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行砚见到江成唤,已然是次日晚间的事情了。他与文修一同应了江淮的情,入住江府,江成唤回府时三人正在前厅用晚膳,是以见了人来便立马放下手中的箸,跟在江淮身后见礼。
“兄长,你回来了!”江淮冲上前一把抱住江成唤,双手将对方的双臂牢牢圈住,使之动弹不得。
好在对方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面上虽无太大变化,但仔细看也能瞧得出来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的声音略显清冷,道:“多大人了还像孩童一般不着调。”
江淮闻言从对方怀中探出头来,嬉笑一声将人松开了,转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拽着对方的小臂将人拉到乔行砚跟前,介绍道:“兄长,这位便是乔氏小公子,乔临舟,这位是他的侍卫文修。”
江淮又看向乔行砚,道:“临舟,这位便是我的兄长,父亲不在府中,兄长便是当家之人。”
“江长公子,有礼。”乔行砚拱手请礼,再抬首之际才瞧清了面前之人的模样。
江氏两位公子长得极为相似,可自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却全然不同。若说江淮是灵动跳脱的兔子,那江成唤便是清冷沉稳的鹿,压得住场面,镇得住喧闹之景,尤其看起来就是个有脑子的。
江成唤拱手回礼,他抬手示意对方坐下,道:“乔公子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言罢,众人便又重新坐回了桌前,只是方才文修被江淮强行摁着上桌用晚膳,此刻却只是站在乔行砚身后,静默打量着面前之人。
江成唤颇为隐晦地打量一番裴归渡信中提及的小公子,只见此人生得一副好面孔,尤其眼下的痣令人看了便忘不了,也难怪许久未联系的裴归渡会为此特意同他写信。
“乔公子何时到的?我昨日本是要去缚县寻你,却听殿下说你已然来了江城,不巧与我错开了。”江成唤道。
“在下也是昨日刚到江城。”乔行砚如实道,“一进城便寻了个饭馆充饥,却不曾想如此巧,刚好就遇上了江小公子。他看在下还未找到住处,便将在下接到了府中。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江成唤在江城同这些个老谋深算的商贾打交道久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有礼有节,说话又温声细语之人,心中觉着颇为欢喜,即便面上不似江淮那般轻易表现出。他道:“怎会叨扰,小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底下的人,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乔行砚抿唇笑道:“那就劳烦长公子了。”
江成唤启唇一笑,朝江淮道:“蘭椯,去将我房中榻下放着的酒酿取出,招待贵客,怎能无酒?”
江淮有些疑惑,兄长向来不在他面前饮酒,为何今日却要他去取酒?
江淮道:“可是兄长,临舟不善饮酒,且他前些时日方生过病,大夫叫他好好养着,不宜饮酒。”
江成唤善意一笑,平淡道:“是我要喝酒,你只管去取便是。”
“哦。”江淮起身,又有些不舍离开,方跨出一步后又退回对方跟前,道,“兄长,为何不叫婢子去取?我想同你们一起说话。”
江成唤看一眼对面已然将视线移开的乔行砚,又看向江淮,颇有耐心地道:“婢子不知酒在何处,那东西是你藏的,自然只能你去取。”
江淮仔细思忖一番,好像确实如此,上次便是他将酒藏在兄长塌下的暗格中。
江淮再找不到理由,只能悻悻然地离开了前厅,去往后院寻酒。
待将江淮支走后,江成唤又看了眼站在乔行砚身后的文修,只见那人同样警惕地看着他。
“文修是自己人,长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避着。”乔行砚不知何时将视线移了回来,朝江成唤说道。
江成唤松了一口气,不顾文修打量他的目光,只正色道:“裴敬淮说要我在此期间照拂你一二,此事你可知晓?”
“知晓。”乔行砚面上仍保持着礼节,道,“江小公子同我提过此事。”
江成唤颔首,此问便算过去了,他又道:“他还说,不论你遇到什么问题,都尽全力帮助你,此事你可知晓?”
