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脚步不知道何时已经降临，乌压压的天空飘下纯洁的雪花。

陈回从警局出来的时候，轻轻吐出一口白雾。

一旁恭候多时的下属赶忙拿出厚重的黑色呢子外套，披在陈回宽厚的肩膀上。

他抬头，驻足看向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日月。

“陈总。”下属指着不远处银色的迈巴赫，低头说：“都准备好了。”

“嗯。”

陈回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像蹲局子这么久的不是他，拘禁的生活没有改变他半点，他如往昔，脸上的表情不透露半点他的情绪。

一路上，车里安安静静，气氛压抑到极致。

下属坐在副驾驶，拿着手机皱眉点点划划，一边应付上司，一边应付手下，安排工作，他在心里无奈感叹一句：资本家的走狗太难当了。

下雪的季节一开始，就像放闸的洪水，根本止不住。

雪，越下越大，从最初的小小雪花，变成了如鸡蛋大的冰雹。

电视，新闻，短信等等各种渠道都在通知市民注意交通出门安全问题。

“根据气象台的预测，今晚我市的雨雪即将到达……”

车内的电台播报将主持人的声音娓娓道来。

下属在忙工作，司机在忙抢道，陈回……在忙着看手机上的各种信息。

从头滑到尾，挑了几个回复，然后陈回并没有看见顾良的名字。

微弱的期待越来越小，随着屏幕滑到底，他的脸色彻底阴沉。

虽然理智告诉陈回，顾良可能不会理会他，但是情感上，他接受不了。

“去山水庭院。”

“好的，陈总。”

临近下午饭店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山水庭院。

司机跟下属很有眼力见的没有跟进去，只有陈回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一早秦沉瑜就收到了陈回的消息。

两人一见面，陈回开门见山道：“他人呢？”

秦沉瑜站在电梯门口，穿着一套刚刚换的衣服，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破绽，“上去再说。”

两人站在地下车库对峙的画面也太搞笑了，更不要说还有第三方的存在。

司机：……我并不想知道‘他’是谁。

下属：……无意窥探，求放过。

陈回跟着秦沉瑜上电梯，一直走到客厅，座位上已经沏好了他爱喝的茶。

“坐。”

秦沉瑜悠然自得，还抽空去书房将两份文件拿出来，他都署名了，就差陈回签字。

陈回翻开表面，一行大大的字体落入眼帘：股权转让书。

他没有犹豫，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一边签字，一边问：“他呢？”

“处理了。”

陈回签的字一笔呵成。

“他呢？”

秦沉瑜停顿片刻，说：“他在我这。”

陈回把书页合山，淡淡道：“我带他走。”

对方的沉默让陈回抬起头。

“怎么了？”他蹙眉问道。

“出了点意外。”秦沉瑜说着，将手机里的一个片段放给陈回看。

陈回点开播放键，看着顾良的神色，脸色骤变，眼底升起浓厚的墨色，“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喜欢他。”秦沉瑜没有丝毫顾忌，趁着陈回还没有被怒意吞噬理智，补充道：“如果我有心，你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

“陈回，我们是老友。”

“……”

陈回捏着屏幕的手快要把屏幕挤爆，他顿了顿，说：“带我去见他。”

顾良被安置在了繁华街区的另一处，房子在陈回的名下。

高档小区不远处就是周氏的私营医院。

陈回按下指纹解锁，推开门，顾良正躺在沙发上小憩。

他就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像屋外的雪聚合幻化的精灵，睡姿蜷缩，仿佛只要轻轻一声，他就会消失。

屋内的陈设在这一刻因为他，多了几分破碎感。

陈回目光灼灼，许久没有见到顾良，长久的思念在一瞬间凝聚想要触碰又不敢伸出的手，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顾良的时候，他腼腆拘谨的表情。

