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合同里没有说要我负责售后啊，没事儿。”乔既青笑的时候如溪水潺潺，一点笑音都能在耳朵内荡出欢乐。

系统M4却被吓得从一个光滑的光球变成了海胆。大概是主系统升级的情感模块太过高级，情绪精准地传递到形态上。

它也不敢反抗没事儿这个名字。哪怕现在主系统都这么叫。完全没人关心它的尊严与统格。

“我们签署了补充协议。”M4从一个小光球不断拉伸，最后成为一个长方形屏幕。屏幕飞快地翻着合同，定格、放大。

但乔既青没有看合同，而是伸手去抓M4。手指碰到的触感有点特别，至少目前，他没有摸过与这种材料类似的东西。乔既青在心里评估。

“你现在能被我抓住诶。”他眼睛亮亮的，如同抓住了什么宝物。

“那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算、账。”

M4的眼睛冒出红光，它身体逐渐消散，又重新凝结：“宿主，您不是都忘——”

“检测到宿主有攻击意图。现启动防卫机制。”M4原本为了卖蠢用的正太音被机械音替代。

话音刚落，乔既青挺直的腰就软下去，无力地塌在椅子。他短暂地陷入到神游中。

M4扫描乔既青的身体，以确保这真的只是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

不得不承认，即便失神，他的艳光也无时无刻不在四溢，轻而易举地震撼系统的心神。M4从前就在这么认为，主系统捏脸也不敢这么捏。

乔既青有一双含情目。微微上扬的眼尾是欲说还休的勾。此刻，眼睛半睁不闭，就显示出如夕阳一般瑰丽的倦意。

这种失神如同上课时悄然入睡的几秒，意识完全隐去。

乔既青从空白中挣脱，眨掉眼里的雾，冷笑一声：“补充协议没有告知过我，不能成立。”

M4只是阻止了乔既青用手粗鲁擦去眼泪的举动，变出一只手抽纸给他。

“怎么，还要我谢谢你？”乔既青半点没客气。

那张纸狠狠蹭过眼尾，蹭出一片通红。

M4开始叹气。宿主吃软不吃硬，现在连软都不吃，可怎么办。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只有不努力的系统！它暗自下定决心。

M4把自己调成蓝色，贴到乔既青的眼边，力求给那块皮肤降温的同时，也给乔既青心灵也降降温。

乔既青问：“我记得你们有专门的售后部门，怎么不让他们去？”

M4卖惨：“派过去的专员，因为被主角发现不是原主，准确来说，不是您。要么被砍了要么被关起来，根本没法完成任务。”

“这不就说明你们专员办事能力不行。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培训那些专员，而不是绑架老员工。”乔既青说的语重心长。

小世界上过班之后，他已经爱上了学习，让他再回去打工是万万不能的。而系统，乔既青漫不经心地想，它最注重效率，大概无视一段时间就能打发走。

乔既青告诉自己，这是学累了出现幻觉了，要适度地摸会鱼了。

M4还不清楚乔既青的心理活动，从福利待遇到意义影响，全方位无死角地讲述。

像个只会画饼的HR。

乔既青被它烦得受不了，“唰唰”写了张字递给它。

TD。

见宿主是油盐不进，M4咬咬牙，向主系统申请权限。

一秒不到，批复结果就下来了。

于是M4恶从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乔既青直接拉进小世界。

眼前的场景就像PPT溶解效果，原本明亮整洁的教室被昏暗的房间取代。

乔既青竟然还有余力想，保安看到监控不会觉得闹鬼了吧。别给人吓出个好歹。

身体与这个世界好像隔了一层雾，看不清，也听不清。

乔既青心里抱怨：“为什么不用黑场转场。”这样他就可以多一点缓冲时间了。

M4已重新和他链接。毕竟主系统的原话是“务必让乔既青重返工作岗位”，所以稍稍手段过激，主系统肯定能理解！

M4殷勤地回答：“好的，马上为您反馈。”

M4还想继续为他介绍本世界的情况。

却被乔既青打断：“你什么时候学会强制爱的，没事儿。”

M4分析判断他的语气，发现宿主果然动了怒，立马滑轨认错一条龙。

乔既青不为所动：“你反馈好没，反馈好送我回去。”

M4语气更怂，声音更低。由于它直接在乔既青脑海中说，所以乔既青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任务完成前回不去的。”

“宿主，主系统说只要能完成这次任务，要求可以随便提。”

乔既青想了想，条件能接受，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再说吧。”

还想说些什么的M4被禁言了。乔既青做这事做的无比熟练，就像从前做过无数回。

而落在他人眼中就是乔既青久久没能回神。

被人拍了一下。乔既青偏过头看着他。

卢骏一窒，宋繁因美得太具攻击性，他认真看人时是利剑出鞘，要割肉见血。他待心跳平稳后才关切地问：“繁因，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乔既青仍在迷茫，他刚要问出口。

“宿主，宋繁因就是您现在的身份！”M4恨不得搬个音响放在乔既青脑子里，好让他听清。

乔既青才把话咽下去，冲卢骏笑：“我没事，有点困而已。”

卢骏了然地笑：“倒时差，理解理解。”

