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不是万人迷。
剧组同事追捧他的零食和下饭菜，有的是像杨翀一样在剧组焉啦吧唧的盒饭折磨之下，真心觉得好吃。有的是为了广交朋友，见谁的东西都能赞上一嘴找出优点。有的是单纯看在杨翀这个剧组风向标的男主角面上客气捧场。
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杜衡清醒得很。
他也不会不知好歹，场面上过得去，看着热热闹闹也不错。
杜衡的私藏以高于他预计几倍的速度消耗殆尽。
换来的结果是，他杀青的时候，一堆人和他交换电话号码。
剧组有人使用移动电话，不多。当然，这中间并不包括杜衡，他留的是家里的座机号码。
前段时间他打电话回去，石兰告诉他房子买了，装修好已经可以入住，也安装了座机电话，并把家里的地址和座机电话号码留给他。
这时候派上用场，不然他只能做一个失联人士。
女朋友太能干，几个月里一个人就搞定了这么多事情。杜衡骄傲的同时，又挺郁闷，带着点危机感，他好像没什么用处。
没有他，石兰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杜衡甚至还没把这次的片酬带回去，她就利落下手购房，也不知道钱够不够。
电话里他问了下钱的事，石兰没有细说，只让他不用担心，回去再聊。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房子，有点期待。
杀青在即，归心似箭。
脱下戏服，杜衡终于有机会穿石兰给他准备的衣服。裁缝铺做的其中一套。
这套衣服在剧组一亮相，获得的夸赞要比辣椒酱来得真诚得多。
不论什么年代，娱乐圈从业人员总是走在时尚前列的一群人。
“看惯了穿戏服，换一身装扮差点没认出来。”
“这一身可真靓！”
“什么牌子，国内有店吗，我也去逛逛。”
“他们家只做男装？有女装吗？”
“快快快，品牌说一下。”
“是D家吧？”
“我看不像，这范儿更像A家。”
杜衡没想到同事们这么热情，有些难以招架。
他自己也觉得这衣服好看，可有好看到这种程度吗？
杜衡赶紧叫停，可别让人误会大发了：“不用猜了，这不是什么品牌货。就是我女朋友找裁缝店做的。”
“私人定制啊，难怪呢。”
“这可比成衣贵得多。”
“那家工作室叫什么名字，在其他城市有分店没有？算了，分店不一定靠谱，回头我去你们那儿出差的时候去做就行。”
杜衡可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我女朋友张罗的，我得回去问问她。而且你们应该误会了，那就是个裁缝铺而已。”
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大上。
“噢？那还是古法剪裁的手艺？更难得啊，小杜你回去问了女朋友一定记得电话告诉我们。”
杜衡：“……”
杨翀最直接，搭上杜衡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我接下来休息，反正也没事儿，跟你回去得了。衣服做好了你寄给我就行。”
一点儿也不跟杜衡客气。
他也不只是说说，直接让助理打电话改签机票。
在知道杜衡还没买票，打算去火车站时，顺便也给他定一张。
杜衡：“……”
决定做得这么突然，这么任性地嘛？
杨翀用行动告诉他，是的。
他俩的杀青戏是同一场，杜衡还蹭了杨翀这个主角的杀青宴来着。
杨翀助理打完电话，过来汇报定的今天的航班，落地时间晚上八点。
杜衡：“会不会太赶，晚上不好找酒店。”
杨翀可光棍了：“都到了你的地方，你还让我住酒店？咱俩什么关系，那肯定得住你家。”
杜衡抖掉杨翀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很想说他俩就是很单纯的饭搭子关系，还是对方死皮赖脸蹭他的私藏，关系真没那么好。
想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他问：“你去不只是为了做衣服吧？”
杨翀嘿嘿笑：“那必定得再尝尝弟妹的好手艺。”
杜衡下意识想拒绝，杨翀去哪个城市他管不着，但他并不想把人往家里带。
见他不说话，杨翀不乐意了：“不是吧兄弟，这么小气，你不会是想拒绝我吧？”他捧着胸口夸张痛呼，“我好伤心，心碎成好多瓣。”
杜衡面无表情看着杨翀表演。
杨翀才不管呢，头一偏一扬，抄着手：“要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才能好！”
就像杜衡不答应，下一刻他就能躺下地打滚一样。
简直没眼看。
杜衡抿抿唇，说：“收东西，去坐车。”
“好嘞。”杨翀瞬间复活，朝小助理说：“快把我的行李给我，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我去玩两天。”
杜衡当然不是因为杨翀那幼稚的把戏就改了主意，拒绝的话吐出来之前，他只是想到了上一次回去时，石兰絮絮叨叨地问他的话。
“在剧组其他人好相处吗？”
