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香萼,我进来了。”

闻言,香萼“哎”了一声,从正在描绘的绣花样子里抬头。她静下来喜欢琢磨这些,前几日和苏二娘一起绣了手帕,苏二娘拿去一条遍布珠宝绮罗店铺的街上叫卖,回来高高兴兴说遇到了一个大主顾,当天晚膳就加了一道菜。

“香萼,”苏二娘进来就叹气,“那个威远侯府的大丫鬟,我和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吧?原本约了明日去侯府给她瞧瞧新帕子的,怕是要你跑一趟了。”

苏二娘叫卖时遇到看铺子的谢家大丫鬟,见她容貌亲和,叫卖之余又说了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侄女过活,那丫鬟就笑着赞了她手艺好,抽出两条自己用其余的买下说回去送人,又叫她再去谢府,也是要买的意思。

香萼知道自己和干娘手艺不错,但威远侯府是尚主之家,怎会看上街上叫卖的手帕?这般人家里都是养着绣娘的,但谢家名声不错,她也就没阻止兴高采烈的苏二娘,这两日二人都在绣手帕荷包。

她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二娘道:“有个同乡妹子来我这里做过衣裳,一来二去也熟了。她男人有出息,进了皇帝的禁军,结果今天好端端的在家里吃酒吃死了!你说倒霉不倒霉?她刚托人传话,求我明日去帮衬一把。我想着把线儿托给隔壁李阿姐照料,你去威远侯府跑一趟。”

她又埋怨道:“这个海大金,当真是心里没数,短命鬼一个!”

香萼蹙了蹙眉,一个能进禁军的人在家里酗酒暴毙,有些怪,但军汉爱饮酒也是寻常,也许有什么旧伤隐疾发作人就没了......

她胡思乱想片刻,应下了这事。天色不早了,干娘明日还要去丧事把帮手,她劝着早些睡下了。

屋内静悄悄的。

对于要去威远侯府,她内心可谓十分不愿。但不会见到夫人姑娘,应当算是好应对的。

她安慰好自己,翌日一早就雇了小马车到威远侯府附近,走到侧门报上了“绿珠”的大名。门房请她稍候,香萼静静站在一旁,谢家待人比她原本的主家更有章法。

心中的抵触和畏惧淡了些许,没有等多久,有个看着可亲的丫鬟走了出来,朝她招手。

“你是苏二娘的侄女?”

“绿珠姐姐好,我名叫香萼,是苏二娘的干女儿。她今日有事实在走不开,只好吩咐我来,还望姐姐勿怪。”她歉意道。

“这有什么的。”绿珠笑着引她往里面走,“实话和你说吧,我见你干娘脸上几道皱纹还带侄女过活才买的——你放心,我有银钱的。”

香萼脸色微红,轻声道谢。

“不过呢你倒是运道好,我拿回来分的时候我们大少夫人听见了,说料子不够好,花样倒是不一般。今日她也是要瞧瞧的,你先在屋外候着,若是......”

香萼连连摆手,低下头怯道:“我不行的,我害怕见贵人,怕说了不中听的。”

她几分装相,几分真心,绿珠抿嘴笑:“我们少夫人还在月中,不会叫你进屋的,若是她看着喜欢有东西赏下来,你来门口接着,行个礼就是。”

香萼这才松了口气,谢过她的提点。

她被另个丫鬟领去喝茶,正院里隐约传来婴孩的哭声,招呼她的春梨就道:“是我家大少夫人元月初一生的姑娘在哭呢。”

她笑着附和:“当真是个好日子。”

那天也是萧承被下属接回去,她告诉他身契上真名的那日......她忽地想到萧承低下来那张微汗的脸,是为了听她说话,拒了搀扶有些吃力吧。

-

“哈哈哈哈哈......”谢熙扫了一眼身边萧承,不知为何又想笑了。

随着萧承的官阶越来越高,性子越来越静,谢熙下意识里已不会像二人少年时那样勾肩搭背,但仍是亲近地拍了拍他的肩。

萧承道:“很好笑吗?”

谢熙进了门,仔细打量他。眉目英挺的脸含着淡淡疲色,一双上挑的凤眼很是平静,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或者贪色的急切。

“是有点。”谢熙坦诚地点头,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好友嘴里问出的为何失眠是因为女人,“你不就是惦记那个救了你的姑娘,这有什么值得你想不明白的?你还去那果园一趟,有什么好去的?”

闻言,萧承没有答话。

廊道上谢家的仆婢远远见到二人,屈膝行礼,目送二人往暖阁方向走去。这日天光难得晴朗,阁内温暖如春,日光照在镶嵌珠玉的窗户上,熠熠灿灿,仆婢上了茶点就退下了。

“我夫人近来闻不得酒味,就不招待你吃酒了。”

“无妨,一会儿我去瞧瞧小侄女。”

二人说了几句闲话,萧承冷不丁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找香萼姑娘?”

