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砚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忽然脚下一软,这几个字嗡嗡地把他脑袋砸得空白,他强迫自己转过头,声音僵硬地问她:“他们家没有床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傻,但他就是想确认下。
“怎么没有,都说了嘛,有的父母不做人的。”
“是啊,诶,不喜欢孩子不生不就好啦,生了又当个畜生一样对待。”
“那孩子的腿哦,经常都是瘸着走路,看他不爽就打,往死里踹。”
“邻居哪敢说,神经病嘛,谁敢惹。”
“可怜哦,哭都不敢哭的。”
……
宋池砚没有再问地上那个缺口的瓷碗是用来干嘛的,他仰了仰头,随即面色如常地向几人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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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之轻飘飘死在了冬日凌晨,据目击者称是在河畔流浪时,遇到了几个不学无术的街头少年,那几人打着逗弄的名义没轻没重地弄死了他,在陈玄出车祸受伤的后几天。
林雨白得到消息时,正在捋小狗的毛,对面说他父亲出事,林雨白自然想到了死,等着对方描述,对面显然有些意外他的平静反应,林雨白说:“有具体细节吗,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对面很尽责,描述的很具体,劝他节哀,听到最后,林雨白低笑着挂断电话。
外面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刮进来,带走了家里浓重的狗味,也带走了他对那对夫妇仅存的良知。
他没想到,原来会这么简单,只要死掉,痛苦就消失了,早知如此,林雨白眼神阴冷,还不如在尚年幼时,就杀了他们。
不过想法只是一瞬,他看着地上的小毛球,眼里浮现出温润笑容。
没提沈从之,没提陈玄,也没提李灵娜公司被查封的事,两人从不具体交流这些,但都心知肚明,他在电话里抱怨:“我好像给自己惹了个小麻烦。”
宋池砚合上文件,说话时目光温润,“那只狗做了什么?”
“你竟然知道,”林雨白先是意外,随即转回正题,“我好像搞不定它,你知道怎么训练笨狗吗?”
“那种在厨房乱拉,却在狗厕所上睡觉的狗,”林雨白支着下巴补充,“出门十分钟,就把家里拆成战场的狗。”
宋池砚合上文件笑起来,“所以你盯了他三天,连上厕所都没教会?”
“你以为那么容易,”林雨白没想他怎么知道是三天,只是叹气,“你试试看,就会知道狗和狗的智商差别有多大。”
宋池砚很快见到林雨白泛青的眼圈以及略微凹陷的脸颊,整个人带着病气,看来这的确是只难搞定的狗。
他假意思索了会,旋即一本正经说:“你是不是没遛过它,所以才乱拆?”
林雨白一挑眉,“疫苗没打全,不过有在露台晒太阳。”
“露台小,它运动量不够,才会一直拆家。”
“这样?”林雨白有些信了。
“我有套闲置的房子,带花园和天台,它可以随意跑,就不会再拆,而且充分的嗅闻也有助于它的心理健康。”宋池砚扫视四周乱象,微笑道,“或者你每天搞卫生也可以。”
“你是想让狗搬过去还是我过去?”林雨白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点出其意。
“都不是。”宋池砚扬了下下巴,简明扼要道,“是我们三个,搬过去。”
林雨白笑起来,弯起漂亮眼睛,“可以。”
“这么干脆?”宋池砚也笑了,“这是认可我了?”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亲自感受下它的智商。”林雨白停顿了下,突然盯着他说,“谢谢。”
宋池砚知道他指的什么,摇了摇头,“永远别说谢谢,这比你阴阳怪气时更让我烦恼。”
他很开心看到林雨白自己调整过来,一开始他担心如果他过于破碎,他是否愿意被他拼凑完整?
但今天见到他,他很欣慰。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两人窝在羊绒地毯上,宋池砚用手指边逗弄狗狗边说,“怎么想到要姓林的?”
“这个啊……”林雨白看着狗狗轻笑道,“我当时闭着眼随便在百家姓里圈了一个,结果……”
他哈哈笑起来,宋池砚替他补充,“结果人家不允许,你又实在接受不了,就用林将就了。”
“你说的就像是你看到了。”林雨白眼角眉梢都是笑。
宋池砚微笑不语,他没看到,只是揣测,他相信林雨白以前所说有真实的部分,譬如他母亲很温柔,可无能为力的温柔有时反而更可恨。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回到过去。
他想认识更年少的林雨白,在其他人发现他之前,在一切肮脏开始之前,成为他的家人。
“干脆你跟我姓,”宋池砚在心里念了下说,“好像也不绕口。”
“干嘛,想让我当你儿子啊?”林雨白双手往后撑在地毯上,歪着头笑看他。
宋池砚抓了抓他头发,“你先叫声听听。”
林雨白噗嗤笑出来,轻拍了下狗头说,“来,叫两声。”
宋池砚突然觉得这一刻是这么恰到好处,林雨白和狗,和他,如此和谐。
眼前的人厌恶血缘,不论取向如何,他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有他一个就够。
当然,这段关系会存在偶尔的失控。
但只要是眼前这个人,好坏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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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天时,两人一起住进了郊外的别墅,用宋池砚的话说,他必须每天都见到他。
林雨白眨了下眼打趣,“这么黏人,我要是有一天腻了你怎么办?”
“毕竟我很难长情。”他煞有其事地补充。
宋池砚知他在开玩笑,不过他还是认真地说:“当初总归开始得不尽如人意,我并不介意重新追你一次。”
“这样不累吗?”林雨白笑问,“和我这样的人一起?”
怎么会累,宋池砚已经无比了解这个人,无论在外如何洒脱,实际害怕被丢下,所以才总是先行离开。
“橘子刚刚又乱拉了,我还没告诉你。”他说了个无关的话题。
“嗯。”林雨白点点头,“说这个干嘛。”
“你会累吗?”宋池砚盯着他说,“都已经三周了,它还没学会定点上厕所,我上网查过,通常来说,一周就差不多了。”
当时宋池砚想找个狗保姆,林雨白坚定拒绝,说想看到狗狗的成长历程。
结果是着实成长的较为缓慢。
林雨白反应过来,“你当我是狗?”
宋池砚摇摇头,从身后抱住他,“不是。”他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你也可以,可以拆家,可以暴躁,也可以如你以往一样。”
林雨白咬牙切齿:“我拆家干嘛?我又不是狗。”
“嗯,你不是,我是。”宋池砚把头埋在他肩上,“你要是敢跑,我把你腿咬折。”
“我不会跑的。”他声音很低地说。
宋池砚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去把疫苗打上,我怕我狂犬病了。”林雨白拿起他手腕咬了一口。
“头发是不是又长了,可以扎起来了。”宋池砚捋了捋他的碎发。
林雨白试了下,“嗯,长了。”
“扎起来吧,”宋池砚说着拿了个黑色发圈出来,娴熟得给他挽上了。
“还是很帅!”宋池砚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手艺。
“嗯,主要是人好看。”林雨白煞有其事。
这话不假,宋池砚无从反驳,“让我给你扎一辈子头发吧。”他揽住他,呼吸紧贴林雨白耳侧。
林雨白的心跳得飞快,他知道,有人接住他了。
橘子可以把一切搞得一团糟,而他会无比包容。
他可以是任何样子,宋池砚始终会张开双手。
——他可以自由坠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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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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