经提前打电话告诉她会有专员来办理她的案子,所以她一直耐心等在家里。
敲开郝姝妹家的门,迎出来的是一位身形清瘦的女人。第一次见到她,季天阳就惊叹于女人的美貌,比那些电视上常见的女明星也不遑多让。女人身上南方人的温婉气质反而更带有一种天然的质朴,没有一丝商业气息。许是连日来的焦虑,令原本出尘的清冷美女,此刻满身疲惫,忧郁的神色使她的美黯淡了许多。
女人把人让进屋里,甚至来不及坐下,就焦急地询问起案件的进展。
程是非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安抚着女人坐好,才开始提问:“郝姝妹女士,请问孩子是于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失踪的?”
郝姝妹有点六神无主,可能是精神紧绷了好多天,如今有点涣散,她抖着声音回答:“就在三天前,下午四点左右,我去幼儿园接他的时候,老师告诉我孩子不见了。”
“三天?”沈旭皱眉冷声道,“为什么这么久才报案?”
“我当天就报案了啊!”女人紧张地转向发问的沈旭,“可是他们一直没找到孩子,这期间,我,我想尽了一切办法......”
程是非不赞同地看了沈旭一眼,毕竟他们主力是处理震区震后特殊事件,震区外发生的事情,普通群众第一反应并不会想要报到他们这里。
于是程是非盯着女人无措的双眸,用平缓的语调安抚道:“你别紧张,我相信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那么我能请问,你为什么会想到向灾后专项调查机构报案?根据规定,该机构是专职处理灾后异常事件的,我们需要评估,您是否符合条件。”
女人确实是病急乱投医,她一个人哪怕不眠不休又能翻出多少花样呢?她当然是要发动越多的社会力量,孩子被找到的希望才越大。
但是听程是非这么说,她又怕自己的申请被拒绝,于是慌忙抓住程是非的手解释道:“我和儿子都是B区灾民,是震后,才,才搬来古平镇的。地震之后,我儿子精神上就出了些问题,当时全大陆都在宣传你们机构对于受灾地区的灾民的请求可以特事特办,你们不能不管我的儿子啊!”
看到女人情绪激动了起来,程是非依旧不疾不徐道:“你别怕,我们没有说不管。只是需要你提供更加详细的描述,关于震后你儿子的精神问题,有什么具体表现吗?”
男人平稳如水的声音确实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女人稍微平静了一些,她虽然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像在调查她儿子一样问些奇怪的问题,可为了争取他们对案件的关注,女人还是耐心回答:“我儿子......他,他在地震之后,总是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被吓坏了脑子。”
听到这里,在场四个男人的脸色一同变得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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