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剑派多少年来没有出过一个修无情道的剑修。
人生来便逃不过七情六欲,于是修习无情道的条件也极为严苛,几乎说得上是艰难。
为了求证大道,别说是断情绝爱,就是让他们弑亲证道也多的是人甘之如饴。
但却鲜少有人能够成功。
在天道的眼底,你是真的无情,还是为利益驱使地短暂蒙蔽双眼,近乎无从遁形。
听说四方剑派这一辈出了个无情道剑修,不乏有人说这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但楚轻尘却从来做得很好,他近乎符合人们对无情道的所有想象。
他情感淡漠,剑下无情,手中剑却是众生剑,敢为天下先。
渐渐的,那些关于无情道的非议也就烟消云散了,只余下对他的一丝钦佩。
——原来竟真的有人能修成无情道。
楚轻尘肩负着四方剑派上下的众望,也是修真界众人眼中的脊梁,他未来命运和轨迹近乎早已注定。
他注定是要将自己献给帝剑的。
沈簌簌从未想过要毁他道心。
但他此时端坐在倒垂的星海,身上一丝不苟的劲节苍松被揉得散乱,怀中少女仿佛开到极盛的花朵,要把每一片花瓣的艳丽颜色都展现在她眼前。
楚轻尘定力惊人,看出沈簌簌此时的状态不对,犹能分出一只手扶住她不安分往上攀附的腰肢,另一只手握住了沈簌簌一只四处点火的手。
沈簌簌只把他当成意识混乱之后看见的幻象,却不想,从前一直冷冰冰站在原地任她施为的幻象这一次却动手了。
他阻止了她。
沈簌簌不满地皱眉,被碾得通红的唇瓣不满地撅起,嘟囔着道:“你是我想出来的,你应该听我的。”
星海是一片寂静的空间,这里近乎没有空气的流动,可是随着两人纠缠的动作,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开始升温了一般,令人无端地感到燥热。
初绽期狂乱四处通行的灵力在沈簌簌体内肆虐,那一把大火近乎将她烧得理智全无。
她有时候还能分出一丝清明的意识,但更多的时候不过剩下一点模糊而混沌的思维,顺从着身体的本能动作。
眼前剑修身上有着极为清冽好闻的气息,他端坐在原地不动如苍松,身上的灵气纯正沛然,似乎不因沈簌簌的动作而紊乱。
楚轻尘沉默无声地注视着沈簌簌。
此前几次唤她名字都没能让她清醒过来,反倒让她的动作愈发放肆。
沈簌簌多次企图把手伸进他衣襟里的胸膛,贴一贴,冰一冰手,好让她此时浑身燥热的温度降下来。
可是始终不得其法而入。
这一身黑沉沉的衣服看起来有些陌生,沈簌簌也是第一次见,睁着迷蒙的双眼,一双手摸来摸去也没有找到能伸进去的缝。
多来了几次,沈簌簌就有些急了。
她眉头一皱,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红着眼眶质问的人,声音都绵软无力,听不出半点凶悍的意味。
跟神志不清的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此话一出,楚轻尘尚且没什么反应,沈簌簌便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仿佛眼前人不脱衣服都是在故意欺负她。
她越想越委屈,鲛珠大颗地从眼眶滚落:“我都给你看尾巴摸尾巴了,你给我摸摸怎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小气。”
“你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吗,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质问接二连三地从她的嘴里蹦出来,说得却是些古怪至极的话,楚轻尘开始觉得有些头疼。
从前怎么从未觉得这只小人鱼这么难缠。
没骨头似的人鱼近乎在他怀里扭成了麻花,偏偏老是不得其法,摩挲了半天,连衣带都没能解开。
眼看她努力地和穿得严丝合缝的衣领作斗争,就要哭得喘不过气,楚轻尘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抬手解下了外袍。
少年精致清隽的面容上,似乎仍保持着素日的清醒和冷静。
但他话音沙哑,已经不如往日清澈。
他轻声道:“别闹了。”
绣着劲节苍松的外袍落在星海中,他身上只着一袭单薄里衣,雪色的中衣宽松地披着,这一次,沈簌簌终于如愿找到了缝,把手伸了进去。
楚轻尘始终镇定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僵硬。
少女的手灼烧发烫,把手贴在光滑冰凉的肌肤上摩挲,像是在炎炎夏日得了一块难得的冰块,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
但这冰块似乎切得并不平整,还有一颗圆润的凸起。
沈簌簌留意到这份不寻常,似是觉得新奇,灼热小手无意识地捏了捏,换来一身沉闷的哼声,作乱的手再次被抓住了。
这一次,楚轻尘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命门,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只要他想,面前的小人鱼顷刻便会没了性命。
但沈簌簌浑然不觉危险,只是睁着一双迷雾笼罩的眸子,好似不解,为什么又不让她动了。
楚轻尘感知到掌下仿佛轻轻一折就会被拧断的手腕,不出意料地感知到她周身的经脉乱窜,混乱又毫无规律,看起来糟糕透了。
他蹙眉,试探性地探进去一丝灵力。
沈簌簌并不排斥他的灵力,他的灵力得以长驱直入地进入她的丹田,帮她梳理这些倒行乱窜的灵力。
这一分灵力不似他平日出手时候一般带着凌厉伤人的气息,反倒很温和,在沈簌簌的经脉中走了一圈,她便很快适应下来,还有几缕掉队的灵流会追着他的灵力纠缠。
楚轻尘雪色的里衣还洇着极缕微红的血色,此时他的动作却十分专注细致,一个劲的要往他衣襟更深处探索的沈簌簌不期然摸到了被汗水浸湿的一片。
他仿佛也身处于某种难言的痛苦之中。
沈簌簌迷蒙混沌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近乎茫然无措的情绪。
楚轻尘一只手控制着沈簌簌的手腕,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背后,轻抚她的背脊以做安抚。
他从前从未与合欢宗有过接触,第一时间也没能联想到合欢宗功法的独特之处,可是待了这一会,已然明了沈簌簌身上的异样。
他叹息一声:“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说?”
