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得这样得理不饶人?
公仪岭奇怪道:“你请示长老,再重新弹一遍,不就好了?”
藏元长老扫了公仪岭一眼,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看来,第一日在三化殿上善承长老念的仙考规则,你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公仪岭还欲再说,却被公仪岚拉住,对他轻轻摇头。
齐元白也在旁边说道:“阿岭,你以前考完走得都早,不知道乐考向来如此,若是因人出了岔子,不光弹奏的人坏了成绩不说,出问题的人也会被取消了成绩,为的就是一个公允。”
公仪岭不服,低声道:“这算哪门子的公允。”
承悦道:“大家怎么会想看见别人有第二次机会?若是以后一弹错就串通了别人捣乱,好重新来过,那仙考怕是就乱了套了。”
孟妙意见他不跟自己说,反倒跟旁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心生不满,质问道:“怎么,难道你敢做不敢认吗?”
“这……大家都辛苦一年了,你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好商量嘛!”
藏元长老见公仪岭说的这话,又是一阵摇头叹息,不打算再与他扯皮,就要开口一锤定音。
“且慢。”
正在此时,公仪岚倏然起身,对着藏元长老行了一礼,道:“此事是云灵山失敬在先,自然会认。只是舍弟心性如此,乃是我管束不严之过,若是当真要罚他,理应由兄长替过。”
公仪岭惊得转过头去:“大哥!”当即也道:“既是我不小心的,要取消也是取消我的成绩,我认罚就是!”
公仪岚喝了一声:“阿岭!”
公仪岭从没见过大哥这样严肃,顿时怔在原地。
藏元长老见他们二人抢着领罚的样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没下决断:“这……”
一旁孟妙意听他们说完,轻哼了一声道:“公仪公子,你若是执意如此,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说来,我也很想听听你们家二公子的二胡拉得如何。”
说到底,这条规矩设立也只是为了平了另一方的不满。眼下孟妙意都开口了,藏元长老自是不好再驳了她的意思,徒生事端。
于是,藏元长老看了孟妙意一眼,道:“那便如此吧,想来等了这么久,你们等得也躁了。公仪岭,你上来。”
公仪岭沉默不语,见大哥躬身行礼领罚,懊恼不已,捡起地上的二胡,走到高台之上,对孟妙意说话声音也冷下去几分:“我一人之过,孟姑娘又何必迁怒旁人?”
孟妙意哼笑道:“此前,我就听闻二公子一把二胡拉得极好。想着这古琴听腻了,大家也该听听别的了。也不知一年下来,二公子可有所精进?”
公仪岭低笑一声,微微挑眉:“这一年来我有没有精进,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说过一会就知道了,果真是过一会孟妙意就知道了。
公仪岭自台上坐定,架势一展,当即就奏起曲子来,胡音悠长,如泣如诉,没一会功底尽显,只不过……
“你拉的这是什么曲子?!”
孟妙意又惊又怒,他刚拉了没一段,就忍不住出声质疑。
公仪岭压根没理她说的话,依旧是不疾不徐地继续往下拉曲子。
“这是……”
台下的众弟子也是在底下哗然一片,等多听了几段后,也纷纷认了出来,又压低了声互相开始窃窃私语:“厉害,厉害,胆子也是够大的。”
“佩服!反正我是不敢。”
“你们看藏元长老和孟妙意的脸色不妙啊。”
“规则里有这条吗?有吗?没有吧?”
承悦也是惊了:“他这是做什么?还想节外生枝吗?”
齐元白凝神听了片刻,这才不确定道:“这是……倒背如流?”说着就探了探身子,想去找这方面造诣最高的纪银灵确认一番。
齐元白几番挥手,总算是让纪银灵侧目瞥了他一眼,不过她转瞬就收回了视线,显然是在认真听曲子。
齐元白见她这个表情,当即肯定道:“肯定就是啦!”。
公仪岚也是颇感意外,沉默良久后,才神色无奈道:“真有他的。”
正如下面众人想的那样,公仪岭竟然当真将这首曲子倒着拉了一遍!
直到回到了第一个音,他这才收了架势,朝两人行了一礼,又面向下面众人说道:“怎么样?我这一曲不错吧?”
当然不错了,大家心想。听了一天一模一样的曲子,快结束了杀出来这么一下,底下众人顿时灵台清明神清气爽起来,刚泛起来的困意都被二胡拉没了。
于是,还真有些性子活泼、爱起哄的弟子鼓了鼓掌,喊了一声:“好!”
