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白本来没觉得这是一件兴师动众的事，去吃个饭而已，说几句好听话哄哄宋老爷子，老人开心，宋池砚开心就行了，反正让别人快乐很容易。

但他想到了宋池泽，也不知道宋池砚说了没有，而且先前他没当过个事，现在回想起来，他太不是人，他以为没睡宋池泽就是对他好了，在他看来的确如此，可是好奇怪，他心里很沉，难道是因为他是宋池砚的弟弟，所以导致自己愧疚滋生。

林雨白因为想到宋池泽继而想到了他之前和别的一些男生的短暂关系，现在想来，都是模糊一片，他好像短暂地爱过别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什么是爱，他不清楚，但他确信自己做错了，他做过的错事不少，毕竟他从来不以完美的人格，甚至在感情上不以好人的品行要求自己。

但宋池泽很久不联系自己了，而且看上次的样子应该已经翻篇了，他若是特意提起来也不合适，林雨白撑着额头叹气，由宋池泽发现自己真是一个糟糕的人。

他一直自知这点，但自知却无所谓和自知却因此愧疚不同。

他最后决定找宋池泽道歉，在这之前，他点开了社交软件，还不待点进自己主页，就在左侧访客栏看到个熟悉头像——黑色背景，一张人脸被遮，露出一双清润眼睛。

他隐约觉得眼熟，这个头像经常出现在主页访客栏，他之前从没在意过，但今天直觉让他点了进去，昵称是一串乱码，ip地址在京市。

所发帖子寥寥无几，林雨白一条条的往下滑动，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类似视奸，表面是正大光明的看，但看着看着就类似于窥私欲。

x年x月x日：今天天气好冷啊，言言照顾好自己

x年x月x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大约是每次看到他眼睛里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我想念你，言言

x年x月x日：今年的春天依旧很美，小叶榄仁很绿很绿，真期待有一天在树下遇到你

x年x月x日：我还能再见到你吗，言言

……

林雨白默然看完这个账号的所有帖子，宋池砚的私人账号，里面会附带一些图片，基本都是些情侣照，或者沈笑言的单人照。林雨白想起来，他之前也偶然点进过这个号，但当时是私密状态，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一张张地点开图片放大观看，一开始还边看边笑，“宋池砚以前长的和现在差别也不大嘛，就是更成熟了些。”

“以前好像比现在爱笑，原来和别人待一块时笑这么多。”

……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要一起拍这么多照片？”

“连发好几年，啧，这禁欲男还挺痴情。”

……

直觉果然不是好东西，大多数时候意味着坏事要发生。

林雨白笑不出来了，本来是带着好玩的态度随便看看，然后调侃下宋池砚，最后却是看完了数年来的每一条，虽只有寥寥数字，却不难猜测出发贴的人是带着怎样浓重的情感思念着另一个人。

宋池砚原来还有这样纯爱的时候，有些东西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但当自己真的看到，林雨白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洒脱。

宋池砚看了一天工作，眼睛疲累，正闭眼休息下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立马抓起手机，滑动屏幕解锁，林雨白的头像框正在通知栏震动，他给林雨白设置的提示音区别于其他人，免得错过他的信息。

【白白：明天有事 ，暂时不过去了】

他之前备注的是全名，后面看着总觉得不亲昵，就改了个昵称。

【什么事，需要我一起吗？】

【白白：不用】

【可我想见你】

“可我想见你”，林雨白心里又浮现出那种异样的感觉，他鬼使神差地回复：【想看电影】

【想去游乐场】

【想去公园划船】

宋池砚一楞，林雨白竟然连给他发了三条需求，这简直是绝无仅有！

所以原来不是有事，只是暂时不愿意来家里，他很是理解，私心里希望林雨白能来，但如果他现在不想，那也没关系，以后随时可以。

他立马发过去好几条：

【好啊，我陪你好不好】

【京市有好几个大型游乐场，我们去xxx,还是xxx，有几家是宋氏名下的，你挑，或者去xx,我很久以前去过还不错】

【你是想跟人群一起，还是说清场，清场的话最好提前几天说，我知道你不想影响其他客人】

【电影你想看什么，是悬疑的还是搞笑的还是别的类型，最近上映了一个xx，还不错】

【划船的话，我问问温言，哪里适合，或者你挑】

林雨白目光只落在“以前去过”四个字上，【不去xx，除了xx都行】

宋池砚没多想，从小他就对这些孩子气的玩乐设施兴趣不大，上次去游乐场还是好多年前陪小泽，装着笑脸拍了好几张合照。

他继续敲字：【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游乐场，是看到有小朋友玩所以……】

打到一半他删除了，他在说什么，林雨白可能小时候没去过，现在想让他陪着去，这是多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他问这干嘛。

