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不红但是非多(7)

邵旻没穿西装外套,换成了灰色马甲。按褒义的说法,灰色内敛成熟。所以,很多人穿灰存在感骤降。

但邵旻不是,他穿灰色,矜贵的气质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如同一座大山,你可以不去攀爬,却无法忽视。

宋繁因此时离他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宋繁因能感受到邵旻呼出的气流打在他的耳侧。他不自然地后退一步,揉了揉耳垂。

邵旻看见粉红,从他揉捏的地方,一直向下蔓延,到衬衫遮盖处又隐去,到手臂处又出现,一路红下去,红到指尖。宋繁因一直都是如此,皮肤白,血管清晰可见。所以身上只要有一点颜色便显得格外醒目。过去,宋繁因常说自己为新护士打针做出了卓越贡献。

而邵旻同昨晚一样,展示出他的攻击性,猛兽不会轻易放过口中餐。宋繁因退,他便进。

展祷言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生怕自己惹出祸端,最后戏都拍不成。展祷言展祷言你可真是成也一张嘴,败也一张嘴。

“怎么不说话?”邵旻问。

宋繁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又是沉默。邵旻恨透了他的沉默。明明只要他肯解释,邵旻怎么不会听?

他双手攥成拳。手上的青筋越发明显。脸上一派冷硬之色。

展祷言按了按自己有些发软的腿,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他被打还能只会其他人完成拍摄,要是宋繁因被打了,他该去哪找演员?

宋繁因握住邵旻垂下的手。他手指细长,指腹原先有茧,但被邵旻堆金砌银地养,那点茧早就褪去,只留下一双任谁说也是养尊处优的手。

“不疼吗?”

邵旻低下眼看两人交叠的手。好像看到了一支菟丝花,山里最细小的植物,被野兽跑过时的风打得七零八落。现在却执着地盘在野兽的爪上。

他可以轻易地挣脱,如同野兽轻易地撕碎菟丝子。除非,除非他自愿让菟丝子缠绕。

邵旻松开紧握的手。

展祷言又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需要氧气罐,或者速效救心丸。

“打算说了吗?”邵旻维持着姿势,仍要追问一个答案。

宋繁因才知晓今天这茬是真过不去,这又是何必?既然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那么又何必非要令他们伤情?他轻轻叹了口气,如同风吹起一片羽毛。

他很认真地看着邵旻。邵旻黑色的瞳孔里全是他那一张脸。

这次他再向后退去时,邵旻没有阻止,任由他作出疏离之姿,保持距离。

宋繁因弯了弯眼,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只有一片破碎的晶莹。邵旻不由得猜想,湖面结了冰,冰化开应是如此——看似坚硬,实则柔软。轻轻攥一把,就会化在手中。

“邵旻,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宋繁因声音很轻,像一阵雾,太阳一出就散了似的。

那些曾经被人娇养才得以重新生长的脊梁好像又要断了。

邵旻伸手欲扶,就像从前那么许多次一样。

却落空了。

宋繁因避开他的手,脑袋向他左侧点了点,“小杨来了。”

“邵旻,就算你要报复我,你也不用——”他话没说完,杨为乐便走到邵旻身旁,他脸上还挂着他一贯无辜的笑。

“邵哥、宋哥,你们在聊什么?”

宋繁因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既没有回答邵旻的问题,让邵旻有对他产生怀疑的机会,又恰到好处地给杨为乐递了把火,让邵旻的火葬场烧得更大点。

邵旻和宋繁因几乎是同时说。

“没什么。”

“与你无关。”

杨为乐眼里冒出来一点兴奋,他最喜欢的就是把这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的阴暗面扒出来,放到阳光底下晒个干净。

展祷言却看不下去,他悄然附在杨为乐耳边:“小杨,跟我过来一趟。”

杨为乐偏不:“杨导,我听邵哥的。”

展祷言不知该怎么说他,这不是纯火上添油吗?半晌,他回过味来。他一边摇头一边想,小杨啊小杨你就算急着上位,也不能这时候急啊!现在正如同邵旻挥剑斩情丝,你要是不让他斩完,这不情丝就得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地长。

宋繁因显然也听到这句话,他又笑了一下。邵旻第一次如此讨厌他的笑,他冲杨为乐挥了挥手,半点眼神都不给他。展祷言连忙柃着杨为乐离开。他问:“小杨,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杨为乐被这么下脸子都没生气,他还冲展祷言笑了一下:“展导,宋哥邵哥在干什么啊?他们之前认识吗?”

展祷言彻底没了脾气:“没干什么,你戏顺下来了吗?”

旁的嘈杂噪音远去,邵旻示意宋繁因继续说。

宋繁因问:“就算我现在说了,也于事无补。难道——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他说完这一句,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次——他不顾邵旻的挽留或者说邵旻根本就没来得及挽留——走了。

宋繁因的话在邵旻心里炸起一片惊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无论是报复或是征服,都建立在他想要宋繁因回头的前提上。

他想要追上宋繁因,却最终承认,自己也有这般无能为力的时候。如果宋繁因执意要离开,他是抓不住的。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一切的不合理。展家与邵家是世交。展祷言也是从小对他又敬又怕。那么,展祷言什么时候和宋繁因关系这么好了?他们又为何会聊到这个话题?

