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什么声音，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宋繁因能感受到自己应该是躺在某个人的腿上，肌肉起伏，不大舒服。

他不明情况，选择继续装睡。身边人却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错乱的呼吸。

他问：“没事儿，你刚刚人去哪了。还有，我最近经常头晕，是不是你搞的鬼？”

M4很心虚：“我现在同时跟进四个任务，会有一点忙。不过，按您的行事作风，一贯不需要我多操心的。”

“头疼则是您销毁记忆的后遗症。除了自我防卫那一次，我真没干过别的。”它居然还委屈上了。

自己失神的症状确实是在M4再次到来之前就有的。宋繁因勉强认可了M4的解释。

“脚踏四条船，你真是胆肥了。都系统了，你还不能多线程处理吗？”宋繁因很好奇，如果系统不是时时刻刻在身边监视他，那他能干的事就能多一点，至少能多摸会鱼。

“有时候遇见突发状况会没信号的。”

宋繁因扫了一眼小光球，这么小，没用也可以理解。又问起之前的男人。

“那就是主角攻，邵旻。”

宋繁因吓了一跳：“文字和实物不符，我没认出他。”

M4读取之前发生的事，又想起来前几位专员的下场，战战兢兢地说：“宿主，您千万要稳住……”

宋繁因很冷静：“我稳得住。”

M4更急：“是要您稳住男主。”

邵旻神情晦涩，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杀伐果决。然而他抚摸宋繁因头发的手却很温柔。宋繁因离开他过得不好。但谁叫宋繁因离开他的。宋繁因怎么敢走，怎么能走，怎么会想走？

心绪震荡之下，邵旻收不住力，弄得宋繁因“嘶”了一声。

宋繁因还在思考如何化为尴尬氛围。现在就借这一点刺痛“醒”过来。

“弄疼我了。”

宋繁因说话尾声爱往上飘。邵旻以前会笑他爱娇。邵旻现在只是抽手，叫他起来。

他还有些无力，下意识想要借力，却像是想起了二人关系一般，缓缓收手，自己撑着坐起来了。

在宋繁因醒来时，陪在邵旻身边的助理就把灯按开了。宋繁因扫视着房间，同他在聚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看来还停留在原地。

邵旻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他身上。宋繁因穿衬衫总不规矩，要解开第一粒扣子。他觉得领口阻碍了他的呼吸。可那截细白的长颈子，邵旻一只手就可以扼住。

邵旻的手捻了捻，仿佛还在回忆。他感到一种饥饿开始灼烧。原始的渴望开始沸腾翻滚。

“怎么，装够了？”

宋繁因惯会装傻：“什么？”

“装不认识我、装晕，宋繁因，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真的很拙劣。”邵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宋繁因笑眯眯地调侃：“这都被你发现啦。下次前男友要摔倒，可别这么快去接了。”

邵旻冷笑：“不会有下一次。还有，别叫我邵总。”

宋繁因立刻知情识趣，但他只在细枝末节上做一点修改，坚决不动摇以金钱为导向的人设：“不叫你邵总叫你什么，前夫哥、旻旻、阿旻？”

M4听完简直欲哭无泪：“宿主你悠着点，你是来解开主角攻心结的，不是来把主角攻气心梗的。”

“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根据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他和杨为乐不在一起，可能是阻碍太小。那我勉强当当液压机。”

宋繁因说这话时，眼神熠熠发光。谁会不想成为液压机呢？

这光芒惊动了邵旻。痛苦的记忆翻涌成潮水，邵旻整夜整夜静听潮水的轰鸣。他曾经爱极宋繁因神采飞扬地喊：“阿旻。”

“出去。”

宋繁因愣了一下。照他设想，邵旻刚刚都不生气，现在怎么生气起来。但也正合他意，他和主角攻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刚好他缓过劲来，便起身想走。和他一样快的是邵旻的手。温度印在宋繁因的手臂上，烫得他一怔。

邵旻却说：“......你走。”

我走可以，你能否放手？宋繁因真想问他。但直觉问出来的后果，并不是他能承担的。故而只是沉默。

邵旻无法掌控自己。从一个小时前开始。他生来就是让所有人臣服于他的个人意志之下。只有宋繁因不可征服。如今，邵旻已经蜕变成恶龙，宋繁因仍不可征服。正因他不可征服，他才发疯似的想要宋繁因，如同一只笼子在寻一只鸟①。邵旻想，自己大概只是掌控欲犯了。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他已经不再爱宋繁因了，他只想征服。

邵旻同他对峙。

只剩沉默。

宋繁因辨不明邵旻眼中的情绪。他低声说：“疼。”

邵旻收手：“在这儿等着。”

宋繁因不明就里地乖乖坐着。他也不好拿出手机查自己的信息，便只好发呆。灯光打在他脸上，睫毛的阴影格外明显。

门开了，有人推门进来。

沈奕一路风尘仆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一样。他先和邵旻打招呼，然后才仔细看宋繁因。他一早就听说过宋繁因。邵旻形容宋繁因娇纵，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是他宠出来的。他本来以为这是个祸国殃民的主。

单论宋繁因的脸确实称得上一句祸水。但那双眼清凌凌，沈奕只能看到安静，或许还有一点倦意。他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有人会与邵先生划清界限。原来人人都有求不得，邵先生也不例外。

“宋先生，你好。”他朝宋繁因颔首，“我是沈奕，是一名外科医生。”

宋繁因也跟着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邵旻，“邵总，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觉得我装晕吗？”

邵旻没有说话，他们对视。

剑拔弩张的氛围甚至影响到M4，它语言系统直接出现紊乱：“宿主，男主不会发现您假冒伪劣了吧......”