宋池砚重新打字：【我们可以一起商量确定，或者直接让温言安排好发出来，除了这些其他的也可以尝试下】

【或者直接去漓市，这个季节还可以看雪】

【白白：你决定】

宋池砚感觉他好像情绪低落，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林雨白问他：“打电话干嘛？”语气和平时没有区别。

宋池砚放心了，“没事，想听听你声音。”

“听你自己的不就完了。”

“你的好听，我想你。”

是更想他还是更想沈笑言，想谁的更多，林雨白想。

他弯了下唇角，用笑音说：“明天就见了，也不用这么想，处理完工作快睡吧，宋总~”

宋池砚见他心情不错，便说：“这个称呼我睡不着，要不换个？”

得寸进尺，林雨白无奈哄他：“快睡吧，男朋友~”

林雨白挂完电话，给宋池泽发信息，舍弃了所有的客套：【小泽，什么时候有空，方便见一面吗？】

宋池泽自从前几天被宋池砚关在了家里，几天没出门，家里的事他算看清了，全是宋池砚说了算，林雨白的事两人都默契地没跟爷爷讲，宋池砚的性向众所周知，但老人一直默认小孙子喜欢女孩子，都喜欢男人都可能让宋晋反应不过来，要是被老人知道了他也喜欢林雨白，他担心宋晋会对林雨白有看法。

他一直觉得林雨白是无辜的，因为就算那时候他哥先喜欢上了，他也一样会喜欢，没办法，在很多方面，他们兄弟看似不同，其实极其类似。

从小他就默认他哥的东西就是他的，却没想有一天他哥会从他这里拿走什么，因为他哥总让着他。

林雨白对他没那个意思，他知道，就算是有，也和对他哥的这种不一样，林雨白，也是因为知道了他是宋池砚的弟弟。

【现在就方便】

这个季节的雨很少，但一旦下起来就会带着浓重的寒意，林雨白穿了件灰色长款大衣，取了雨伞出了门。

在两条街外的咖啡店里，他见到了宋池泽，宋池泽瘦了许多。

服务生接过雨伞放好，林雨白微笑落座，问他:“最近还好吗？”

“不好。”宋池泽坦然道。

“哦，为什么不好，”林雨白开了个小玩笑，“总不会是因为我吧。”

他以为宋池泽会轻松地否认，却清晰听到“是的”两个字。

林雨白迎上他的目光，发觉他是认真的，想到今天的目的，他直接说：“对不起，我和你哥哥在一起了。”

宋池泽一点头：“我知道。”

“嗯，以前是我不对，我也没资格说原谅两个字。”林雨白发自内心说，“我以前太轻佻了，没把别人当人。”

“我知道。”宋池泽苦笑了下，“我倒是希望你当时不当人，可惜你就是太当人了，连跟我有点亲密接触都不肯。”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和过去一样。”宋池泽说，“真是可惜，怎么遇到我哥，你就突然认真起来了。”

“对不起，我希望你能开心些，虽然这样说于事无补，但这话是真心的，我希望你开心，不要因为我这种人影响情绪。”

“你这是为我哥开脱？”宋池泽笑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吧，别人都说像，你就不能把我也当成他？”

林雨白完全没想到自己给宋池泽造成的伤害比预估的要深，那他以前做的那些，也可能一样伤到了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了同理心，换做以前，看到别人露出受伤的神情，虽然他会做出安慰的动作，说出温柔的话语，但实际只是一种条件反射而已——因为应该，所以做。

但现在面对宋池泽，他发现他是真的愧疚。

“我自己也讲不清楚，我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直到遇到你哥哥，他很讨厌我，可能因为这种讨厌，反而引发了我的注意力，这种感觉怎么解释呢，就像是受虐一样，这会让我有一种很爽的感觉。”林雨白看着他，像是在自说自话，“有时痛苦使人清醒，有时痛苦会让人麻痹。”

林雨白淡声说：“但我好像有点奇怪，痛苦有时会让我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