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砚进来时,就看到熟悉的背影拿着一把刀狠狠扎向桌面。
许是听到门开关的吱呀声,林雨白回过头,薄眼皮眼睫毛和脸颊都缀着血珠。
“救、救救我。”沈从之脸部肌肉抽动。
这里偏僻,一时半会都不会有人过来,宋池砚沉默地与林雨白对视片刻,随即锁上房门。
他走到桌旁,扫了眼沈从之,手上的血洞触目惊心,一汩汩往外冒血,在这样下去,手没事,人也会失血过多死掉。
“解气了吗?有没有好受点。”他转向林雨白,掰正他的脸,皱着眉认真端详了片刻,笑了,“小花猫,今天我可什么都没做,怎么你也把自己弄这么脏?”
他没管林雨白是否回应,慢慢用手掌给他蹭掉脸上血迹,眼神始终温柔。
“我叫了温言,他会带人去医院。”宋池砚说。
“他不配被治疗。”长久的沉默后,林雨白扔了刀淡漠地开口。
“嗯,他不配。”宋池砚说话的同时检查他手腕,确保不是林雨白的血后放心了。
他捏了捏林雨白手心,抬头将温和目光对上冷淡的眼睛,“他更不配让你这个样子。”
温言默不作声地进来带走了人,林雨白闭了闭眼,刚他差点失控了,但比前一次好,上次他与沈从之无障碍近距离接触时,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紧张,所以被沈从之抓了先机,扼住了他的喉咙。
过去五年,他以为他可以从容淡定,但今天才发觉不过是虚张声势,但这次比上次表现好,他做了想做的,即使没做个够。
如果可以他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想拿刀默默割断沈从之的喉咙,那个时刻他可以平静对上那双可怜的眼睛,但不带一丝怜悯。
“哪个样子?你指的是在一个不应该的场合发疯?”他问宋池砚。
“你就这么想,认为我觉得你分不清轻重,然后没自控力?”宋池砚拧着眉,“首先,这里不会有人来,说明你还是有一定理智,其次,你也没伤到他要害,最后即使你真的毫无理智做了什么,那肯定是因为这个垃圾伤害过你。”
“这么相信我?”宋池砚的确了解他,林雨白摊开手哂笑,“我的私人信息上好像没写这点。”
“比如也许我是个神经病,比如我每捅他一刀就兴奋,比如我现在甚至有点想伤害你。”他语调漫不经心,毫无情感。
“那就伤害。”宋池砚抱住他,用那只干净的手捋他的头发,“如果真有病,那就慢慢治。”
“你不怕我?”
“如果怕你会让你开心,那我或许会尝试着害怕一下。”
.
外面的雨不知下了多久,林雨白在小区外面下了车,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但也不想跟宋池砚待着。
天气很凉,他没察觉,也没打伞,走到一个垃圾桶时,一只狗谨慎地望了他一眼。
灰白色小土狗,直起身体头伸到垃圾桶内部,嘴巴在乱戳,爪子胡乱地扒拉,看林雨白没有跟他抢食物的意思,它把头扭回去,继续翻找。
林雨白停下来,双手插兜饶有兴致地欣赏,那狗估计是饿极了,人狗隔得很近,狗没落荒而逃。
翻了会,什么都没翻到,林雨白打算转身走了,那狗悻悻地落下爪子,呜呜地哼叫了声,还是个奶狗,林雨白顿了下,没做停留,但那湿漉漉的狗突然咬住了他的裤腿,裤脚也被弄上泥浆。
林雨白冰冷地笑了下,俯下身说:“你以为会有人在意你?不会,这雨不大,淋一晚不会死。”
那狗听不懂,还在扯他的裤子,他甩了下腿,狗咬得紧,竟然没甩掉。
林雨白摇了摇头,笑了下,“你干嘛呢,看不出我是个黑心肠吗?”他蹲下,轻抓起奶狗的后颈,把它放到一旁,“别跟着我,我不喜欢狗。”
小狗茫然地盯着他,眼睛湿润,许是冷,呜呜地叫,“麻烦。”林雨白避开它的注视,起身走了。
那狗没一会就把羊绒毯搞得一片泥污,林雨白手掌撑着脑袋,想着今晚估计是不用睡了,他是真的好讨厌狗。
那只狗也是这样,眼神怯怯的,沿着荒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他一回头,那老狗就不动了,眼神可怜地盯着他,他弯身捡起个石头砸到狗前面,“别跟着我,回去。”
他又走,狗又跟上来了,他不知道往哪去,那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了他的,也许是两人哪次刚好翻了同一个垃圾桶的时候。
“你会是它吗?”他悠悠问了句,奶狗没应,卷着身体舔它的小竹笋。
林雨白温柔地笑起来,“别舔了,舔一晚上了,再舔就发炎了。”
大半夜的,许是喝足了羊奶,这狗还挺有劲,张牙舞爪开始狂奔,林雨白头有些疼,挡在它身前:“诶,到时候邻居会把我们一起赶出去的。”
“到时候咱俩住哪,住桥洞好不好?”