邵旻若有所思。

他给展祷言发了一条信息,让他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展祷言才和杨为乐吃完这一轮瓜。看到邵旻发的信息时,还以为邵旻已进化出顺风耳,相隔几百米都能听见他到底在说什么。

“邵哥,您找我什么事啊?”他欲哭无泪,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偷偷看邵旻。一旦情况有变,他就把眼睛都闭上,看不见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邵旻比起他的小表情,更关注别的:“你们今天在聊什么?”

果然,邵哥就是无所不能的。他颤颤巍巍说:“我和小杨没聊什么……”

“不是他。你和宋繁因在聊什么。”邵旻表情笃定。

展祷言都要被他吓死,秉着死贫道不死友道的心理,把群里发消息的兄弟卖了。只是隐藏了宋繁因要创业的信息。

邵旻让展祷言把手机拿来。一条一条地看完了所有人发的消息。这与他所知的事实完全不同。或许,他知道的根本不是事实。他很快敛去这部分的思绪,看来他身边还有邵林的人。

他把手机还给了展祷言。展祷言预期中的狂风暴雨没来,简直是劫后余生:“谢谢邵哥!”

邵旻:?

“邵哥您没事了我就走了!”展祷言看着手机还是完好无损的,就想开溜。邵旻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邵旻联系小吴叫他赶紧去查。查宋繁因,查邵林,查傅泓光,查咖啡店,查跟那一场谈话有关的一切。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中午的雨别看下得惊天动地,但很快就过去了。天又放晴了。工作人员又开始收拾被打湿的摊位。

展祷言只希望太阳再猛烈些,让这些物品能够顺利晾干。

兰姐一看,她出门前还好好的,整整齐齐的宋繁因,她回来直接大变活人:“小宋……你这去哪卸了个妆?”

宋繁因自知理亏,抿嘴对着兰姐笑:“不好意思啊兰姐,害你重来一遍。”

兰姐边给他上粉底液边说:“没事,你画起来简单。等我再给你化点黑眼圈就行了。”

宋繁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下次不会了。”

兰姐便看到他黯然的眸。她母爱泛滥,马上说:“没事儿,你们年轻人爱逛也很正常,下次我把防水给你做好些就行了。”

等宋繁因做好妆造,太阳已经把地面上的水蒸干了。

水泥地如同灰色的海洋,让人觉得刺眼。展祷言也在愁,这光线太盛,一切在摄像头面前过曝。展祷言不希望一切都靠参数解决,他希望所见即所拍。但今天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他有些拿捏不准。最后摇了摇牙,拍板:“继续拍。”

宋繁因忙忙碌碌一下午。沉浸在戏里的他,几乎要忘掉所有不愉快。他有一种堪称神奇的能力,能够将另外两人带入表演。

下午的拍摄进展神速,不仅追回了前面浪费的时间,甚至还有富裕。

展祷言也不是什么邪恶资本家,既然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提前下班。工作人员又是一阵欢呼雀跃。宋繁因也跟着笑。

展祷言悄悄摸到宋繁因身旁,他问的有些扭捏“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这次换宋繁因被吓到。

“好,等我换身衣服。”宋繁因说完就回去换衣服了。他换好衣服,发现手机上有新信息。

是展祷言发来的定位。他沿着定位走过去,发现展祷言开了辆低调的黑色宝马。他不怎么认识车,只是觉得展祷言那张扬的性子也肯开这种车?他打开后门坐了进去。

展祷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过他很会安慰自己,从这里看后视镜会容易地看到宋繁因。他这才注意到宋繁因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状似不经意地问:“宋哥,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他隐隐约约记得宋繁因今天穿的是一件白T,现在却换成了一件衬衣。

宋繁因正低头看卫星。他掠过最上层邵旻的好友申请,转而通过了傅泓光的,然后点进他的主页,把通知设为消息免打扰。他把剩下的同他联系的同事该拒绝的拒绝,“衣服淋湿了。不知道谁给我送了一件。”

“我们剧组还有这么号人,又好心又有钱,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这两天与汽车犯冲,先遇见个像劫匪的好大叔,又遇见个这么个情绪不稳定的司机。宋繁因冷冷提醒他:“专心开车。”然后没半点再接话的意思。

演戏极其消耗精力。他几乎是累了一下午。再加上场外情绪上也有起伏。几乎是展祷言一不说话。他就倚着车门落进黑甜的梦乡。

展祷言看见他眼睛紧闭,下意识把车开慢了。他不在说话,专心看路。

醒来时,宋繁因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空。太阳正在下山。层层叠叠的红由深及浅铺叠开来像是精致女孩眼皮上的艳色。一轮模糊的月影像是从落下的太阳中浴火重生出来的那样。

他按了按有些僵硬酸痛的脖子,试着左右摇晃那脆弱的脖颈,问:“我睡了多久?”

展祷言看了下手机屏幕:“大概一个小时。”他顿了一下,然后说,“该吃晚饭了。”

宋繁因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我拒绝,展导不会删我戏份吧?”

展祷言不懂,他问:“不是,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对你看不顺眼,但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啊!”

宋繁因颇有些无奈:“我说,我同意了。刚刚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展祷言转悲为喜:“你要吃什么?”

真是脸变得比天气还快。

宋繁因仍没什么食欲:“看你吧。”

展祷言喜滋滋地开始跟厨师点餐。

小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写成乐子的OT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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