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你真的要杀了我？”布兰登的胸口抵着匕首尖，很轻地一笑，眼神里沉着散不开的浓雾，“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很小，瘦弱的身体，眼睛却亮亮的——对，就像现在这样。”

他抬手要抚上我额角，又是一颗子弹打来，擦过我的发丝、他手腕的皮肤，嵌进地面的泥土里。他带来的那些侍卫死的死，伤的伤，乱乱地躺在草地上。这个人现在已经变成孤家寡人了。

我问他：“你会害怕吗？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保护你了，只要我把匕首往前一送，你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奈奈，说实话，没有人不怕死，我也一样。假如今天站在我面前的是别人，我一定怕得很，可是换作奈奈，就没那么害怕了。”他声音总是清冷的，好像天山的雪水融化般的剔透。可那张脸很阴诡地笑着，让人看了心里发寒。

“你觉得我不会杀你？”我实在有些看不透了。谁给他的自信觉得我会放过他？

“不不——”他歪着脑袋，眯起眼，很享受似地长叹一口气，“你不能放过我，你得杀了我，完美的奈奈本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棺木之钉，我的人生、你的人生，注定是要交织在一起的。只要杀了我，奈奈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我，也不可能放下我。我的棺椁就是你，没有别人，我的奈奈，来，杀了我——！”

布兰登敞开胸膛，两只手臂舒展开，毫不设防的姿态。一时间我都觉得他像是准备好英勇就义的英雄，而我是迫人就范的可恶反派。

神经病啊！他不是很怕死的吗？这是太过变态精神失常了吧？喂！我可是像只被观赏的猴子似地关了几年都还保持着正常人应有的心理状态，他凭什么先精神失常了！凭他本来就脑子不正常吗？这样杀了他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呼，好气！

“来，动手啊，奈奈——”他往前迈了一步往匕首尖上撞。

他很喜欢叫我“奈奈”，唇舌里好似很温柔地吐出，而把贪心与妒忌缩进喉咙。黑色的眼眸阴翳、虚伪且疯狂。

我往后退了一步，看到贝克曼立在一旁，手里的木仓对准布兰登。他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怒火，压在那张沉静的面孔下，好像每一秒都是拼劲了全力压制自己不要扣动扳机。

好奇怪，看贝克曼这么生气，我突然就不气了。甚而十分慷慨又释然。

我真傻，布兰登耽于过去，我干嘛要学他庸人自扰？那段痛苦的时光其实早就走出来了，已经到了挚爱的海上，见识过欢愉的风景，又何必回头？时光，难道不是因它所承载的才有意义吗？

旅行的时日尚短，可又是极漫长的——过去的便作镜花水月，投进一颗石子就散了。“奈奈生”的愿望其实从不是杀光那些带给她痛苦的人，她想要的只是最简单，又最难以实现的——超脱往日，破茧重生，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我执着于布兰登的命，岂非是狭隘了？若真杀了他，才中了他的下怀，要同他一生纠缠不休了。

“我不杀你——你叫我杀我便杀，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想通后，我把匕首抽出，挑眉说道。刀尖上染着些许的血，一滴滴凝在刃上滴落。布兰登怔了下，我又猛地把匕首重重插进他腹部，拔出。

“只说不杀你，没说不伤你——我只刺你这一刀，无论你是死是活，从此往日恩怨都一笔勾销。我自由了，可你没有。布兰登，你困在了自己的执念、自卑和愚蠢里，比起我，你才是那个一直深陷牢笼的人。所以我不杀你。”

布兰登蜷缩着身体，头发落在鬓角，喉咙呜咽着发出破碎的声音，毒蛇一样的眼睛好似要在我身上戳个窟窿似地盯着我。那么阴郁又不甘，却因为疼痛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觉得好笑，就笑了下。贝克曼来抓我的手，也没有挣扎。

“海军要过来了，我们要快点走。”他轻轻地对我说。我最后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布兰登，跟着贝克曼离开。

海军追得很快，我们不得不先往山里跑，好甩开他们。很快入了夜，黝黑的山谷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贝克曼紧抓着我的手，靠他的见闻色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木屋。

本是要找个山洞躲一躲的，有了它倒不用再麻烦了。

“可能是以前的猎人留下的。”贝克曼拨开门口缠绕的蜘蛛网，清出一条道。

我们走进去，老旧的木板嘎吱作响。屋子大约有三米多高，放着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一张床，还有一个灶台，都落着灰。床上的破毯子发着霉味，床脚放着几个空的酒罐子。

“忍耐一下，晚上山里冷，路也不好走，我们明早再下山去找其他人会和。”贝克曼咬着的烟夜色里闪着微弱的亮光，他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出几根蜡烛，在桌子和床头柜各点上一根。昏黄的光亮起，黑暗也变得温柔了。

他又把床上的毯子掀开，脱掉外衣铺在还算干净的木板上，拉过我的手，温柔地把我按着坐在上面，蹲下对我说：“你先歇一会儿，别胡思乱想。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别乱跑。”

温暖的灯光下他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我像被蛊惑了似地喃喃说：“那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好。”他很轻很轻地回我，目光闪烁着，突然凑近在我唇角轻吻了下。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恍惚得像错觉。

等他走出木屋，魂魄回到身体里，智商重新占领高地，我呆呆地摸了摸嘴唇，呸地唾弃了自己一口。“你倒是争点气啊！坚守阵地知道吗？”

点点头，严肃地承诺：“我知道了，绝不会再被糖衣炮弹蛊惑！”

我已打算好，布兰登的事情解决后，也算了无遗憾，便买上一艘小船，继续这段旅程，带着“奈奈生”的魂，去探索未曾见过的万千河川、连绵山脉，穿过遥远国度，最后消失在那片美丽的幽蓝深处。

所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等我彻底锁上游戏仓，回归现实，再想起这段人生，总也是不虚此行。

[亲亲，您的支线任务已经结束啦，正在结算奖励，不想看可以手动关闭面板哟]

正沉思着，系统忽然出声吓了我一跳，对这个奖励有些好奇，便安静看着。

[支线任务：永不干涸的血色记忆

任务完成评价：五颗星（此生不屈，灵魂自由）

任务奖励：随机触发道具【虚幻之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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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二周目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