乔行砚一怔,片刻后道:“此刻知晓了。”
江成唤微微扬眉,揶揄道:“原来他做的这些事,都未曾告诉过你。这多年未见,我竟不知裴敬淮变得这般无私了。”
乔行砚低头无声一笑,随后抬眼看对方,道:“公子说笑了,平州战事不定,京都又尽是朝廷中人,我与他实在不便过多往来。”
江成唤低眉抿唇,纵使心中觉着不可思议,也没有将话挑明,只是步入正题,道:“那不知小公子有何处用得上我的呢?”
“何来用不用得上一说。”乔行砚恭敬道,“应当是在下承了您的情,还得多谢您与江小公子才是。”
“举手之劳罢了。”江成唤道。
“只不过,在下确实有一事需要拜托您。”乔行砚道。
“但说无妨。”
“不知长公子可识得余承德此人?”乔行砚正色问道。
“你指的是做绸缎生意的余氏?”
“正是。”乔行砚道,“实不相瞒,在下此行便是为了此人而来。御史台正在查的一宗案子与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那人手中近几年的账簿便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需要我替你将那账簿取来?”江成唤问道。
“若能暗中取来,不将此事闹大,自然是最好的。”乔行砚道,“若是无法直接取来也无妨,只需麻烦长公子提供一个在下与他见面的机会亦可。”
江成唤仔细思忖一番,最终道:“此事交于我即可,那余承德生性暴躁,你怕是见了面也难谈成,何况还是关乎御史台的案子。”
乔行砚闻言立马展露笑颜,起身拱手道:“那就先行谢过长公子了。”
江成唤抬手示意对方收回礼,问道:“不知你需要的,是关于什么的账簿呢?”
乔行砚面不改色,道:“您只管与他说,是京都贵人与他近年来的往来记录,他自然知晓该给您什么。”
江成唤对于对方打哑迷的行为并不生气,反倒对其更加好奇,他想起裴敬淮信中所言的最后一句:若是临舟心中存疑,还望江兄莫要介怀,他并非对你心有不满,待事情结束后,我定与你严明此事的来龙去脉。
三日后,江成唤从余府出来后,侍卫手中提着的食盒便也重了许多,原先空的食盒,此刻正装着余承德亲手交出的账簿。
回府后,江成唤亲自将食盒提至乔行砚屋中。
二人坐于桌前,一人立于身侧,桌上摆放着的便是打开后的空食盒,与摆在桌面上的三本账簿。
乔行砚翻开其中一本,大致浏览一番后递给了身后站着的文修,紧接着又拿起第二本,第三本。
确认一番后,三本账簿全部到了文修手中,为了防止自己看的有误,他又与文修对视一眼,后者坚定地朝他颔首。
乔行砚转而看向江成唤,道:“多谢长公子,就是这三本账簿,不会错。”
江成唤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
“不知长公子是用了什么法子,短短三天便将这账簿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乔行砚有些好奇道。
江成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也并不算难事。他余承德到底是在江城扎根,所售所收都离不开江城的管辖。他若想将绸缎运到京都城中卖给世家子弟,便得途经江氏与郡守联合开辟的商道,将钱货在我手中过一道。若只想在城中经营那绸缎铺子,那他怕是这辈子都开不长久,凭他以往的行事作风,怕是除了显贵,无人会去买他的绸缎。可江城显贵,到底也是生在江城,总不可能一辈子只买他一家的绸缎。”
乔行砚听明白了,这是用对方的商路威胁,若想继续干下去,便只能将账簿交出来,否则别说是城外的生意,就连城内的余承德都别想做下去。
可余承德既与郭孝悌有往来,又怎会在乎这区区绸缎生意的商路呢?京都城的官宦还能比不过江城的商贾?
大抵是乔行砚面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是以不等其发问,江成唤就又解释道:“觉着区区商路不足以叫他将账簿交出来?小公子可知,这世间,有一种男子,什么都不怕,唯独怕榻边之人?”
乔行砚微微挑眉,似乎猜出答案了。
“这余承德有一发妻,亦是江城商贾。”江成唤缓缓而道,“二人早年十分恩爱,那女子的父亲亦是十分宠爱自己的女儿,事事都维护,余承德但凡做了什么错事,她父亲第二日便会赶到余府当着全府的面责骂他,最严重时,甚至提着一指粗的木棍追着打。”
乔行砚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有多滑稽。
江成唤又道:“我查出他从去年起,便一直与一勾栏女子私下保持着联系,你说,若是叫他夫人与岳父知晓此事,当如何?”
