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元恺听了一桩往事

第05章:王府的图谋

作者:天际驱驰

到了月羲居,元恺见了卓夫人,刚要跪下请安,早被卓夫人一把拉了起来,“哎呀呀,看你这一身脏得跟泥猴似的,干什么去了?”

元恺倒不瞒着母亲,把自己去看望时倾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卓夫人。

卓夫人一边叫下人拿衣服来给元恺换上,一边奇道:“随离做了什么事,要惊动三爷刑讯逼供?小倾又做了什么事,被世子爷关在客院里?”

不过,这是前庭的事,她一个后宅妇人,不关心这些,她关心的重点是:“随离已经跟着小倾好几年了,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三爷怎么下得去那个狠手?!”

卓夫人神色中带着几许悲悯,黯然叹息道:“好好一孩子,就这么没了,唉,真是造孽呀。阿恺,你是该好好收殓他,替小倾尽尽心意,好歹他服侍小倾一场。”

元恺神态自若地应道:“母亲放心,我已经叫人连夜去收尸下葬了,这点小事,我自然要给小倾办得妥妥帖帖的。”

卓夫人放了心,嗔怪道:“三爷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手底下还没轻没重,随离又不是咱家的人,怎好乱打杀?也罢,回头我赔个小厮给小倾。”

随离是柴卓氏买的,不是王府的下人,王府打杀了柴家的下人,自然是该赔的。

卓夫人跟时倾的母亲柴卓氏都出身于长宁卓家,是堂姊妹,柴卓氏排行五,卓夫人排行四,当年并称卓氏双姝。

因为有这层亲戚关系,柴氏母子在王府的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王府的正经主子们,但也比一般清客好很多。

也因为这层亲戚关系,柴时倾跟楚元恺是堂姨表兄弟,因此时倾才会跟着元恺,称呼楚英豪为“三叔”。

元恺道:“娘,你可得给小倾挑个好的,要比死了的那个好。”

“好好好,那是当然的。”卓夫人笑着又道:“恰好,你父亲叫人传话,说要来我这里吃饭,正好咱们一起帮小倾说说好话,让你父亲把他放出来。”

这边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仆妇一阵风跑来传话,说世子爷过来了,马上就到。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卓夫人母子上前见礼。

男子长得甚是儒雅,只是神色有些威严,一看便是久处上位之人。他一进来,下人们便上来服侍着洗漱净手,同时,另有下人飞快地摆好饭桌。一屋子的人,全都屏息凝神,轻拿轻放,静默无声。

元恺已经很久没有同父亲在私底下亲近过了,十分高兴地坐到了父亲的下首位置,开口就跟父亲说学堂里的事,跟着汇报自己的学业。

到底,元恺还是少年人的心性,沉不住气,说着说着便假装“告状”道:“爹,三叔今天把小倾的小厮打死了,还把小倾关在客院。他这么欺负小倾,你得给小倾作主哇。”

卓夫人适时地在一边跟着添油加醋地抱怨道:“那个小厮又不是咱家的,三爷打死了人,我还得给人家赔一个。你也知道,咱府上的用度,一年比一年紧张,你也该管管三爷那暴燥脾气。”

三爷早已经向楚英睿汇报过中午在客院发生的事,因此,楚英睿淡淡笑着看了一眼卓夫人,向元恺道:“时倾是我叫关进客院的。不过,我倒听你三叔说你出息了,会爬墙了呢。”

被父亲一下揭穿了自己的行踪,元恺并不心虚,趁机求告道:“父亲,你把小倾关在客院干什么?他要是做错了事,尽管教训便是。”

卓夫人跟着也劝:“小倾一个后生晚辈,又还是亲戚,咱们看着他长大的,纵然犯了什么过错,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干什么把人关起来?传出去,反而于老爷名声有碍。”

楚英睿对卓夫人温颜一笑,柔声开解道:“柴时倾的事,我自会妥当处理,夫人不必操心。”

卓夫人看得出丈夫有事瞒着自己,不过对外庭的事,她并不想过问,只再次叮咛道:“那你早些把小倾放出来,我妹子明后天若是见不着小倾,怕要担心。”

柴氏母子两个,一个住在后宅,一个住在外院,因此,柴卓氏每隔一两天或三五天,都要跟儿子在中门花厅见面说话,若是几天见不到儿子,必定会起疑担心。

接下来,夫妻父子三人没再说什么,不多会儿,楚英睿放下了银箸,长长舒了口气,道:“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饱了。”他一放箸,卓夫人跟元恺便都跟着放下筷子。

楚英睿一边由下人服侍着洗手漱口,一边向元恺说道:“跟我去书房,有话和你说。”

元恺随口问道:“什么话?”

