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外的一个园子里,宋景毅的乳母正在浇花,哪怕过了这么久,她的身姿还是如当年一样曼妙。
雍泽序走到她身边,乳母一见了他,眼睛就笑眯眯的,虽然她面容苍老了些,但骨子里的风韵抵挡不住,她惊喜道:“小伍!今日怎么突然有空来看我了?平时可是和你聊几句都难啊,都长这么高了……”乳母眼底有些湿润,可能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罢。
雍泽序显然对着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无措。
因为他小的时候被送来当影卫时,跟在宋景毅身边,那时候又基本是乳母在照顾,所以她对他的喜爱自然也不比宋景毅少。
似乎是发现了雍泽序面色有些沉重,乳母不免担忧:“怎么了小伍,心里有事?”
“您知道主上在哪里吗?”雍泽序也没想着要瞒她什么。
“现在应该在上早朝吧?”乳母思索道。
此话一出,雍泽序便知从她这问不出来什么。
今日官员都去慰问平民窟的百姓去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早朝。
刚想随便扯几句话和乳母道别,突然肩上传来了一份重量,随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过了这么久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富有活力。
“好久不见!小伍,我做任务顺利归来啦。”男人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看起来得意极了。
雍泽序看向了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记忆中的黑色影卫服被一身白色长袍取代,原本扎起来的头发也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面上多了几道疤但不影响男人的帅气。
他有些犹豫了,这跟他印象中的人只有六成相似,木讷道:“肆?”
“都说了多少遍要叫肆哥啊!”
肆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手毫不犹豫地摧残着雍泽序的头发,又分神和乳母到了声好,就领着雍泽序走了。
离开了乳母后,雍泽序毫不犹豫地扯下肆的手,脸色很难看。
徒留肆在对自己受伤的手呼呼地吹。
他刚刚居然还犹豫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么让他拳头痒痒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肆倒是没被他往外阔的冷气场影响到,对着湖水里的另一个自己闪了一个wink,随后起身轻甩了一下头发,以自认为的迷人角度看向了雍泽序,笑着说道:“感觉如何?肆哥变了个模样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雍泽序选择性麻木,不说话或许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肆无趣地撇撇嘴,吐了一口气,无奈道:“行吧,不玩了。”
雍泽序这才对他点点头,淡淡地说:“既然回来了,就把衣服换了吧。”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比我还大,”肆认真看着他,又似没骨头般靠在了一边的木椅上:“可是我不想换啊,好不容易帅一回,可不想再穿回那个死气沉沉的影卫服了,你看它比丧服还丧!”
雍泽序也坐了下来,眼神刀向了他。
“我可没说你啊,打个比方而已……”肆只觉真是怕了他了。
雍泽序态度放软了些:“你明明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肆打断了。
“我知道--”肆故意把尾音拖长:“至少让我穿一天吧。”
雍泽序顿了顿,点头道:“这几天训练就别来了,好好休息。”
肆象征性地点点头,雍泽序也没指望他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对方看着他突然疑惑道:“话说壹和叁哪去了,你们平日里不是凑一块的吗?”
话音刚落,雍泽序的面色就有些沉重。
肆觉得不对劲,忙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
他收敛起了那吊儿郎当的笑容,严肃地看着他。
雍泽序也实话实说地道出了原尾。
不听还好,一听肆就来气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胡闹!擅自行动也不怕主上怪罪,还主上会信的,我都不信主上会信?再怎么喜欢叁也不至于通报都不通报就一走了之吧?”
一旁的雍泽序却在默默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你说壹喜欢叁?”雍泽序慢慢开口道。
他试图往回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看看能不能找到壹喜欢叁的证据,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肆用一种‘关爱傻子,人人有责’的眼神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说完又似乎恍然大悟:“不过要是你这个榆木脑袋就不一定了。”
雍泽序手轻轻搭在了刃鞘上,肆觉得情况不对立马改口:“我是说感情方面!”
“不过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我和贰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肆坏笑着看。
雍泽序听见贰的名字,不由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看来你对这个并不是很震惊啊,”只是终究抵不过雍泽序那探究的眼神,沉声道:“我是真的放下了,他离世时,我情绪确实有点失控,但想着他给我做的小木偶还在我身边,慢慢我就看开了。”
何止是有点失控,那会他可是和疯了一样消灭掉了敌人好几个据点。
“肆哥也是着实没有想到啊,小伍。”肆突然说出个令人没头没脑的话。
雍泽序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我一回来你就和主上处上了。”
“……?”
.
沿着上早朝的路搜寻,雍泽序用轻功在屋檐飞速掠过。
脚下的景色如走马灯般滑过,如色彩碎片破碎,又在下一个瞬间拼凑好,成为一个新画面。
根据前一个小时来看,他靠其他人获取消息还不如靠自己,那样就不用到最后还要费力气打晕一个人。
不过至少排除了宋景毅在寝宫附近。
突然他的身影一顿,停在了一个屋檐上,往下望去。
那是宫中用来祭奠的台子,台子外两侧有放置着一个低矮的火柱。台上有两列立式大鼓,中间是红色的绸缎铺在地上。
而那绸缎上却有两个一黄一黑的声音,身着黄衣服的人影被那黑衣服的人拿剑逼着慢慢靠近祭台边缘。
雍泽序看清后,瞳孔猛的一缩,那不正是他在找的宋景毅么。
眼底暗波滚动,左手握紧了短刃,纵身跳了下去,风在他耳边呼啸,眼前景色不断变换,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低喊着:‘杀了他’。
落地的那一瞬间,他倏地拔出刀裹着劲风向对方大动脉划去。
那刻鲜血大量喷涌而出,尽数都在这好看的红绸缎上,真是暴殄天物。
雍泽序心底对这人厌恶感更深了,内力凝聚在脚下,把人踢到了台下,似乎是被内力封住了血管,愣是一滴血没漏,而那人也刚好落在了台下的火柱上。
烧了刚好祭给上天,雍泽序心里想着。
“泽序?”身后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
雍泽序回头看着宋景毅心里五味杂陈,后开口道:“没吓着吧?”