乔行砚嗤笑道:“想不到,余承德此人,竟是这般模样。”
次日,取得账簿后的乔行砚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同江氏两位公子辞别一番,承诺待日后得空了必当登门答谢这几日的照顾,便随文修一起又驭马而去了。
账簿被分开藏在二人身上,一路上二人就回京一事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途经缚县时再去瞧上一眼,同顾询言说结果,看看治理水患一事进展到何处之后再离开。
是以二人抵达缚县后又停留了两日,将事情交代清楚后便借着身体缘故想要提前离开缚县。
起初张端与张恒并不同意乔行砚二人孤身回京,担心途中遇到匪徒或大雨恐有危险,且张恒本就几日未见对方了,这方见面便说身子不舒服,是以极为担心,如何都不肯对方独自离去。
张端则是更加心急,水患与堤坝重修一事不得解决,刘侍郎信中说并不记得曾发生过此事,如今他与郡守僵持不下,每日都冷着脸盯着堤坝的修建工程,二人都打算待水患解决后再到陛下面前将此事说清。
除此之外,故人之子的去留安危又不得解决,张端实在不知如何才是对的,是以便去向三殿下寻个答案。
二人交谈一番后,最终决定让张恒随着乔行砚二人一道回京,到底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反正张恒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剩下的全是修建堤坝的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顾询又提出再移出两个侍卫护送乔行砚等人回京,张端这才在第三日目送这些小辈离开了缚县。
马车内,乔行砚从怀中取出那未来得及看的信件。此封信件自京都而来,是他今晨在客栈收到的,原本收到的那刻他便要打开,因为自京都而来的信件只能为兄长所寄。可正当他要拆信时,顾询便敲响了他的房门,之后又是安排回京的事情,是以他此刻才得空,将信打开了。
坐在一旁的张恒见状便心生好奇,瞧见对方看信的脸色逐渐沉下来,便关心道:“为何你越看脸色越来越差?这信中说了什么叫你这般愁容?”
乔行砚将信纸重新折起,塞回信封中,沉声开口道:“阿姐的婚事定下来了。”
“哦?”张恒惊呼道,“这不是好事么,咱一回去便能赴你阿姐的婚宴。”
“时间有些赶,怕是成亲当日,我们还在回京的路上。”乔行砚将信纸捏得紧了些,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拐道前往缚县,平白耽搁几日浪费了时间。
张恒闻言也是面带愁容,龇牙片刻后忽而道:“无妨,咱将马车赶得快些,中途不做停留,若是赶马的人累了便换下一个人。日夜兼程,指不定正巧赶上你阿姐成婚当天呢?”
乔行砚一怔,抬眼看向对方。
张恒见状笑了笑,挥手道:“你不必如此看着我,又不是什么大事,回京后记得多请我吃几次茶就行。”
言罢,不等对方反应,他便掀开帘子朝正在赶马的文修扬声道:“文修,加把力让马跑快些,中途不用停,我们赶着回京喝阿姐的喜酒呢。”
文修闻言也是疑惑,回头看一眼马车内的乔行砚,见对方勾唇颔首后,他才如得到证实般,难得笑着加快了马车行进的速度。
张恒见状一指文修,朝乔行砚道:“诶,临舟,我方才是不是看花眼了,这个木头开窍了?居然会笑?”
乔行砚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对方重新拽回了马车内。
轿帘落下,马蹄声与车轮声交杂在一起,官道上留下几道车辙印,随着黄沙落下被覆盖住一点。
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赶在乔婉成亲当日抵达了京都。
过了城门,张恒并未同二人一起直接前往乔府,而是打算先回府中梳洗一番,声称是要以最好的状态去吃阿姐的喜酒。乔行砚笑了笑,在半途中将人放了下来。而那随行的两个侍卫,也在将人送进城门后又复返前往缚县。
马车在乔府门前停下,乔行砚在对方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他抬头看向牌匾上挂着的红绸,心中有些感慨,再低头时瞧见的便是家仆前去通传的背影,以及又一个家仆上前替文修接过行囊。
目之所及处,乔行砚看见的都是红绸与双喜窗花。
文修并没有同他一起进府,而是应了乔行砚先前吩咐下来的,将此账簿暗中送至沈府沈昱手中。
乔行砚知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直接干预户部一案,既然这沈昱是裴归渡那边的人,又与兄长有些联系,想必由他去处理这三本账簿,最为合适不过。
况且,此刻他关心的,只有他将要出嫁的阿姐。
乔行砚直奔后院,果然就瞧见了正朝他走来的乔婉与林秋娘。
乔行砚怔在了原地,他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身着墨绿喜服的乔婉此刻正站在他面前,对方着凤冠霞帔,凤冠之上是半遮着的盖头,步摇随着她奔走的步伐而摇摆不止,额前垂着的配饰抵在眉心,眉眼微微皱起,眼中隐约可见泪光。
乔婉红唇微启,道:“临舟,你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无法看到我出嫁了,乔婉如此想到。
乔行砚看着一前一后站着的阿姐与母亲,抿唇笑道:“怎会,阿姐的喜酒,弟弟如何能落下?”