在她尚存一丝清明的时候,她最后把他送了出去,然后决定自己留在这里解决。
沈簌簌神色茫然,仿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背脊每一次被抚摸,都带来一种异样的酥麻,沈簌簌才止住了眼泪,此时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不住地想要索要更多。
楚轻尘动用着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帮她梳理着紊乱的灵流。
——但收效甚微。
合欢宗的功法本就是逆天而行,霸道至极。
苏文玉磕了不知多少灵药,才勉强撑了过去,而沈簌簌此次却来得突然,甚至毫无征兆。
她毫无准备,只能就这样迎接汹涌的煎熬。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楚轻尘近乎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人的生命力似乎在逐渐流逝。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她身上分明烧得像火红的烙铁,喷洒出的呼吸灼热如火云,但她却似被掏空了壳子,声音逐渐微弱下来,连半分清明的意识都无法保持。
沈簌簌牙关紧咬,逐渐感觉那一股焚烧理智的烈火越发肆虐,身体各处都是一片绞痛,她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双腿忍不住化成了鱼尾,崩成了紧绷的弓形。
疼痛陡然加剧。
细密的针似是无孔不入地刺进了身体的每一寸体肤。
沈簌簌被这骤然袭来的疼痛,激得整个人往后一仰,雪玉似的脖颈也染上绯色,一身汗水淋漓。
于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也不再努力地往楚轻尘的怀里钻。
她只是努力地蜷缩成一团,似乎以这样的姿势,便能保护柔弱的脏腑不受这种疼痛侵袭。
指甲都要抠进肉里,鲜血淋漓。
有冰凉的五指缓慢却坚定地分开了她禁攥成拳的手指。
沈簌簌却无知无觉,在下一波疼痛来袭时骤然紧缩,指甲陷进了那一双精致冷白的手掌,渗出殷红的鲜血来。
楚轻尘将她搂在了怀里,但这个动作却不能带给她多少抚慰。
沈簌簌近乎疼得发抖,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方才还不着边际地说这些昏话的唇瓣此时已经吐露不出半个词句,只是紧咬着牙关,玫瑰色的唇瓣被咬得惨红一片,透着**的血色。
楚轻尘又分出手去分开她紧咬的牙关,剑修笔直微凉的手指分开唇齿,力道轻缓地碾着被她自己咬得出血的唇瓣。
下一刻,便被沈簌簌无无意识地咬住。
饶是这样的情形,楚轻尘也始终寂然无声,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座冷静的石碑,只不过借给她暂时停靠。
沈簌簌咬得用力,眼角湿红一片,泪水化作的鲛珠无声滚落,过一会意识到自己咬的是别人,软滑的舌又抱歉似的帮他舔舐伤口。
舌尖卷着指尖血液咽下。
楚轻尘清明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晦暗。
这一次,沈簌簌没有坚持太久。
哪怕楚轻尘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她的体内,她到底是没能撑住,不多时便软绵绵地歪倒在他怀中。
被咬出血的手指得以从沈簌簌口中脱逃。
那个不安乱动的小东西沉寂下来,只余下楚轻尘长久而沉默地注视着她。
那一双狭长冷冽的双眸,曾经满是肃杀的冰冷新雪,此时眼底却只装着一朵盛放的芙蓉花。
沈簌簌饶是已经昏睡过去,好看的眉宇仍旧不安皱起的人。
望着她忍痛的神情,楚轻尘冷白渗血的手指,轻轻一颤。
手上的这一点痛,近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却不知她究竟经历着怎样的痛苦,才会连在睡梦中都紧蹙眉头。
眼前人迷蒙的双眼紧闭着,呼吸灼热却又轻如羽翼,她的面容仿佛被雕刻到极致的芙蓉花,连花瓣上的每一寸肌理都是极为漂亮的颜色。
手中不断注入她体内梳理灵流的动作终究是顿住了。
沈簌簌体内的灵力仿佛缠绕成了一团的线头,梳理清楚一次,又会重新缠绕在一起。
——治标不治本。
此时楚轻尘的面色呈现出异样的苍白,和沈簌簌面上异样的绯红形成鲜明的对比。
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眉眼,一点一点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于是她身上的热意,也仿佛沿着指尖,烧到心底,心上似乎吹起了呼啸的狂风,狂风过境,肆意摧折。
只余下遍地,大火燃尽之后的废墟。
剑修微凉的指尖最终停在她的唇瓣,那一处被咬破的伤口已经干涸结痂,形成了一个微微的凸起。
很软,很烫。
高筑起的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毁。
那一双总是寂灭如空山的双眸终是燃起了幽暗的火光。
他俯身下来,微凉的唇瓣,贴在滚热的唇边,低声唤她的名字:“沈簌簌……”
微凉如碎雪,和滚热的火焰,交织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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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无情道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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