站起身后,楚英睿笑吟吟地看了卓夫人一眼,说道:“你也早些歇着吧。”那意思,他今晚不会在卓夫人房中安置了。

卓夫人淡淡翻出一个白眼,指尖捏着巾帕一丢,自己带着仆妇们先走了。

楚英睿含笑欣赏卓夫人稍略有些丰满的背影,在仆妇们举着的灯烛照映下,娉娉婷婷地远去,看不见了,他才带着元恺离开,一路走去他的书房。

书房里,楚英睿摒退了下人,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问道:“阿恺,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把时倾关进客院?”

在元恺心里,一向觉得父亲是个严父,不甚亲近,此时以为父亲要责怪他,又没有母亲撑腰,心虚得嗫嗫嚅嚅道:“一定是小倾做错了事,父亲要教导他。”

看着儿子如此胆怯,楚英睿有些心疼,放缓了声音道:“他倒没做错什么事,就是太有眼力劲儿了,知微见著,从一些小事情上猜测到了我们王府的图谋……”要是他儿子能有这份眼力劲儿就好了。

“图谋?我们王府有什么图谋?”元恺也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楚英睿没管儿子的提问,径自说下去:“……猜到了我们王府的图谋,还不肯定跟我们一条心,所以,为父才要暂时把他关进客院,以防他走漏风声。”

顿了顿,楚英睿说道:“阿恺,你十八岁,快十九了……有些话,有些事,应该告诉你了。时倾能发现咱们王府的图谋,你知道咱们王府所谋为何?”

本来他是准备等儿子及冠之后再说,这是他能护着儿子的极限。他有六个儿子,五个庶出,嫡出这个在孙辈大排行里排十七。

卓夫人已经三十好几了,再次生育一个儿子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楚英睿知道他这辈子大约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了,因此疼惜得紧,不想让元恺过早参予家族事务,过早承担起家族重担。

不过,楚元恺晌午在客院跟楚英豪闹了一场,被楚英豪逮着机会,向楚英睿进言:他们还要利用柴时倾,不好跟柴时倾正面冲突,可他一不小心,把柴时倾的小厮给刑讯死了,柴时倾肯定把他们俩都恨上了,这时候他们出面说服,或是派清客去说服,只怕反而更增柴时倾的恨意和逆反,更不好说服。倒不如索性把柴时倾交给元恺去说服。

楚元恺是王府一份子,还是非常重要的未来继承人,他当然该为王府出力。论血缘,他跟时倾是姨兄弟,论交情,他跟时倾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让元恺用亲情,友情,再加利害关系去说服时倾,是最好的说服人选。

因着三爷的这席话,楚英睿才会跑去跟夫人和儿子共进晚饭,接下来找儿子谈事,就顺理成章,不显得那么刻意。

“啊?”元恺十分实诚地道:“咱们王府究竟在图谋什么?”他跟时倾几乎同行同出,形影不离,为什么时倾能发现什么“王府的图谋”,而他从无感觉异样?

楚英睿问道:“那你可知道,别家王府总会有子侄出仕为官,而我们安若王府的子侄为什么一个都不能出仕?别家王府都在凤景城,为什么我们安若王府在和岐州?”

“……”元恺看着父亲,一脸无辜地无言以对。他从出生起便住在和岐州安若王府里,安若王府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他从没有关心过安若王府在他出生之前的往事。

楚英睿:“那你知道,我们王府,为什么会有丹书铁券,为什么会有一道神光先帝的密旨?”

丹书铁券通常都是赏赐给有特殊贡献的功臣。

每年春秋大祭时,全家人都会对着一个玉匣顶礼膜拜。据说,玉匣里装着神光密旨。平日放在家祠暗室里,由王府府兵重重把守。

至于自家为什么会有这两样了不得的东西,元恺完全不知道,只是一脸迷惘地望向父亲,等他解惑。

楚英睿又问道:“靖宁先帝要灭金川大儒柴氏,为什么我们安若王府能保下柴氏母子?”

元恺张合着嘴,嗫嚅着道:“那是……是……父亲和祖父大人仗义出头呗。”因为柴卓氏是母亲的堂妹,重视亲戚情分,才冒死相护相救。

楚英睿“嗤”地笑了一声,显是被儿子的天真想法逗笑了。他很快又收了笑,缓缓说道:“因为先帝对你祖父有愧!对我们安若王府有愧!”