“难道你找不到?”

萧承笑道:“自然不是。”

谢熙明白他萧承若是想在京城找一个人两日内找不到,怕是那两条八风不动的眉毛都要皱一皱了。寻人对他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二人年纪相仿,他已经子女双全,夫妻恩爱,好友却至今独身。他不知道具体为何,大约是眼光太高,寻不到能堪相配的妻子。

“这位姑娘很美?”

萧承低头喝茶,没有说话。

谢熙摸了一块点心,道:“若你是个寻常人,留下来给她当夫婿也是有的。你替她要了身契赠了一笔银钱,也算报恩两清了。如果还惦记......”

“不过是个曾为奴为婢的孤女,既惦记,纳进公府就是了。”

日光映在萧承的脸上,眉眼处铺下一小片阴影,晦明不辨。

在果园的那几日,他不能自理,要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来给他擦脸润唇,照顾起居,谈不上羞耻,但总归不便。

他更是不习惯那些轻轻柔柔的东西碰到他。

比如她偶然垂落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背,比如她的温声细语......她说话声音很柔和。

离了这些,他反而不习惯起来。

短短三日的相处罢了。

也许是他从没有接触过年轻女人的原因。

但他也不是活在和尚庙里从不见女人,昨日几个通家之好的姑娘来探望祖母,正好撞见给他行了一礼,齐声唤他世兄。

他回礼时,却想到了她笑着唤他“萧郎君”的声音。

他真的在惦记她。

谢熙仍在说:“她这样的身份,给你当妾伯母都未必能看上。但对她而言,那就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荣华富贵,比她一个人在外过活岂不是好多了。你也不至于再睡不好。”

萧承静了片刻,道:“多谢你开解,我问问她的意思。”

闻言,谢熙惊讶地往前倾,“还要问她的意思?她难道会不答应吗?再说,万一她不答应,你就放手了?”

萧承一笑,不置可否。

谢熙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再问。

这话题过了,二人聊了一会儿陛下一心西征开疆的大事,便起身往后院走去,让萧承看望谢熙的女儿。

光照庭院,香萼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目不斜视地跟着春梨走。方才谢家大少夫人叫人赏了珠花给她,她在门口福身谢恩后,就笑盈盈塞了带她进来的绿竹和陪着的春梨各一朵,引得她们都喜笑颜开,春梨送她出来。

白担心了!

日光下她微微眯眼,忽地目光一颤。

竟看到了萧郎君,他身着绯红宝相花锦衣,头束玉冠,贵气逼人之余,更是衬出一张如玉雕琢的温雅面庞,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当真翩翩公子。

香萼没来由地紧张。

正低着头微微抬眼,余光里就见春梨被另一个贵公子模样的年轻男人招呼走了。

她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萧承不疾不徐向她走来,颔首笑道:“香萼姑娘怎会在此?”

他不动声色打量她,温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多谢您的关心,我如今一切都好。”她仰着脸,笑盈盈道。

香萼将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谢家大少夫人又很大方的话说了一遍。

“原是如此。”

香萼抿唇,谢家是好心觉得干娘太可怜了,但其实远不到那穷困地步呢......

她福身笑道:“还未当面谢过您替我要了身契呢,还有那笔银钱我不客气收下了,还望郎君莫要见怪。”

弯弯的眉,柔柔的笑。

日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梢打在她脸上,莹润皎洁,眼里含着感激。

她比不久前更生动了。

“是我应当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萧承转了话题,“你干娘的铺子开在何处?那一带可有人闹事?”

香萼听出他的关照,连忙答道:“劳您过问,在万柳巷的尾巴那儿,街坊邻居都挺好的。”

“好,”萧承不会在谢家开口提纳妾,“我有事便先走了。”

她福了福身送行,自己也转身走了,她记性不错,还记得来时的路。

萧承立在原地,看着那抹水绿色身影越来越小。

香萼出了谢家,走了一段瞧见路边馄饨摊子,热气腾腾,点了一碗坐下。

她有点后悔了。

不应该告诉萧郎君的。

但若是不说,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当然了,萧郎君是个好人,和他说了也没事。但再好,也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同世界的人,不要有所来往。

他应当也只是问问!

馄饨上了,味道鲜美,香萼连吃了两只,见路边来来往往,偶尔有华盖马车路过。她来谢家就遇到了萧郎君,在京城还会不会遇到从前的主家?

一想到那些或似笑非笑或阴寒冷厉的脸,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个很会装的男的[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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