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顾砚和那个人都消失了。”简易棚内,小孩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宋哥,有些忐忑的的将昏迷前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听完后沉思了一下,开口道:“那人不是顾砚,但比顾砚更诡异,能在如此厉害的人手里救下你们两人,那小娃娃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孩松了口气,脸上漏出了些笑容,宋哥对人家那么不客气,人家还救了他们,要是为了救他们出事,他要愧疚死了。
不过,他真的好厉害啊!
“秋老师,我们要找他吗?这附近没有监控,如果需要找人,恐怕要尽快行动了。”
“既然他没留下姓名,那就别给人添麻烦了,我会在这里待几天看看情况,你们放心吧。”老人摆摆手,起身朝棚子外面走去,几辆车子早已等候在路边。
他坐上车,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棚子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孩,眉间爬上了深深的忧虑。
和斗篷人打过照面后,他就知道那不是顾砚,甚至不是人,而是一只能伪装成人类的高级灵体,如此高等级的灵体,怎么会忽然如此高调的出现在宁广市?
还有那个没有露面的青年,只希望二者只是偶然出现,不要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如今的特调局,实在是经不起动荡了……
——
宁广市通往西宁镇的路上,蓝色大巴像是喝醉了般摇摇晃晃的拐了几个弯,最终平静下来,加速向前,一头扎进了雨雾中。
沈书头晃了一下,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他打了个哈欠,抬眼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好和司机透过后视镜往后面瞄的目光对上。
司机眼里的贪婪和跃跃欲试没来得及收敛,被沈书抓了个正着,顿时心凉了半截,表情僵在脸上十分尴尬的转过头去了。
“天快黑了。”沈书看着远处渐渐模糊的树影道。
司机哆嗦着道:“这、这已经是最、最快的速度了……”
沈书没说话,闭上眼睛往后靠,眉间带着些疲惫。
也许是离西华镇越来越近,已经五年没出现过的梦境又缠上来了。
五年前自他和顾砚过完自己十六岁生日,就开始连着做同一个噩梦,在梦里,他一遍遍的被剥皮抽筋,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想逃脱却怎么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剖开。刀子划开皮肉的痛苦太真实,真实到他不得不仓皇逃离西华镇,连告别都没来得说出口。
梦里充满了血腥和痛苦,每次醒来后残留的疼痛都让他半晌爬不起来,也许是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他记不得漫长的梦境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知道自己的死和顾砚的身世有关系,而顾砚离开西华镇后受了情伤变得极端且疯狂,最后下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按照梦境所显现,他们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而他们俩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炮灰和一个作恶多端的大反派。沈书很不忿,他们俩从小根正苗红,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儿那也没少干啊,怎么就变成炮灰和反派了?
顾砚的家人找到西华镇后,他也试图带顾砚离开,但仿佛一切自有天意,他怎么都改变不了顾砚要走的路,只能在自己被抽皮剥筋之前背着小包袱逃跑了。
这一跑就是五年。
沈书叹了口气,他运气好,找到一个算得上鸟不拉屎的地方藏了五年,顾砚却和梦里一样走上了老路,好在现在人还活着,最坏的情况还没发生。
只要能赶在顾砚发疯前找到他,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乌云中响起沉闷的雷声,雨势越来越大,西华镇的轮廓在雨幕中逐渐清晰,镇子被一条南北贯通的宽阔马路劈开,大巴车停在路南桥时,路边的感应灯早已亮了起来。
“到、到了。”司机小心回头对沈书道。
沈书睁开眼睛看着亮着的路灯,挑眉道:“天已经黑了。”
司机慢慢低下头,眼睛充血,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他猛地掀起斗篷往后扔去去,同时甩出去的手臂直接脱落,脱落的手臂藏在斗篷里,散成黑色颗粒,密密麻麻铺在斗篷上。
看见青年伸手去挡斗篷,司机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再强又能怎么样,只要沾染了他的灵识,到最后还不是沦为他的口中粮,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如此强大的灵魂,他还从来没吃过,不知道会多美味……
斗篷轻飘飘的落在沈书胳膊上,司机兴奋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只要沾上一颗……
被斗篷罩住后,青年顿时僵在原地不动了,司机脸皮裂开,像只野兽一样呲着牙走过来,用力拉开斗篷,想要享受属于自己的丰盛大餐。
然而,斗篷下的场景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本应被控制了神志目光呆滞的青年,正满脸嫌弃的看着他手里斗篷上的黑点,他的瞳仁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周围一圈暗金更平添了几分诡异。