楼上灯灭时,宋池砚恰巧接到温言的电话,对面说沈从之失血过多昏迷,手肯定是保不住了,他一偏头,就看到室内暗了。
“先救活,再打残。”他说。
.
“哎,这就一个小事,不用给钱啦。”那男人连连摆手。
“小事也会分散精力,您帮我留心一下。”宋池砚坚持把一大沓钞票放进男人手中。
“好好好,您交代的事我肯定好好办,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到时候他出门进门的我都知会您。”那男人笑呵呵地收了钱。
“嗯,麻烦您 ,他最近情绪不好。”
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电线,牵得杂乱且低,感觉人再高点就能碰上去,脚下是永远也干不了的脏污小巷,宋池砚突兀地出现在这片破落居民区。
“老先生,您认识这个男孩吗?”他给出了林雨白在福利院时的照片。
小卖部老板拿起桌面的眼镜戴上,拿远瞅了几下,说:“这不是沈家老大吗?”他狐疑地盯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你找他干嘛,他不在这片儿了。”
“我是他朋友,想问问他以前的情况。”宋池砚照例几张纸币放在这人面前。
很快,来了一堆相关的人。
“老沈啊,听说犯了事进去了,我呸,他早该进去了!”
“可不是嘛,那男人不要脸,造自己孩子的谣,那女人也不争气,哎,恋爱脑,很软弱的。”
“他老公虐待孩子,故意往隐蔽的地方,她从来不吭一声的。”
“还是夏天游泳,我家孩子回来给我讲,我才知道,身上没一处好皮的,这种当妈的也是够心狠,正常做女人的哪能这么忍。”
“白白小时候可怜咯,从小眼神又冷又怯,都是当爹妈的哪看得过去,你还不能跟他理论,一说,他做得更狠。”
“有次更离谱的,他妈不在以后,老沈想把孩子卖钱,就那种……”
宋池砚眉心一跳,心里想着不要听了,但老阿姨还在继续,“当时老沈叫了人上门,故意把孩子锁家里,诶,不知道从哪里认识的那种变态男人,好在那孩子机灵,跑出来了,那男人被砸伤了,没敢报警。”
宋池砚松了口气,还好,还不至于太坏。
旁边的人看他脸上神情,便主动说:“他家现在不能住人了,但东西都还在,您要不去看看?”
“是啊,不远,就前面巷子里面。”
“好,麻烦大家。”
虽是白天,但巷子黑窄,宋池砚皱着眉头,想象不出来林雨白会在这种阴沟一样的地方生活。
走到尽头时,那大叔指着一处院子说,“就是这儿了,其实他妈妈以前挣了不少,但都被他那个吃喝嫖赌的爹霍霍没了。”
宋池砚走进去,地面的砖缝里生着杂草,他指着墙角的铁笼子问:“他们家以前还养狗?”
他问这话时脸上带着温情,很自然地想到了林雨白蹲下和狗狗说话的样子。
“这……”旁边几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眼神带着防备。
“我可以问下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吗?看你刚刚的态度,好像并不是普通朋友。”旁边一大姨问,刚有些话说得过多了,了解下可以,但不该了解的说了,或许会对那孩子有坏处。
宋池砚拿出手机,翻出有效证据给他们:“我是他的恋人。”
“您是宋总?”
“真的是宋先生,没想到有一天您竟然会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宋池砚点点头,示意他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这笼子不是给狗住的,看得出来,您是真心爱护他,我就直说了,希望您不要因此有芥蒂,”
还是那位阿姨,“这是他平时住的地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