他的视线烫醒了顾良。

顾良卷翘的睫毛如蝴蝶震颤翅膀，紧接着，一双乌眸缓缓倒映光影。

秦沉瑜关上门，刚刚走过来，他站得比陈回远，所以顾良第一眼见到的是陈回。

他的脸上只有迷糊的表情，不见昔日半点朝气。

药物透支的身体，总会透出糜烂的味道。

陈回跟秦沉瑜就像两只飞蛾，被这团艳丽的火光吸引。

他们伸出触手，插进火花里，尽情享受火焰的灼烧，这是甜蜜的，幸福的，令人头脑发昏的。

花蜜有花香，焰火有光芒。

生物的本能令生物沉沦。

待到烛火熄灭，时间悄然跑到第二天。

顾良从噩梦中醒来，两人都已经走了，他埋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脸上从迷茫变成了清醒，习惯了和呕吐作伴，他娴熟地走到卫生间，扒在马桶上，胃里没有东西也要吐出两口唾沫，直到身体的自然反应消失，他才喘着气，调节呼吸。

直到呼吸变得平稳，他才捂着自己的脸，片刻在卫生间里洗漱好，重新回到卧室，抓起被子一把盖住自己的头，从天花板上看过去，一坨类人生物似乎又睡着了。

而在被子里，顾良小心翼翼地压着手，穿过枕头，摸到床的边缘处，他的手拐了一个弯，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手机。

这是他藏起来的手机。

尽量保持动作起伏，他把手机拿起来，里面有几条对方发来的信息。

那天，那一针下去，顾良陷入了昏迷，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处在一辆加长版的林肯车上。

对方强行用药把他唤醒，实施人员确认他清醒后，直接通知了幕后老板，随后，一台定制的手机就送到顾良的面前。

手机摄像头开着，对方也大大方方没有任何的遮掩，露出一张妖孽的脸。

如果说顾良的脸雌雄莫辨，那么对方就是更上一层楼，但是并不女气，他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每当两人对视的时候，顾良都觉得有一层冰霜盖住自己，寒凉无比。

“你好，顾良。”对方笑了笑，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离。”

“想必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周离手里有一叠厚厚的资料，“毕竟，你可是A大的高材生。”

“你想做什么？”顾良有些惶恐。

听到顾良的发问，周离皮笑肉不笑，黑暗的背影随着他将手中的资料放下，才让人看清他是在一间书房里，身后是摆满了各色书籍的书架。

“你应该问，秦沉瑜想做什么。”周离说：“我只是受人之托，真正想要伤害你的人可不是我。”

“想知道，他拜托我做了什么吗？”

顾良抿着嘴，迟迟没有答复，他垂下眼眸，想起最后见到秦沉瑜时的模样，心底有了答案。

他不自觉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他不在乎你。”

周离简单明了道：“身处高位的人，是不会明白底层的辛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色闪了闪，继续说：“顾良，我觉得你不是等闲之辈。

“你就甘心一辈子仰人鼻息？”

顾良沉默。

周离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给顾良考虑，直接抛下重磅炸弹：“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之前有个男朋友，叫沈洛对吗？”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最近改名字了，姓陈。”

听到‘陈’这个字，顾良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些画面，他吃痛按住太阳穴。

“你当初跟陈回相遇，陈回上了你，都不是意外。”

“都是沈洛……不对，陈洛的主意。”

“他把你卖给了陈回。”周离的话就像魔鬼的地低语，一个字一个字敲响顾良的耳膜，“他是陈家的私生子，只要讨好了太子爷，他才有资格进场。”

“事实上，他确实很聪明，用一个男人换了前途。”周离略带几分惋惜道：“可惜，聪明止步于此。”

顾良听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自以为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周离暗示，“秦氏在国外很吃得开，不仅仅因为是商业上的成功，他们家族的底色太过浓厚，在国内是怎么都洗不干净的。”

“虽然明面上找不到秦沉瑜的任何说明，不过有一条小道消息，我想你应该知道。”周离扬起唇角说：“他沾过血。”

“无论是秦沉瑜，还是陈回，他们都践踏你的尊严，顾良，你不想报复吗？”

顾良死死盯着周离。

周离不介意被美人关注，相反，他乐在其中，“我很乐意帮你。”

“只需要，一点点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