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怎么不和家人在一块,”陈言商想到当时,忍不住唇角溢出微笑,“他说,他没家人。”
“我看他长得好看,就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回去,”陈言商笑容更甚,显然是想到了美好的场景,“他点了点头,然后我就牵着他回去了。”
“他当时脏得厉害,院里也没什么人手,而且整个人都有些魂游天外,我就给他洗了个澡,只是洗了个澡,您别多想,都是小孩,虽然我比他大6岁,但当时我对他还没别的心思。”
宋池砚捏了捏眉心,陈言商的表情不像是撒谎。所以其实真的是小事,看到了身体不意外,虽然若真的有什么他也不会介意,他推测也许林雨白的感情观念和他的成长环境离不开。
“然后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他家人没去找他?”
“然后……然后不提了吧,后面的事你也知道,”陈言商说,“我当时个性不好,想着自己捡回去的,那就是我的,所以没事就喜欢跟他一起玩,当时院里的小孩都喜欢他,毕竟长得太出挑了,但他总是很冷,有一次我越界了,就想……”
陈言商忽然轻松地笑了下,他走到宋池砚面前,仿佛前面那些只是个小插曲,突然转了话题方向,“他很善于给自己编织梦境你知道吗?”
“什么?”宋池砚目光幽深难测。
“你们这种关系了,他应该跟你提起过他的家人,比如他的母亲。”陈言商声调徐缓。
宋池砚不动声色,“他的母亲?你的意思是说他说的都是假的。”
“是的,宋总。”陈言商笑得轻松,摊开手道,“你看,其实你并不了解他,只有我最了解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池砚面色微变,凌厉地审视他。
“他这个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但你说不在乎,但实际又很在意,你该感谢他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地位,他不会刚巧就进了宋氏。”
“那又怎样,我愿意。”宋池砚说。
“愿意,愿意被他利用?”陈言商不以为意,“但可惜,他所设立的目标是假的,希望也是假的,他其实并不在意他母亲。”
怎么可能,林雨白数次跟他提及自己的母亲,她对他是多么的温柔有耐心,每次讲起那些时他会非常平静恬淡,挂着淡淡微笑沉浸在幸福中。
宋池砚很乐意听他说这些,林雨白边用用铅笔勾线边头也不抬的慢慢道来,那个时候的林雨白不会不正经。
但经陈言商一说,现在细想起来,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
“有时欺骗自己久了,他会以为是真的。”陈言商说,“我很早就发现他在我面前胡编乱造,就像是在说自己曾经是个幸福的小孩儿,被人爱。”
“跟我讲这些是什么的目的,表明你们关系匪浅?”宋池砚语调不善,不过陈言商今天说的这些他之前完全不清楚,他一向不是个同理心很强的人。
但对林雨白,他例外了。
从第一次遇到沈从之时,他就发现林雨白不对,那时清晨的白色野蔷薇挂着露水,早春的风带着凉意,他们在路边的长椅上讲话,触及到某个点时,林雨白眼中闪过了一秒即过的森冷。
陈言商说的,他毫不怀疑,但他那时候更害怕自己沦陷,以至于将那些细微之处都放在了心底,比如那次返程的车上,林雨白一瞬间的哀伤神情。
他不说他就不问,林雨白想怎样跟他相处,想保持怎样的关系,都可以,他尊重他,想上床就上床,偶尔想聊点别的那就聊,只要人在身边就好,只要他开心就好。
其余的,慢慢来。
当然,慢慢来的过程中,可能是最初的“害怕沦陷”几个字深深刻在了他的血管里,导致很多时候他想发疯去确认自己在林雨白心里的位置时,他又不敢了,然后迅速把注意力转移到性.上。
相比起谈论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林雨白更喜欢和他谈.性,那就随他吧。
过于较真,只会把林雨白越推越远,虽然多数时候他想要的只是静静陪着他。
他想给林雨白说,不做那种事,也是一样喜欢的,但林雨白怕是会觉得他莫名其妙,林雨白好像很讨厌他“认真。”
“宋总,我没什么目的。”陈言商说,“我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大约是看到了我们的相似性。”
陈言商歪了下头,“都不曾走进他内心深处。”
“时间会改变一切。”宋池砚收回思绪。
“是,不过他的确很特别,不是吗?”陈言商慢慢道,“有的小孩早熟,有的小孩很坏,可惜了,我是又早熟又坏,他早熟他也不坏,可他狠啊。”
陈言商扯开黑色西装的衣领,露出创口,“他那把螺纹刀差点贯穿我的肺部,但也得谢谢他,因为那件事,我刚好被我现在的母亲领养。”
宋池砚视线随意地从他右胸口处的疤痕掠过,然后定住,斑驳蜿蜒的疤痕上,覆盖着一只蓝色蝴蝶。
“这是什么?文身?”宋池砚面孔阴戾,像是要杀人,“你竟然敢和他弄一样的东西,你真是知道怎么激怒我。”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放弃了。”陈言商失声笑了。
他任凭宋池砚抓着他领口,“他给你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他对你笑,那就更假了,他这个人没什么感情的,但总摆出对谁都友好的样子,怎么说呢,也不是装腔作势,是习惯吧。”
“不过你不一样,我其实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特别的,但他竟然说愿意做你的情人,这多可笑,甚至那天还利用我让你吃醋,这可不像他的作风。总之,你是第一个让他这样对待的人,但要小心,不保证出现下一个类似的时,他还能对你保持兴趣。”
“我和他不需要你来评价,你的文身,”宋池砚语调讥诮,“我会让人给你洗,如果你还想你们陈家安安稳稳过下去。”
“有意义?”陈言商说,“这个是给他看的,可惜了,他见我如见垃圾。”
“没办法,他这人很记仇,我知道。”他轻声说,“从我第一次有了错念开始,就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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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商回陈家时,陈太太步履匆匆过来,“小商,刚学校打电话过来,说小玄的转学办好了,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给他转了学。”
陈言商不动声色地编了来龙去脉,陈太太先是不相信,最后接受了现实。
“要不我给宋老爷子打个电话,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突然决定?”