“你们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听说这个行业人情关系特别复杂，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整你？”
“剧组的人是不是都很有趣，和一群艺术家在一起工作是不是超开心？有你感兴趣的同事吗？”
“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劲爆的八卦？”
她就像个送幼儿园小朋友上学的家长一样，既担心小朋友在新环境受欺负，又担心小朋友交不到朋友过得不开心，同时又对小朋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经历的生活充满好奇。
杜衡不愿自己在女朋友眼里像个离不得人的小孩，要她万般担心。可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她的那些问题，他回答起来也很吃力。
就是工作而已，跟之前在工地时和工友相处一样。他不习惯别人过度靠近他，也不习惯自己去靠近别人。
这次能够在剧组和其他人熟起来，完全是因为杨翀这个意外。
心中叹气，这个意外好像现在还念上他甩不掉。
他如果把杨翀给带回家去，石兰大概能对他在外和人相处放心些？
杨翀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做安抚女朋友工具人，开开心心期待起新的行程。
杜衡本想打个电话告诉石兰家里有客人去。
没人接，估计在店里忙。
路上，他还在庆幸，还好现在有了新房子，有多的房间。要换成以前的小院子，就算杨翀再死皮赖脸地耍赖要跟他回家，他也没有地方安置他。
看了一眼在旁边座位睡得歪七倒八还张着嘴的杨翀，觉得这小子运气真是不错。
杜衡是第一次乘飞机，杨翀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他。
飞机起飞得晚，窗外已经看不到什么景色，但升空之后能看到厚厚的云层下有夕阳的暗金色的余光。
一半云是乌黑的，一半云下层有光。飞机在云层上飞，像在追着夕阳跑一样。神奇得很。
真可惜这时候坐在他身边的人不是石兰，杜衡遗憾地想。以后一定要和石兰一起乘一次飞机，就选白天的航班，那时候的云应该更漂亮。
畅想着，杨翀在座位上睡得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这次手伸到杜衡这边一些，被他嫌弃地提起袖子给扔回去。
飞机开始降落，冲破云层，一座闪耀着灯火的城由远及近，逐渐露出面貌。
杜衡的心雀跃起来，又柔软成一片，这万千盏灯火中，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按照石兰给的新家地址，直接叫了出租车去小区。
在门口还让保安拦住问了半天，核对过信息后也是从保安处问的楼栋所在方向。
杨翀在一旁调侃：“兄弟，看起来你对你家不是很熟啊。”
岂止是不熟，杜衡也是第一次来，能成功找到家门就不错了。
他这么跟杨翀说，杨翀当然不信，还当他是在开玩笑。
“哈哈哈，你终于学会了幽默。”
当两人拖着行李在小区里找错两次方向，走了回头路后，杨翀才惊道：“靠，不是，你来真的？这样也行？你不在家的时候，弟妹背着你就把家给搬了？”
杜衡瞄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我长嘴。”杨翀卖了个乖，“现在我对弟妹越来越好奇了，肯定不是一般人。”
又问：“你路上还和我说家里条件不好，让我习惯就去酒店，该不会想以这种方式赶我呢？就这房子的地段，这小区环境，还有你身上这私人定制，你也好意思骗我说家里条件不好？”
说着用手肘怼杜衡：“喂，你悄悄告诉我，你家该不会什么隐形巨富吧，然后之前说什么条件不好的话都是在遛我？”
杜衡：“……”
这误会可大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别人这样的错觉。是他还不够勤俭节约吗？
好在这时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楼栋，杜衡招手让杨翀跟上。
一梯一户，电梯宽敞得很。
到了8楼，不用反复确认，杜衡已经知道自己到家了。
门旁边的墙，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是Q版的财神抱着一只招财猫。这牌子是石兰自己画了之后，出去找外面刻章的鞋匠的给刻的。这离谱的要求把那鞋匠气得不行，最后还是靠钱谈下来的。还住小院的时候，这怪异的招财牌就挂在院门口。木牌上的画可可爱爱，还差点让周围的孩子给投了。
杨翀：“等等，为什么是鞋匠刻章？”
杜衡：“这是一个多才多艺的鞋匠不行吗？”
他当时看到这个木牌的时候也问了石兰同样的问题，当时石兰就是这么回答他的。现在原封不动地转送给杨翀。
看到话密集到一定程度的杨翀也难得露出无语的表情。杜衡好像有点儿明白石兰有时候爱胡说八道的原因。
嗯，还挺暗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