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册妃

燕恪噙着笑,将箭尾羽处的标识取下,再将属于太子的那一种绑上去。

白凝端坐马背,微微蹙眉。

换完标识,燕恪似又想到了什么,他再次掏出佩刀,在鹿颈处补上几道,直到刀痕由一击毙命的决绝,变得如寻常武夫杀牛宰鸡般血肉模糊,终于起身对白凝笑笑:“师父,烦劳你向长兄通禀一声了。”

白凝望着燕恪坚决而锐意的目光——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不容他一个属官拒绝,于是抱了抱拳:

“下官替太子殿下谢过。”

“何需多礼,”燕恪深深望着他,唇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师父予我之情,我也从未谢过。”

眼见清点猎物的黄门向这边走来,燕恪便越上马去,与白凝并辔:“父皇说此番要众人自食其力,我们再去打几只兔子吧。”

由于本次狩猎,皇子们的心思都扑在鹿上,野兔、山羊一类的猎物便纷纷被忽视,燕恪不久便再度举起弓,却又伸手在白凝箭筒中抽走一箭。

不及白凝发问,燕恪一面张弓搭箭,一面轻声道:“我在追击时箭筒掉落,刚才也只剩一支了。”

随着“咻”的一声响,野兔应声而倒。

“只是这样,殿下要空手而归了。”猎物的分配看的是箭上的标志,白凝提醒道。

燕恪放下弓,与他相视而笑,灰瞳似荡漾着无限宽容:“我的东西,师父尽管拿去。”

就这样一路狩猎,燕恪一路与白凝断断续续闲谈着。

尽管许久不见,燕恪的心性并未大变,即便历经征战杀伐,他脸上的笑还是那般澄澈明朗,白凝的心似乎得到一丝宽慰,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待田猎结束时,太子得鹿,皇帝果然龙颜大悦,太子的随从、侍卫皆得上赏。

四皇子和六皇子俱失了意,面上懊恼,却在见到燕恪衣冠不整、颗粒无收时兴味盎然起来:

“看他的架势,还以为能猎到多少东西,没想到不过如此。”六皇子不住哂笑道。

“早听闻他收复两郡是因当地百姓起义,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个便宜罢了。”四皇子一副毫不在乎、意料之中的样子。

“灰头土脸、丢了发冠不说,还没打到几只兔子,哼,看他今晚吃什么~”六皇子幸灾乐祸。

“什么吃不吃的,这算什么,他可是连靖虏卫的面子一起折了。”四皇子一斜眼,瞥向燕恪那支自靖虏卫中选拔出的精锐骑兵,发出嗤笑。

而燕恪却如若不闻,隔过人群,还悄悄地向白凝眨眼。

篝火燃起时,太子仍被留在天禧帝身旁,而燕恪则默默走去了白凝身旁。

火光下,他的侧脸被映照得格外深邃锋利,鬓角却还是毛茸茸的,乍看还如小孩子那般熟悉。

“白大人,本王连只兔子都没打到,今晚若不来蹭饭,就得饿肚子了。”他低着头,眨着有些孩气的长睫可怜巴巴地说道,引得远处又一阵嘘声和鄙笑。

“出去这些年,怎么还是这幅贱相……连个小小属官都要讨好。”六皇子嗤笑道。

“他可不是寻常属官。”四皇子低声道,眼中露出一丝阴沉。

白凝同样对远方的非议置若罔闻,微翘唇角,在身侧让出一个位置,“殿下请随意。”

燕恪闻言又弯了弯眼睛,在他身侧挨着坐下。

白凝手中,那只燕恪打的黄羊腿在火上慢慢炙烤着,随着油脂不断溢出、滴落,肉变成焦香的金黄色,便递在燕恪手中。

“殿下,”白凝有些担心地看着燕恪开心地啃着那只羊腿,“我未曾做过这个,且留心熟了否。”

“无妨,”燕恪轻轻摇头,一面无所谓地撕下一口羊肉,“西北军中风餐露宿,无论如何都吃不坏肚子。”

白凝略提的心放下,再度与他目光相触,轻轻一笑。

这些年,在边关风雨中历练,燕恪的面庞变得愈发深邃俊朗,只有颊边的小涡仍显得有些甜腻,总让人感觉还在昨昔。

白凝未注意到的是,在他打量燕恪的同时,对方也正借着火光用目光悄悄注视着他。

白凝望着微明的烛火,慢慢问道:“殿下,在溱州过得还好吗?”