接下来,楚元恺听到了一个关于自家祖父楚承泽是如何成为安若王爷的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元恺并非一无所知,不过,以前听到的,和从楚英睿嘴里讲出来的,有很大出入。

这个故事起因于先帝的先帝——元恺的曾祖:神光皇帝。

已故神光皇帝,登基后不到一年,因操劳国事,引发旧疾,病势沉重,一连几天昏迷不醒。

皇帝这一病,让本就不稳定的各方朝堂势力,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因为神光皇帝虽然三十多岁了,但有女无子,换句话说:后继无人。于是朝堂中很快便暗潮涌动,各方势力谋求另立新君,蠢蠢而动。

在神光帝的皇位摇摇欲坠之时,皇宫里忽然传出喜讯,说中宫皇后诊出喜脉,同时太史司(类似钦天监)呈报,说观察到天降吉兆,紫微星斗大放异彩,出现了六吉禄马之兆,主明君降世。

神光帝的母亲宛宜太后抓住喜讯和祥瑞,暂时镇住了朝堂异动,成功拖延了时间。

然后,神光帝的病情奇迹般地好转了,清醒了过来。这下,暗潮势力便不敢轻举妄动了,不安的朝局又稳定了下来。

十个月之后,皇后顺利诞下大皇子。这个皇嫡长子便是楚元恺的祖父楚承泽。

皇嫡长子顶着六吉禄马的吉兆终于降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大皇子很快便会被立为太子,大臣宗室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没有人反对。

然而,十来年过去了,大家并没有盼来立储诏书,反而是皇后因病去世,谥号“孝静”。

这期间,皇子们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生出来。其中一个张姓宠妃生了二皇子楚承宣,在孝静皇后去世后,被立为继后。

大臣们开始催促皇帝立储。立储的人选当然是大皇子,因为大皇子既嫡且长,性格温雅,品行端方,堪为太子,毫无争议。

就在这当口,凤景城里,不知如何,渐渐传出谣言,说大皇子根本不是神光帝的儿子,当时孝静皇后没有怀孕,是宛宜太后为了稳住朝局,叫皇后和太医们谎称有喜。

同时,有人指出,太史司观察到的星相,其他的精通星卜人士并没有见到,当时紫微帝星并无异常,因此太史司言称观测到的六吉禄马之兆,根本是子虚乌有之说。

然而,十来年时间过去了,当年的宛宜太后,孝静皇后,太医,一干官女太监,太史令等人,或已死亡,或莫名失踪,总之,一个能证明大皇子身份的人都找不出来了!

听到这里,楚元恺不禁好奇地问:“难道祖父真不是神光先帝的亲儿子?”

楚英睿正在呡茶,闻言一窒,放下茶盏,一手重重拍在元恺的脑袋上:“想什么呢?皇室血脉,帝裔传承,是能够随便混淆的?!”

元恺摸着被打痛的脑袋,十分委屈地问:“我又说错什么了?”

“太史司看到的那个吉兆,或许有可能是假的。但是,你祖父是由你曾祖皇奶奶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有太医院医案可查。你祖父不用谁来证明,就是神光先帝的嫡长子,不容置疑。”

元恺的感情和理智当然偏向自己的祖父,一边点头一边替祖父愤愤不平:“原来外间那些人说我祖父大人自惭血脉不正,主动让贤,都是胡说八道!”

接着,元恺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既然祖父大人是神光先帝的嫡长子,为什么迟迟不被立为太子?”

“因为,”楚英睿缓缓沉沉说道:“曾祖皇帝不喜欢孝静皇后,他想立继后张氏生的二皇子为储。”

神光帝何止是不喜欢孝静皇后,简直是憎恨,恨孝静皇后善妒,致多位皇嗣夭折,只是神光帝抓不到皇后的罪证把柄,无法废后。

这些内情,楚英睿不会告诉儿子,只拿一句“不喜欢”,淡淡带过。

元恺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胆怯地问:“那位二皇子……就是……靖宁先帝?”

靖宁先帝就是当今圣上乐章皇帝的父亲。

楚英睿点点头,用一种抑制不住愤懑的语气说道:“靖宁的皇位,是硬生生从你祖父手里抢过去的!”

抢?靖宁先帝的皇位竟然是从自己祖父手里抢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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