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簌簌再醒来的时候,周边的环境已经不再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漫天黄沙。
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周遭的布置很简单,却处处透露出一种异域风情。
房间的正中放置了一个水盆,里面还有未完全化完的冰块。
这里的空气仍旧有些干燥,但因着物理加湿措施,多少多了几分凉意,整个人要舒服不少。
艾凌扶着她坐起来,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你可算醒了,这都第三天了。”
“那些名贵的丹药喂下去也不见好,都给我们吓坏了。”
艾凌手中有一碗浅绿色的药汤,散发出清苦的药味,沈簌簌尝了一口,不算苦,似乎还有点甜。
喝完药汤之后,舒缓的药力在体内化开,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沈簌簌露出一个有些歉然的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艾凌冲她眨了眨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一路都是楚师兄看着你。”
四下望了望,她似乎是住在楼上,楼下的香怜正和其他人说着话,风里隐隐飘来她的声音,听不真切。
“楚轻尘呢?”
“他出去了。”
艾凌把这几日的情况说了一下。
在沈簌簌昏睡之后不久,他们便见到了无妄沙海中最大的一座城,盂宿城,这里倚靠着绿洲,有水源的地方,自然便有人类聚居。
这里如同幻境中一般,有人生活,行走坐卧如常人无异。只是相比起真实的人,他们的反应显得要迟钝些,仿佛按照预设的轨迹生活。
除了这些孟宿城中的原住民,还有许多散修以及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在这里落脚。
无妄沙海是整个轨迹的中心,春、夏、冬呈三角状分布,以无妄沙海为代表的秋地在四季的中心。
不管要去哪,都无法避免要从无妄沙海穿过。
往常这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聚集,这次是因为一个消息。
一个是,这里即将有一个大型遗迹开启,里面集中着大量前人留下的机缘,有一批人是冲着遗迹来的。
另一个则是,诡境之中出现了恶性伤人事件。
不同于以往是为了抢夺机缘发生的打斗,在诡境中人流聚集的多个地方,都发生了手法残忍的伤人事件,据幸存者说,出手的人似乎不是为了抢夺什么机缘。
而是……
纯粹嗜杀。
这样的行径十分反常,能被挑选进入诡境的都是受天道认可的天骄,未来是要走在除魔前线的。
通常他们或有私心,但绝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是以他们怀疑,这一次进入诡境的人中有脏东西混进来了。
“楚轻尘执掌帝剑,所有污秽在帝剑之下都无从遁形……所以自从他来了这里之后,那些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日日都有人来找他。”
“他忙得脚不沾地,我们都鲜少看见他的人影。”
沈簌簌闻言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奇怪。
她盖在薄被下双腿动了动,近乎能感觉到这一对尾巴化作的双足十分湿润且舒适,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艾凌送她的尾油气息。
……像是每一日都有人帮她泡尾巴,护理尾巴一般。
看艾凌的神色,仿佛一无所知。
这件事多少有点隐秘,不足为人道,说出来又显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人家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会急着日日帮你护理尾巴这件小事呢?
沈簌簌到底什么都没说。
入夜之后,空气中的燥热散去了不少,到底还算凉快。
她倚靠在窗口,刚沐浴后的黑发**地散在背后,也没有用灵力蒸干,不过放任着它自己风干。
小白也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晃着毛绒绒的大尾巴。
楚轻尘披着夜色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女仿佛披着月光做的纱,勾勒出柔和的侧颜,泛着浅蓝色碎光的瞳孔透出非人的妖异美感。
**的黑发如同茂密的水草,仿佛是月下的水妖,趁夜出来食人精魂的精灵。
楚轻尘心念微动,人影出现在少女的身后,用柔软的布料擦拭着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稍显笨拙,仿佛从前并未做过,但他的动作确实细致的,让沈簌簌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小人鱼懒洋洋开口道:“这几日谢谢你的照顾。”
她的声音里都仿佛带上了撩人的小钩子,但话里话外却透出一种刻意的疏离。
楚轻尘险些被这只矜持的小人鱼气笑了。
“你病中娇气得厉害,黏黏糊糊地仿佛离了人就不行,我给你擦完尾巴要走,你还抓着我的手不放人……”
“哦,你还说。”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沈簌簌:“……”
楚轻尘的声音向来都是既清而凌的,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他此时用又冷又平的语调念着沈簌簌撒娇的话语,莫名让人觉得羞耻得厉害。
故作矜持的沈簌簌羞耻得脸都红了,闲适地晃来晃去的脚丫尴尬地攥紧了。
“我、我有这样说吗?”