“嗯。”燕恪点点头。

这些年,白凝始终与他没有书信往来,有些感情虽在他心上从未改变过,可却不能如往日那般轻易出口了。

“只是…有时会非常想念这里。”燕恪慢慢道。

“殿下已立不世之功,陛下不久想必会放宽回京期限。”白凝拨亮了火苗,略略宽慰道。

燕恪只是轻轻笑了笑,似乎对此并不抱希望。

今日恰逢月中,中天又空濛地现出一轮满月,燕恪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

酒已有些冷了,入喉之时,心头不由荡起一阵淡淡的失落。

“师父还记得我离宫时的那个中秋吗?”他胸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似是某事要他无法释怀。

白凝点点头,“是啊,”明眸略略弯起,“彼时殿下还是小孩子,现在已大不一样啦。”

这并非是燕恪想听的话,可他还是勾起唇角笑了笑,顺着白凝的话吟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师父,上次咏月的诗,我已经能对上啦。”

白凝略微怔了一怔,后淡笑道:“殿下…记得可真明白。”

燕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只笑吟吟地低声道:“记力超群过目不忘的……是师父你啊。”

白凝微怔了怔,正欲对此说些什么。

就在此刻,宴会中央御用的大帐内,忽然照出明亮的灯晖。

天禧皇走出帐外,而在一侧低头躬身的,正是太子燕华。

白凝的注意力顷刻被彼方吸引。此地为太子的筵席设置处,距离颇近,白凝看见灯火之中,天禧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此时的氛围似乎有些紧张,天禧帝不满地肃声道:“立妃之事不可再拖!李氏之女与你年岁相当、品貌出众,复有何不妥?”

太子唯唯诺诺不敢答言,只是低头。

天禧帝却不肯罢休地面露愠色:“你身为一国太子,早育后嗣乃国之使命,难道说,你早有钟情之人,方生此抗逆之心?”

“父皇,”太子颓然跪倒,向皇帝剖白道,“儿臣心中所系,唯有家国大事,此时并无成家之心……”

白凝顿觉微微不妙——而今立妃一事,已经成了挑不出毛病的太子的最大过错。

白凝辅佐太子一路,当然知晓其中道理,却从未对此加以干涉。

只因前世太子选秀之时,亦表现出了相当的踌躇,白凝便向太子分析了与几家联姻的利弊,最终促使他选择了最为有利的李氏之女。然而,婚后两人始终无有子嗣,疏离的传闻更是屡屡传出,直至登基之后、白凝死时。

而今,白凝只希望太子能迎娶真心相爱之人,哪怕会引来麻烦,他也愿想办法再解决。

望着心不在焉的白凝,燕恪微垂眼睫,轻轻拉了拉白凝的手腕。

“师父。”

燕恪慢慢攥紧了白皙纤瘦的腕子,一面低声提醒白凝道:“今夜,我就要回去了。”

白凝陡然回过神来,只见燕恪仍抬眸笑着,一双灰色眼睛眨也不眨,复对白凝解释道:“我也想多留几日,可这是父皇的命令。”

白凝透过那微笑觉查到燕恪的一丝失落。

白凝的眼神稍稍沉了沉,随后起身,轻轻回握住燕恪那只手,随他向灯火昏暗处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白凝止住了脚步,轻声道:“下官还想拜托殿下一件事。”

“哦?”燕恪的眼睛似乎亮了亮,即刻转身问道,“是什么事?”

白凝将腕上一串晴水软玉观音解下,轻轻递送到燕恪手中,轻声道:“我想请殿下帮忙搭救一人。”

“此人名为傅崇,因四皇子一事受牵连,在城北四百里的天元寺中避祸,希望殿下惜他之才,在西北予他一官半职。”

白凝说着,诚恳地抬起眼睛。

“好。”燕恪点头,握紧了那只含着白凝体温的玉观音,深深地望向白凝,“师父,后会有期。”

*

子时三刻,燕恪已马不停蹄离开皇城,并不是为皇帝的命令,而是因为白凝交待给他的事。

只要白凝亲口所言,就算千难万险,他也要尽力去做,更何况只是这样的小事。

不多时,白凝要燕恪搭救的那人已被安置在一架马车上。

车轮滚滚向前,扬起一路尘烟,燕恪坐在车后,闭目感受着身后的气息。

——自打进入天元寺起,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个神秘的影子,始终在背后紧随着他。

本周五六七连更!还有周二周三~最晚九点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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