“其实我一开始是打算等他把我逼到台子边缘的时候把他绊下去的。”宋景毅说着自己的的计划,忽略了雍泽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你就没有想过要是你下去了怎么办?这台子的高度摔不死你也能把你摔残。”雍泽序语气不是很友好,可处处又充斥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担心。
“这不是有你在吗?”宋景毅抬头看着他轻笑着,随后投入他的怀里。
雍泽序明显身体僵硬,然后连忙抽出身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适应,沉声道:“我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的。”
宋景毅有些可惜看着他,刚才的温暖真的很令他着迷啊。
“什么事?”
雍泽序暗地松了口气,终于回到了正轨上来了。
于是开始讲述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提到了摄政王、张思思,之后又自动跳过了在国师那里的事情,毕竟太诡异了,真相莫名奇妙的出现,换他之前也不信。
“事情就是这样,在这之前你不喜欢的那个香囊里面其实还有个纸条,上面说的是摄政王会在几个月后谋反,但消息我觉得八成是假消息,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准备……”
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不同往常,似乎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宋景毅深陷其中。
雍泽序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计划,突然唇上传来的柔软让他跟木头一样呆在了原地,剩下的话全部被咽了回去,而对面的人却不知足的又舔了一下才退回去,看着愣住的雍泽序笑道:“就当是你救了我的奖励吧。”
“可是我刚刚说的那些……”你都听见了吗?
雍泽序后半句没说出来,属实是被刚刚的事弄得脑子都乱了。
他知道那是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举动,可宋景毅是不是喜欢他的问题,却被他压在了心底,或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能让他减轻一些心理负担,他眼底黯淡了几分。
“我都知道。”宋景毅作为一个穿越并重生的存在,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一直在做准备,只是缺少了准确的摄政王谋反时间,虽然雍泽序给出的时间有些模糊,但已经足够了。
现在对他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看着雍泽序认真说道:“关于摄政王谋反的事情,既然你提供了稍微准确的时间,晚点我会派亲信去做更充足的准备。”
“嗯。”至少他还是听了他说的话的。
可宋景毅却不按套路来:“雍泽序,哪怕经历过从前的我的刑罚、摄政王的骗局,你还愿意继续效忠于我吗?”
雍泽序愣了片刻,他倒没想过宋景毅会问这种问题,即使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自从知道宋景毅不是从前那个人,他的心里早已没了莫名其妙的恨意,现在又没了救命恩人的把柄,而他也将那件事情告予了他,想来答案也是在眼前了。
他单膝下跪,将右手握紧至于左前,庄重道:“属下愿意此生效忠于主上,白首不渝。”
那是景国象征着最高忠诚的礼仪,而且不能违背这礼仪所伴随的誓言,否则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但是宋景毅怎么就是觉得他后边那成语那么怪呢?是那样用的吗?
虽然但是,宋景毅只感觉自己脸上烧的慌。
不出意外,得到了雍·直男·泽序的关心:“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难受?”雍泽序严重怀疑是宋景毅受凉了,毕竟春季这个时间段确实风带着一股寒意。
宋景毅:“……”他应该还没有那么脆弱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雍泽序带着宋景毅回寝宫了,临走时雍泽序还割掉了那块染了血的绸缎,并把那一块同样丢到下面的那个火柱,至于翌日会不会有人发现这么大的绸缎少了一块布料,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将宋景毅送回了寝宫,他又去了一趟太医那里。
试问:太医还没起床怎么办?
当然是把他的房门给踹开。
等雍泽序踹开了这扇门,看到的就是太医裹着被子警惕的看着他,仔细看去,似乎旁边还有一个受了惊的女子。
真是老当益壮。
老太医似乎认出了雍泽序,他放松了警惕但不多,好歹他和他旁边的女子啥都没穿,卑微道:“影卫大人,可否给下官一个穿衣服的机会?”
雍泽序也知道自己这么看着他们,他们也换不成衣服,只好出去等候。
这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他借着雨水擦拭着短刃,心里想的确实宋景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不舒服,刚刚送他回去好像听见他咳了几声……不对,他想宋景毅做什么,一定是疯了。
收起短刃,再次推开门,女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唯独剩下穿好衣服的老太医坐在桌子一边。
“受凉了怎么办?”雍泽序开口问道。
老太医捋了捋胡子,语重心长地说:“不妨让下官替您把把脉?”
“病的人不是我。”
“不妨我去替陛下把把脉?”能让影卫过来找他,除了他自己就是陛下,倒不难猜。
“我只需要药。”雍泽序拔出短刃指向老太医。
老太医只觉得自己魂都要吓跑了,怎么过了这么久,这人还是一样性子这么急啊。
当下也只能去称药,等他将药拿给他时,雍泽序并没有接。
老太医:“?”
雍泽序:“我要现成的。”
老太医:“……”
肆:自己人都被内部消化了,我也没办法啊(无奈摊手)
此时老太医在一旁抱着自己默默哭泣。
救命,本来第七话是想存稿慢慢写的,结果手滑就按了发表,审核完一看第七话内容一个句号,我眼前一黑,只得找时间快更了X﹏X还有文案改了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嘿嘿,表白马上要来了,本来写草稿的时候觉得没问题,可是写的时候又觉得表白有点早了,再考虑要不要往后推迟点(思考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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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首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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