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枯枝在风中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乌鸦从半空猛扑而下,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地面,像是在期待一场大快朵颐的盛宴。
“唔!唔!”
一道急促的呜咽声撕裂了森林的寂静,紧接着是沉重的拖行声。
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浅色衣裙几乎被鲜血染透。
她双手被麻绳死死捆住,尖锐的石子几乎剐掉她一层皮肉。布条堵住嘴令她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呼救。越是挣扎,拖拽的力道就越狠。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姜娪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终于那人力道一松,姜娪紧绷的身子刚瘫软就被一把抓起猛得丢出去,落地时已品不出什么活着的滋味来,还好还有个垫背,压在身下的人不知是死是活毫无声息,浑身像是被石碾碾碎了骨头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背后湿粘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细小的砂石黏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冬末的冷风一吹,姜娪猛地一激灵,人也清醒了些。
“他就是梁家大少爷?”
谁?
耳中嗡嗡作响,听不真切,忍着眼前重影,奋力想要看清那人面貌。只可惜受视线所阻,只看见下半身,脚上草鞋破破烂烂,身躯异常寡瘦,见那人朝她伸手,下意识想躲,可还是被强硬的钳住下颚
被迫抬头,如愿看到那人的脸,夜色昏暗,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和扑面而来血腥气。
姜娪汗毛直立,却不因为眼前人,而是……
【世界线重启成功,正在加载资料】
什么?
她眼前阵阵发黑,灵魂似乎已经飘荡了许久,意识模糊唯有这道非人的声音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般。
什么叫…世界线重启?
似乎对她的呆愣不满,钳住她下颚的人用了些力气,
仿佛触发了什么临界点,如潮水的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她是一本名为《倾城太子妃》的小说中的人物,她意外觉醒了自我意识,导致原剧情进行不下去,世界线崩溃。
原世界把她吐了出来,可实在找不到替换人选,又把她吃了回去,奈何原本的世界线已经崩了,就只好重来一次。
可意外的是她还保留了之前的记忆。
姜娪呆滞的瞳孔渐渐聚焦,待看清眼前情况,一个激灵回忆起现在处于哪个时候。
是她十六岁时从老家回京城,路上遇上了一群绑匪。
这伙人以烹煮人肉为乐,为祸四方,官府派人清理多次,却有几条漏网之鱼。
而她不幸的被抓住了。
记忆中的绑匪和面前的身影渐渐重合,视线在她脸上稍作停留,如上一世般向下滑去,手探向了领口。
衣襟被猛的扯开摩擦过伤口,那黑影又凑近了些。
不甘与愤怒比恐惧先冲昏头脑,姜娪咬牙猛得抬头一撞!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心蜿蜒而下,伴随着一惨叫。
“他爹的———!”那人吃痛后倒。
姜娪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咽下口中甜腥。
这贼老天!重来也不挑个好时候!
“老大!你没事吧!”旁边人大惊失色。
“嘶……”
绑匪捂住额头指缝间有血流出,止不住的抽气。
众人纷纷围住七手八脚的去扶,那绑匪觉得丢人不断挥开来搀扶的手,不顾头痛目光阴沉的看着姜娪。
方才那一撞仿佛用掉了姜娪所有的力气,了无生气的低着头,鲜血顺着眉骨缓缓滴落。
她并不担心自己安危,因为归根结底,这不过是一场排好的“话本子”罢了。
一场美好的“英雄救美”
场面愈发压抑,无人敢吱声。
接下来就是绑匪让属下污辱她,关键时刻,五皇子登场。
姜娪盯着绑匪,半晌,见他指着自己咬牙切齿,以为他说出如上一世一样的话时,却不想。
“他大爷的!哪个眼瞎的玩意!抓个女人回来干甚?!”
嗯?
姜娪一顿猛地抬头,吵嚷的人群一静。
女人?
姜娪满脸疑惑。
她不是女人还能是男人不成?
怎么还说错台词了?
有人连忙弯下腰仔细瞅,姜娪双手捆绑蜷缩在地,夜色昏暗不太看得清细节,便取了火把来,不太尊重的扒拉两下。
“哎!好像还真是个女人!”
“妈呀!这是女人?”
“上面二两下面二两都分不清!”黎敏阴着脸:“你们长眼睛干什么吃的!”
女人悻悻的停止了扒拉,姜娪惊愕的看着着凑过来的人,之前夜色昏暗,此时有了火把才完整看清这些人的脸。
面上没有胡子,头发乱糟糟的,仔细一打量才发现。
这些绑匪……是女人?
旁边几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姜娪,有勇敢者委屈的小声反驳“她穿那样”手里连比带划,“哪个女人这么穿的!和个小男们一样带那么多东西,脸上还涂了粉。”
其余人连声附和“是啊是啊,黑灯瞎火的这谁认得出来!”,黎敏气急败坏“我们是抓来要钱的!抓错了你去吃屎啊!”又有人急忙指着那边道“不还有一个!那个肯定是!”
姜娪看向身下这个垫背,要不是能感受到温热还以为是个死人,毫无动静。
是抓“他”?