乔行砚走上前,将二人拥入怀,拍着二人的后背安抚道:“好了,母亲,阿姐,大喜的日子,怎能此刻便落泪。此刻将泪都流尽了,待会儿拜堂时可怎么办?”
二人闻言一笑,同样在对方背上轻拍,林秋娘道:“那你待会儿便仔细在旁看着,看着你阿姐是如何出嫁的,成亲是何模样,也省的自己将来什么也不知道。”
乔行砚一怔,曲着的手指顿住不动,片刻后不以为意道:“我为何要懂,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知晓其中缘由的林秋娘没有将对方的话戳穿,只是从对方怀中退开,道:“先回屋里梳洗一番,换身衣裳,没一会儿便到吉时了,你阿姐也该回屋里等着新郎官来接,不宜在外面露面。至于你父亲与兄长,现下还在同府中的人交代婚宴事宜,这才没与我们一道出来。”
“孩儿自是知晓,那我便先回屋中梳洗一番。”乔行砚笑道,“待会儿也好送阿姐出嫁。”
言罢,乔行砚便快步朝后院走去了,生怕误了吉时,错过了送乔婉出嫁的机会。
林秋娘与乔婉看着对方那可见欣喜的背影,片刻后相视一笑,一起回了屋内。
乔府中,家仆婢子忙碌的身影从未断过,无论行至何处都能瞧见红绸双喜窗花,除此之外还有灯笼与摆在桌案上的喜酒贡品。
半个时辰后,吉时已到,乔府门前却始终点不上那鞭炮,负责点燃鞭炮的管家来回奔走确认了许久,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是以只能愁眉苦脸地站在前厅一侧。
管家道:“主公,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吉时已过,那新郎官却迟迟未来迎接新妇,这若是传出去,有损二小姐的名声啊。”
乔行砚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错过了阿姐的婚礼,方抵达家中瞧见阿姐与母亲的那刻也是满心欢喜。虽然他不满此桩婚事,却也是想着阿姐喜欢便可,以至于他也存了些许祝福的心思。
可直至此刻,他是如何都笑不出来了,只沉着一张脸,恨不得立马便提剑前往姜府,将那姜从的人头砍下剁碎喂予山间豺狼。
乔行砚看一眼同样守在前厅的乔怀衷与林秋娘,却见前者沉着脸,后者只靠在桌案上,满面愁容。
乔行砚抬脚便要去后院寻乔婉,却在踏出脚的那一瞬被身旁的乔瑄小心翼翼地拽住了手腕。
乔行砚诧异地看向对方,却见对方只是朝他摇头,示意其不要妄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乔行砚已经失去所有耐心,想要推开乔瑄的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林秋娘忽而起身便要朝门外看,却见来的人声势浩大,直接冲过守门的家仆便一拥而上。
迎亲队伍不会这般无礼,更不会身着一身玄服,甚至腰间配剑。
来的是大理寺的人,或许不止大理寺,还有御史台,因为乔行砚同时瞧见了御史大夫与大理寺卿两位大人。
乔行砚几乎是在看到沈昱的第一刻便回头看向身旁的乔瑄,结果就见对方也是满目惊恐与诧异,嘴角微颤,像是有话卡在嘴边,却不敢说出口。
乔行砚下意识挡在乔瑄与林秋娘跟前,结果就见自己跟前的光也被挡住——乔怀衷挡在了他跟前。
乔行砚身子一僵,他低头看向手中那股力的来源,结果就见乔怀衷正负手握住了他的手,并安抚般的轻轻拍了两下。
乔行砚蹙眉再次抬头,视线越过乔怀衷的肩头,看着面露凶恶的大理寺卿与面无表情的御史大夫。
大理寺卿抬起微微弯曲的手,只竖着一只食指,随即又立马下压手腕示意,厉声道:“通通拿下——”
话音方落,一众巡捕同时出动,不论男女老少通通被按压在地,刹那间哀嚎逃窜声不止。
乔怀衷看着面前一幕,又轻轻拍了拍身后握拳发颤的乔行砚的手,面不改色同大理寺卿与御史大夫问道:“不知二位大人这是何意?今日乃我小女的大喜之日,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府中的人扣押在地,是何道理?”