楚轻尘的面容一本正经,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撒谎,更何况他说的话……
沈簌簌回忆了一下,似乎依稀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更可耻的是,楚轻尘还给她留了些面子,她好似不仅说了这些话……
她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可真是手脚并用,蔫唧唧地像个糯米团子,扒拉着楚轻尘不让他走,还要用脸贴在他最凉的胸口。
嘴里说的胡话包括但不限于——
贴着人家凉凉的胸口:“你好凉,我好喜欢。”
人家用浸了冰水的棉布给她擦尾巴的时候,她闭着眼皱着眉难受地卷起一圈上襦:“这里也要……”
尾巴干燥得难受的时候,她一边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一边试图用手去够楚轻尘散下来的头发:“你摸摸我嘛……”
“……”
沈簌簌的脸彻底红透了。
她本来还想着,楚轻尘这么忙,怎么还会记得每天都给她擦尾巴。
这么一回忆便懂了,多半是她自己黏着人不放,哼哼唧唧地非要他给自己的尾巴擦护理油。
楚轻尘挑眉看她,声音慢条斯理:“生病的时候缠着人不放,用不着了就一脚踢开……”
“这是合欢宗的规矩?”
“没、没有,”沈簌簌说话有些磕磕绊绊,“我病得有些迷糊了,都、都不记得了!”
“果真?”
楚轻尘却不信,欺身上前,让某个目光闪躲的小人鱼不得不与他近距离对视。
他的眼睛狭长好看,专注看人的时候,眼底仿佛有引人深陷的湖泊,莫名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个距离有些近了……
沈簌簌觉得呼吸慢慢变得有些不顺畅,充盈在鼻尖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霸道强势地挤进了她的空间。
楚轻尘嘴唇一开一合,还要念沈簌簌说过的那些令人羞耻的话语,微热的呼吸喷洒,沈簌簌连忙手足并用地想要让他闭嘴。
双手胡乱地叠在少年的薄唇上,手下皮肤微凉,手感却出奇地好。
楚轻尘不说话了,手掌之下是他微热的呼吸,如羽毛一般的轻拂,置身夜风微凉的窗口,沈簌簌却感到一种烧到头发尖的热意。
她慌乱地收了手,两只手规规矩矩地藏到身后,眼神只盯着楚轻尘微微散乱的前襟。
楚轻尘问:“不生气了?”
他的声音极近,每一个字音的末尾,都仿佛带着羽毛的小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在心头。
沈簌簌声音极微地应了一声。
楚轻尘此时心情似是又有些不虞,他哼笑了一声:“就因为苏文玉……”
察觉到不对,沈簌簌道:“不是因为苏文玉。”
楚轻尘见她否认,好整以暇地看她。
其实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想通,就算她有几分在意苏文玉又如何?
诡境之大,多的是人五十年都见不了面。
她跟苏文玉统共才相处了多少年,五十年一过,两个人连面都见不上,还能有多少感情留存?
楚轻尘极有耐心。
像是叼了一只香香软软的小动物回了自己的领地。
这只小动物身上或许有旁人的气息,但是修仙岁月长,他大可以一点一点地让她身上沾满自己的气息,满满地,全是属于他的印记。
此时的楚轻尘或许不懂这种在心底滋生的情绪是什么。
但他唯一知道,当这只小动物误打误撞进入他的领地时,便被打上了他的印记,从此只能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松弛,凉凉月色,微风轻拂,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人也极其容易敞开心扉,说一些平常不会说的话。
沈簌簌脸红得过头。
说话的声音也放得比平时更轻些。
她轻声道:“尾巴……”
“我的尾巴,没有被别人碰过。”
楚轻尘讶异地抬眼。
“这是一件极私密的事,你……碰我的尾巴,”沈簌簌皱紧眉头,似乎在琢磨着措辞,“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不该……”
“你不该和旁人挂着通讯。”
山巅上堆着的新雪,因这“旁人”二字猝然融化。
“所以你是因为……”
她一直不开心,不是因为他让苏文玉听到了她说的话,而是觉得当时他们做的事十分私密,不能让旁人看见。
沈簌簌点点头。
“尾巴是很重要的,很……”后面的话,沈簌簌有些说不出口,但楚轻尘显然已经意会了。
第一次他提出帮沈簌簌上药时,她没有拒绝。
于是后面的一些,便显得水到渠成。
她有一对极其漂亮的尾巴,鳞片光滑有光泽,摸起来手感十分舒适,而他几乎抚过了她的每一寸鳞片。
看着眼前近乎脸红到脖子根的小人鱼,楚轻尘轻轻吐出一口胸中郁气,缓声问:“那以后还要吗?”
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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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情道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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