“本来京市这边的赚钱产业几乎都在宋氏名下了,现在宋总对我产生了误会,怎么解释都不听,妈妈,再不走的话,可能就走不了了,总不能变成第二个沈家。”陈言商忍着胸口的疼劝她,“近几年家里的生意本来就在逐渐往清洲转,去那边对我们有好处。”
他现在才发觉其实陈太太很疼爱他,是他把一切弄糟了,宋池砚让他走,再赖着不会有好处,何况他刚说的不假,现在陈家的一些生意类型,比如医疗器械之类都很适合在清洲做,清洲虽远比不上京市,但发展也不容小觑。
不过这人可真狠,当场客气地“请”他去洗了文身,洗就洗,即使他全身文满蝴蝶,林雨白也不会看他一眼。
如果当初他不犯贱,今天断然不会如此,陈言商平静地上了楼,接受了自己再也见不到林雨白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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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池砚照例在书房翻阅关于心理创伤的书籍,负责厨房的阿姨突然敲开了他的门,“什么事?”他抬头问。
“先生,食材已经在安排准备了,想跟您确认下细节,您说林先生想吃家常菜,但清蒸鲈鱼和清蒸黄鱼想要哪种,还有虾是白灼还是……”
宋池砚听完皱了下眉说:“不要做任何鱼类,他不吃鱼。”
“其他的,根据我之前列出来的,清淡的和酸辣的都做一些。”
“嗯,好,有其他改动您再告诉我。”
厨房的人走了,宋池砚觉得林雨白好养活,不挑,但明明还是有挑的,比如之前参加宴会,就挑的很,他动了桌上所有菜肴,唯独没动面前那道奶油焖鲽鱼。
当时周围觥筹交错,不断有人前来敬酒攀谈,在终于闲暇的间隙,他侧眸低声问他:“不喜欢吃鱼?”
“嗯,不爱吃。”
他没多问,他希望林雨白多挑剔一些,不过相处久了,他很确定林雨白不是不挑,他对东西的好坏很有标准,比如尝一口红酒,就知道它的产地年份降雨量等信息,他对好的欣然接受,普通一般的也不会拒绝。
他是一个很能适应生活的人,就好像不论放在哪里,他都会野蛮生长,从而对各种环境都能适应。
宋池砚记得林雨白住他隔壁时,不过搬过去五天,就已经在阳台上布置了花草,鲜绿的南天竹插在透明的细颈瓶里,瓶子很显然是喝完酒没扔的,细碎的蓝雪花在阳光下盛放。
“hi,早上好啊,邻居。”林雨白伸完懒腰,笑眯眯地冲着他打招呼。
他扫了一眼,当场冷了脸,林雨白又没好好穿衣服。
当时林雨白显然已经做好了不住太久的准备,甚至后来按原价把房租返还给了他,他和林雨白不一样,不论是久居,还是暂居,他都没空也没兴趣增添那些无效摆件,所以相比起林雨白,他的居所就凄清很多。
后来林雨白没住他隔壁,那几盆花草也跟着他一起去了那个老小区,房子不大,但很温馨,林雨白在繁忙之余总会注意到那些小细节。
宋池砚想到摆在林雨白新家露台的那盆蓝雪花和南天竹,突然笑了,连酒瓶都没换,花草也仍是那盆,相比起过去更加茂盛。
所以林雨白究竟是一个冷漠的人,还是长情的人?
他对廉价的花草都会如此,那么是不是他和他之间也许有个光明的未来。
白白:你猜猜,大胆点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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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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