邵旻绷着张冷脸，最后只吐出几个字：“自作多情。”

宋繁因和M4齐齐松了口气。他抿了抿唇，“嗯。”然后不再说话，便看起来有些落寞。

沈奕等两人情绪稳定了才开始问诊。虽然他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邵家医院外科主任的位置，可他拿不准邵旻对宋繁因究竟是什么态度，只能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估计还是低血糖，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

宋繁因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沈奕递给他一张名片，他扫也不扫一眼，直接装进包里。

“邵先生，我就先走了。”邵旻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对沈奕毫不在意的模样。

宋繁因轻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邵旻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留下宋繁因，生硬道：“你走吧。”

宋繁因迎着灯光走去，影子拉的很长。

“你给梁兴打个电话，送他回去。”邵旻目光一错不错看着那道影子。

助理小吴对这个“他”是谁没有半点怀疑。他是新任助理，这些天跟在邵先生身边接触了许多权贵，然而没有一位能够跟邵先生这样讲话。

他快速交代完工作，贴心地问：“邵先生，需不需要跟上去？”

邵旻闭上眼，喉结滚动：“跟。”

于是，他们远远地缀在宋繁因身后。

宋繁因跟M4吐槽：“我真不懂这群有钱人。聚会在这么个荒郊野岭的地。”

就在刚刚，M4黑进打车软件系统，打算强行让宋繁因下的单成功。没过两秒，单又被取消了。

哪怕已经被人嘲讽一番业务水平，M4也一定会安慰宋繁因：“宿主你再坚持二十分钟，稍微没那么偏了，我马上帮你打车。”

宋繁因踢着自己因灯光的变换而变换的影子：“就当锻炼身体了。”

邵旻降下车窗。宋繁因经常做一些旁人觉得幼稚的举动。

比如，宋繁因会距离他两步之远，用影子塑造一个巨人，然后威胁他被巨人抓走了。邵旻有时会配合他说，大王饶命。邵旻有时不会配合他，轻松地将宋繁因拢进怀里，连影子都不准旁人看见。

令人遗憾的是，邵旻没看多久，梁兴的车就停在路边了：“帅哥，打车吗？”

宋繁因立刻觉得这人比邵旻像劫匪多了。

“我散步呢。”宋繁因冷静地回绝。主角有主角光环，他可没炮灰光环。就算有M4在，一个连下单都做不好的系统能指望它干什么?

“小年轻啊，离家出走是不可取的。”梁兴语重心长地乱编，只求能把这小祖宗劝上车。

可他越亲近，越可疑。

宋繁因可知道，有些时候，就是这种长相和蔼可亲的才最能骗人。他后退两步，离车远了点，一副机警的样子。

梁兴见状还劝他：“这里可不好打车。年轻人，有时候还是别太犟。你要是不放心叔，你给谁打个电话。叔保证给你安安全全送到家。”

“谢谢叔叔。我住在金溪花园。”

金溪花园是个老破小，但又因为不够老不够破不够小。老小区爆改的风吹不过去。于是，金溪花园成为了A市绿化最差的一批。曾经的宋繁因就住在那。

宋繁因翻出手机。通讯录只有零星几个人，就像是宋繁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与他们建立关系一般。除了傅泓光和邵旻他都没印象。他定了定神，拨给了傅泓光。但他根本不指望傅泓光能接电话，真正的杀手锏还得是M4。

与想象中的不同，几乎是刚拨过去，傅泓光就接了电话。

“繁因，现在来找我，是后悔了？”原本嘈杂的环境音淡了下去，傅泓光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又和原世界线不一样。

“我遇见点……奇怪的状况。”宋繁因想尽可能简短地描述状况，最好少和傅泓光接触。别再改变剧情了。

环境音直接消失，傅泓光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有谁想潜你吧，报个名字，我去收拾他。”

宋繁因被傅泓光的脑回路逗笑了：“我现在在荒郊野岭，有一好心大叔要送我回家。到家之后，给你电话。”

傅泓光觉察到他想要挂电话的意图，连忙说：“等等、等等，这样吧，我们一直打着电话，这样我更放心些。”

这个建议确实击中了宋繁因地心。他思索一会，还是同意了。

他开着外放，打开车坐到后侧。车里很安静。只有一点电流声。能听见傅泓光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宋繁因疑惑地问：“什么。”

傅泓光说：“我重新开了个包间，听你声音能清楚些。”

他还想再和宋繁因聊些什么，但宋繁因累了一天完全没兴致。

傅泓光就自顾自地讲最近他身边发生的趣事，讲到最后，他说：“繁因，你能想起我我很高兴。”

几乎是同时，傅泓光那边断线了，宋繁因只能捕捉到几个字：“我爸打——”

刚好开到市中心。但还要再过一段才到他家。

“没事了，叔叔。在市中心，我直接打车就可以。”他点开支付软件，“很感谢你的帮助，我把钱付给你。”

于情于理，梁兴都不好拒绝。这可让他发愁，毕竟邵先生的要求是送这位回家。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完成任务。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路狂飙到金溪花园。这可给宋繁因吓坏了。他试图直接下车，然而车锁得死死的，再说了，跳车也不安全。他才作罢。

好说歹说，梁兴才收下宋繁因的钱。这年头还是好人多。

小吴也跟着飙车，还好及时停车，没让两人撞上。邵旻目送宋繁因走进小区。小吴试探地问：“邵先生，需要把车开进去吗？”

一改，增加部分细节描写，情节没变

二改，修改部分情节

①来自卡夫卡《审判》，原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突然觉得很合适就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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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不红但是非多（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