后背一空,垫背被拎起验明了正身,反复核对后黎敏脸色缓和了些“还算没全瞎。”
绑匪们大松一口气。
“去,把他丢后头柴房”黎敏捂着头皱着眉头挥挥手“等梁家回话了再给饭吃。”有意无意的无视了地上的姜娪,抬脚就要离开。
有没眼色的从地上提起她追着问“老大,这个怎么办!”
黎敏狠狠瞪她一眼“剁了!丢去喂狼!留着分你的饭给她吃?”
那不行,手下赶紧停住脚。
姜娪眼睁睁的看着那男人被提走,环顾身旁的女人,才回过神来。
刀尖的锋芒闪过姜娪的眼睛,这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发展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不妙。
“唔唔!!!”
姜娪当即挣扎了起来,动作大到拎着她的女人差点脱手,女人哎哟一声“什么玩意!别动!等下砍我身上了!”
她嘴被堵着说不出话,只能拼尽全力的扭动身体,手腕被麻绳磨出血也不顾。
“唔!唔!”
那女人像是在颠勺的厨子,姜娪像那下油锅的鱼,两人合跳了一支舞。
“………”
黎敏仰天长叹一口气,转身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姜娪,扫过身上虽然泥泞但看得出价值连城的衣裙。
那两人还在蹦跶,她终于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她停下,手下乖乖的把姜娪举到身前,好让老大能看清楚。
姜娪也累了,呼吸急促死死的看着黎敏
月亮并不算亮,四周投递下的阴影如浓墨,唯一的光源就是她身后的火把,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姜娪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
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颊微微凹陷,皮肤粗糙,额间绑一粗绳还沾着血迹,头发并不长随意披散脑后,唯有那双眼睛格外触目,沉静幽深,明亮,如同暗处伺机而动的野狼。
“喔耶磕以换浅!”
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不肯放过她面上任何细微神情,刀刃还矗立在旁,有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黎敏咧嘴一笑,勾勾手指旁边的人心领神会,上前把姜娪嘴里的破布扯掉。
“咳!咳!”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连忙深呼吸压下喉间痒意,认真的看着黎敏
“说吧。”黎敏双手交叉于胸前,眼中隐含兴奋竟显得格外的亮。
“只要你们放过我!梁家能给的赎金我姜家能给两倍!”
姜娪急促又笃定的说道,她死死看着黎敏的脸,琢磨要是要是不够她就喊三倍。
黎敏挑挑眉:“你说两倍就两倍?凭什么?”
姜娪连忙说:“我是姜家二小姐。”她笃定没有人不知道姜家。
“姜家?”
女人们茫然的互相瞧了瞧,小声互相问“姜家你听过吗?”“不知道啊?”“惠城没听过有什么姜家…”“是不是别的城的?”
姜娪一听,心下惊疑却仍然强装镇定的看着她们。
姜与王,共天下
这句缪语口口相传人尽皆知。
只要稍加打听便能知道姜家在京城是何等权势,多少赎金都出得起。
黎敏扯过她腰间腰牌,上下翻看,又没从姜娪面上瞧出什么破绽,目光着重从她衣着滑过,紧皱的眉头松开,“也丢柴房,什么时候有消息了再给饭吃。”
姜娪悬着的心落了半载,后背的冷汗混着鲜血无时不刺痛着她的神经,此时陡然放松让她一阵发寒,手脚也发软。
或是不想在多费口舌,黎敏不耐烦的转身离开,提着她的女人把她头上身上金的银的都扒个个遍,搜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后把她丢去了柴房。
柴房内
姜娪听着门啪的关上落锁,悄然呼出口气,身体已十分疲惫但她现在还不能睡,目光在柴房里的木头上一一扫过,又看了看四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要重新开始吗?
可为什么绑匪会变成女人?
手反绑在身后下意识的摸索着,指尖一顿,摸到了几块干涸的血渍,姜娪还未细想,屋外狂风骤起冷风纷纷灌入。
这柴房并不大建造的很粗糙,一面堆满柴火,另一面透过墙的缝隙可以看清外面,屋里唯一的几缕亮光也来源于此,那就不必想象它能保暖挡风了。
得找个能避风的地方,不然今天晚上就得被冻死!
这次柴房中只有之前丢进来的那个“男人”,昏倒在墙角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梁家?
没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家吗?
还有那个惠城是哪里?
忍着全身剧痛挪腾过去,夜色昏暗凑近些才勉强看清他的脸。
不认识。
但长的怪好看的。
粗略扫过他身上深深浅浅的血痕,没有醒来的迹象,可能是被下了迷药。
姜娪摇了摇有些混沌的脑袋,身上的疼痛和寒冷的风拉回了她飘走的思绪。
再美也不能当饭吃,把男人挤去堵住风口她躲靠着柴火的那面,冷风小了许多。
姜娪头靠着柴火,深呼吸几许,长叹一口气。
指尖黏腻的触感犹在,鼻尖血腥气萦绕仿佛要将她带回那个令人作呕的四方宅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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