司机看到这双血红色的眼睛,满是血丝的眼中闪过惊惧,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红色的眼睛……他见过,在他还是连身形都维持不了的弱灵时,他的主人就死在一个有红色眼睛的男人手里。
“你、你到底是谁……”
沈书把飘在面前的黑色颗粒扫开,暗红色的眼睛看向司机,并没有回话。他伸出手指抵在司机的眉心处,眼中红色越发的鲜艳。
司机没有机会挣扎,他的身体化作大量黑烟飘散开来,黑色的颗粒分解成灰尘四散飘去,最后只剩下一颗带着些血丝的透明珠子落在地上。
沈书将珠子捡起来装进小瓶子里,小瓶子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透明珠子,最大的如同花生粒一般,最小的则比芝麻还小。新放进去的这颗黄豆大小,只比最大的小了一圈,沈书满意的笑了笑,将瓶子妥帖的受在贴身的衣兜里。
想吃了他的恶灵,这么些年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这点小把戏还在他面前表演,简直是对他这五年逃命生涯的侮辱。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灯光,沈书提起背包走下大巴车,而大巴车头部在他走下来的那一刻也如同司机一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雨势逐渐变大,他带上帽子,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小跑,穿过两条变得有些陌生的街道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巷子。
巷子里有五六户住家,临近大路的是顾砚家的院子,而沈书家就在最里面。他从脖子里拉出当年带走的钥匙,借着路口的灯光沿着墙根往里面走。然而走到院子门口,他却看见整面院墙塌倒都在地上,门廊的棚子半斜着挂在墙上,砖头木头堆的满地都是,地面已经是无处落脚。
沈书愣了,他走的时候院子明明好好的,只五年没回来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有些愣神的往前走了一步,脚踏在瓦片上,瓦片碎开的声音打破了小巷子里的寂静,有只猫从棚子下面钻出来,看到沈书后迅速蹿了出去。
沈书看着野猫在路灯下拉长的影子慢慢消失,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狼藉垂下了眼眸。离开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却看到家变成这样,路上时仅有的欣喜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泄了个干净,爷爷走了,顾砚也不在,回来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把脚下的瓦片踢开,沈书眨眨眼把泛上来的委屈压回去,顾砚那个家伙,爷爷走后说好的要陪着他,要等他长大,结果呢,现在跑的远远的,找都找不到。
他弯腰抓住堵在门口的木桩子往旁边抬了一下,腾出一条可以挤进院子里的缝隙,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露着钉子的木头,终于走到了斜着的门廊下。
咔嚓。
沈书正要抬脚跨过门廊柱子往里面走,背后却响起木头断裂的声音,他眸色一沉,手慢慢搭在半截砖头上。
瓦片被踩碎的声音慢慢靠近,压迫感越来越强,沈书眼中血色若隐若现,猛地转身扬起了砖头朝身后狠狠拍去——
云层中躁动不安的闪电终于爆开,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在耳际炸响,恍惚中,沈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手里的砖头堪堪停在来人耳边。
闪电远去,门廊这一方空间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只一瞬的愣神,沈书的手腕便被在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动了动,试图挣脱,那只手却越握越紧。
沈书闭了闭眼睛,确认自己眼前这人不是什么东西造出的幻境。
闪电再一次亮起,沈书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脸。雨水顺着成缕的湿发滑落,打湿了他的睫毛,五年过去,他的轮廓越发的深邃,眼睛更是如同沁了墨一般深不见底。他目光停留在沈书脸上,薄唇紧抿,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沈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光线再次隐去,他才缓缓吐出气来。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在他仅能记住的梦境里,自顾砚离开后,西华这个小镇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他才毫无顾忌的回到这里。
沈书脑子乱成了浆糊,所以当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突然朝这边倒下来时,他下意识的伸开双臂,将人揽进了怀里。
男人整个人沉在他怀中,头轻轻靠着他左肩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沈书耳畔,让他不禁往右侧头。
“书……书书。”
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然后怀里的人猛地一沉,再无声响。
“顾砚?顾砚!”
顾砚:那门廊下的板砖,是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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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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