乔既青，或者说宋繁因，感到有一道灼热目光，疑惑看去，只能看到主位上的几张侧脸。照这三个人才凑得出一双完整眼睛的模样，宋繁因估计是自己想岔了。

这些人在饭桌上说笑，M4在他脑子里吵闹。宋繁因准备找个清净地醒醒神，好好跟M4聊聊。他跟卢骏比了个手势，轻轻推开门，溜了出去。

他出门后，才发现走廊比包厢更暗。因为暗，也就显得更静。

这偌大的走廊也没个去卫生间的标识。他更不可能不认识路。

“这些人都认识路，不需要人导航吗？”宋繁因嘟囔着。

M4闻弦音而知雅意，立马狗腿地开了个实景。

原来已经走过。这卫生间装修的真让人看不出这是卫生间。同包厢的入口别无二致，只是两边墙壁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标。

宋繁因感到匪夷所思：“他们不会急吗？”

M4只能安慰他：“这小世界还没成型，有一些不符合逻辑的事也很正常。”

一捧水溅在脸上。宋繁因睁开倦怠的眼。睫毛上还挂着几颗小水珠。

镜子里，他的样貌没有任何改变。

“你们不会真把我的身体送过来了吧？”

M4正在用留念功能疯狂拍照。卫生间的大顶光打在脸上，让这张脸在极具冲击力的同时又呈现出了一种朦胧美。

“系统已自动为您提供保护机制。只要没有人注意到您，您就如同不存在一般。如果有人注意到您的不存在——我们就让他注意不到。”

“我感觉你说了一段废话。”

“总之您不用担心，您现在就如同游戏里还没出现的NPC，不准玩家解包的那种。”

宋繁因从系统的话里得到了一点信息。正常世界，人会突然消失不被察觉吗？

如果他的世界也没有成长为一个世界呢？

宋繁因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M4为他介绍基本情况：“宿主，这是您第一次攻略时的第一个世界。原来的世界线是——”

宋繁因是邵旻的黑月光。他乖戾、自负、装模作样。同邵旻喜欢的纯真截然相反。在邵旻公司出现危机时，宋繁因为了搭上了邵旻死对头的线跑路，还落井下石。

谁知傅弘光喜欢的只是邵夫人。很快，傅弘光就厌倦了他，他也就回了国。

宋繁因料邵旻还没忘记他——邵旻正在捧一个与他有五分相似的小明星。加上宋繁因本身就要进娱乐圈。

小明星是大导新戏的内定男主，宋繁因只能给他抬轿子。这当然令他更为不满。爱情与事业的双向诱惑使得宋繁因疯狂。他频繁地陷害小明星，这些行为反而助推小明星收获了事业爱情。最终宋繁因离开了娱乐圈，也离开了生物圈。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无法形成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个故事真的太俗套？”宋繁因说。

M4无法反驳，但会无理取闹：“不管怎样，宿主您要负责的呀。”

宋繁因直截了当地问：“你刚刚说的是原版，那我弄崩的这一版又发生了什么？”

M4说：“没有记录。您当时向主系统申请销毁一切有关任务世界的记忆，主系统同意了，还销毁了系统内部的数据。所以您不记得补充协议也是因为这。”它甚至不忘替自己解释一句。

“所以，一切只能靠您探索了。”

宋繁因本以为失忆是保密工作的一部分……现在他的弄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话又说回来，既然我这么做，那一定有我的道理。

"现在大概在什么剧情点？"

M4经过一番数据推算：“有99.99%的可能是，您进组了。”

“我的死亡剧组？”

"是的。"

宋繁因隐隐约约弄清了当下局面。他不再犹豫，转身返回。

然后，又一次迷路。

M4赌赢了，它说：“宿主，这下您同意好好做任务了吧！”

宋繁因可有可无地点头。

“祝您旅途顺利，能早日解开主角攻的心结！”

有没有谁来管管他不顺的路途？

走廊尽头有人。他半倚着墙壁，灯光从一侧倾洒。黑暗仿佛在避开他，又仿佛他要同黑暗融为一体。

宋繁因目不斜视，自觉还是不打扰他等人，便礼貌地从另一边过。

却嗅到一点淡淡的檀木香。

也不知道在这等了多久，空气都染上了他的味道。

那点味道陡然变浓。好像只是一个瞬间，他与他贴的极近。于是，宋繁因嗅到檀木下的辛辣。

他抬头，借三分晦暗灯光看清那人的脸——眉骨高隆、眼眶微陷，阴鸷、狠厉。偏又带笑，笑也危险。

“跑什么？”

倒把宋繁因镇住。

“先生，让让。”原本属于宋繁因的气味被尽数倾轧。他不适应，伸手要推，反被扣住手腕。

“瘦了。”男人掐着他的手腕用力，语气讽刺。

宋繁因望向他的眼睛。黑压压的眼里是烧红的恨意。烧得宋繁因想逃。

“我不认识你。”宋繁因仔细端详这张脸，却像考试前临时记背的知识点，只有一点粗浅的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内容。宋繁因呼唤M4替他作弊，M4无应答。他斟酌再三，还是说出这句话。

男人凑的更近，宋繁因近到宋繁因被迫躲在他的阴影里。

他力气好大，甚至有余裕空出一只手。那只手如同蛇一般从宋繁因的脸颊逡巡至脖颈。

宋繁因被他时轻时重的动作弄得不适，奋力挣扎。可这个人说的话让他更加云里雾里。

“这次玩什么把戏？”

宋繁因无措地眨眼，眼里盛满不知所措：“没玩，真不认识。”

“现在学会骗人了。”男人下了结论，“小骗子。”他状似亲昵，宋繁因却有如被猛兽盯上。

宋繁因终于想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见过男人的——这正是饭局上频频看向他的人。可只是饭局见过，就要这样吗？他开始思考如何脱身。异变陡生，熟悉的眩晕感将他吞没。他身形一晃，将要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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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不红但是非多（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