大理寺卿闻言也不怯,只是将手放下,环视一圈周围后道:“陛下有旨,礼部尚书乔怀衷疑似勾结外敌,心怀不轨,恐有通敌叛国造反之心,现命大理寺与御史台联合查办,将礼部乔氏全族打入诏狱,听候发落——乔大人,这个理由,够明白了么?”
乔怀衷一怔,随即立马厉声斥道:“我乔某一生求直,尽忠尽职,何来通敌叛国之心!你这是栽赃污蔑!”
大理寺卿闻言也是轻叹一口气,无奈道:“乔大人,我也只是奉旨办事,具体如何,还是等陛下发落为好。来人,搜——”
“是。”
言罢,又是一群人簇拥而上,乔行砚看着面前这群宛如蛮子般的巡捕拆毁红绸翻箱倒柜的模样,手中的力更加重了。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通敌叛国又是什么?乔行砚现下想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前厅被翻得不成模样,那前往后院的巡捕中才终于跑出一个人来。
乔行砚眉头一蹙,嘴角微颤,他瞧见对方拿了一封信件出来。
巡捕将那信件递交至大理寺卿面前,道:“启禀大人,在后院屋中搜到了一封信件。”
大理寺卿接过那封已然拆开过的信件,在抬眼瞥一眼对面正聚在一起的乔家人,打开看了一遍后又面不改色地交给了身旁的沈昱。
沈昱接过那信,看过后指腹发力捏紧了信纸一角,抬眼看向正在蹙眉看他的乔瑄。
沈昱将信纸重新折起,抬手示意身后正在待命的手下,下压手腕的瞬间,那群手下便立马冲上前,将乔家的四位尽数拿下。
乔行砚被御史台的人反手扣住压弯了腰,抬头怒目瞪着沈昱的同时听见后院又传来动静,紧接着便是着凤冠霞帔的乔婉被暴力压制住的场面。
乔行砚手中用力便要甩开身后的禁锢,奈何被乔怀衷厉声制止住:“临舟!清者自清,陛下定然会还我们乔氏一个清白,莫要做过多反抗。”
届时只会弄得浑身是伤,乔怀衷如此想到。
乔行砚咬牙握拳,最终强行忍了下来。他偏头去看身旁同样被扣押着的乔瑄,却见那人只是垂着头,什么也不做,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般。
他再去看身后的林秋娘,却不曾想方看到对方被压着的发顶,便又被御史台的人用力摁了下去。
就这般,大理寺与御史台双方合力在乔府中搜到了乔怀衷与南蕃往来的书信,并当场将全府扣押关至诏狱。
大理寺与御史台的声势极为浩大,是以即便乔府上下已然被押走,乔府门前依旧停了许多看热闹之人。
姜从赶到时,身上的喜服还未脱下,但发冠却已然被打散,他面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掌印,气喘吁吁地抬首一看,瞧见的却只有被贴了封条紧闭的府门,以及那牌匾上还未拆下的红绸。
姜从面上淌出两行热泪,随即在看热闹的众人面前重重地跪了下来,他双手撑在地面上,只剩无力的喘息与呜咽声。
文修混在人群中,瞧见的便是此番情景。他并未看见乔府上下被押走的场面,但靠着门上那两道封条,以及周围百姓的议论声,他也将事情梳理明白了。
文修在人群中握紧了手中的剑,咬牙往张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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