公仪岭面带笑意,回过身对长老行了一礼,平静道:“藏元长老,说起来我奏的也是同一首曲子,算不得坏了规矩吧?”
藏元长老面色不是很好看。
这能说什么?公仪岭此举,算是钻了规则的空子,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啊,要是继续与他计较这个规则,丢了抱元门的面子不说,还让云灵山下不来台。
沉默许久后,藏元长老还是点头,打算先将人打发下去再说。
“确实算不得。既然你奏过一曲,便可以先下去了。”
“且慢。”
公仪岭不为所动,再次看向孟妙意道:“若是我这般拉一曲,想来长老们也不好评断,孟姑娘你也定然是不服气的。”
孟妙意心中所想被猜中,冷声问道:“你想如何?”
公仪岭却是慢悠悠放下手中二胡,掌心一翻,手中顿时多出了一把古琴。
他指尖触上琴弦,笑道:“你以为呢?”
说罢,手指一勾,琴声如流水般在指尖激荡,微风顿起,十分配合地将这明媚悦耳的琴声送到了台下。
曲中平缓处琴音流转,犹如天籁,激昂处又如山高水长,瀑布自九天倾泻而下。众人看着公仪岭修竹青衣,面如冠玉,于高台抚琴的仙人之姿,都觉得与他方才拉二胡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齐元白咂舌道:“平常光看气质,阿岭倒是与岚兄没半点相似之处,十分好分辨。现在他这抚琴的身姿气度,竟与你有**分相像了。”
承悦震惊道:“要是师兄换身衣服,怕是连我都得错认呢!”
公仪岚唇边噙了几分笑意:“阿岭是我亲弟弟,与我自然是像的。”
众人只见那古琴模样与公仪岚手上那把一般无二,纷纷道:“嘿!这第二遍又正着弹了一曲……”
“是证明自己正着弹也厉害吧?”
“也真是个奇人了,古琴弹这么好,还重新学了个新的乐器。”
“我看他是不忍心兄长一年努力付诸东流,这才用了古琴正着弹吧?”
公仪岭这一曲,与其他人奏的曲子比起来高下立见,弹得是水平尽显,即便是藏元长老也挑不出一点错误。
曲终,他收了最后一个音,站了起来,对那两位颔首行礼道:“藏元长老,孟姑娘,见笑了。”
孟妙意哼了一声,勉强道:“弹得不错。”
齐元白听到这话,在底下也是轻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了,模样倒是没变,这大小姐脾气见长。”
藏元长老道:“后生可畏。只是这……”
不合规矩四个字还没出口,公仪岭就已经截了话头。
“长老,规则好像也没说不能换个乐器后正着弹一遍吧?”公仪岭也是知道孟妙意脾气的,没有理会孟妙意,只是看向藏元长老道。
“……”
藏元长老轻咳一声,也没话了,最后也没有为难他,扶了扶额头,只想赶紧把这人打发下去:“你下去吧。”
公仪岭回了一句“是”,面上笑意不减,走下了台。
齐元白见他下来,嘿嘿笑着打趣了他两句,偷偷说道:“别看这三位长老德高望重的,私下里都小气得很!你信不信这一闹,他们回头肯定偷摸就把新规则就加上去了。”
公仪岭浑身舒畅,毫不迟疑就答:“信啊!改了又如何,反正这次闹都闹完了。”
排在他后面的也没剩下几个人了,等所有人都考核完,一旁的仙侍击了锣鼓,高声宣道:“乐考结束——”
等藏元长道了一声“散了吧”。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起身松了松筋骨,缓了缓坐麻了的腿,纷纷行礼告退。
公仪岭抬起头看着沉没在山间的太阳,心中有些歉疚,对公仪岚说道:“走吧,大哥。”
公仪岚却没觉得有什么,对他笑道:“后面几场考试,可不要再出岔子了。”
因着自己心中有愧,接下来剩余的考核项目里,公仪岭没再发生些其他状况,反倒是状态极佳,甚至在射艺三项考核中,以领先第二名十六只猎物的极大优势一举夺魁,令参加仙考的弟子们都震惊不已。
不过,即便是六项考核全部出来了,大家也都不敢松懈片刻,毕竟谁也不知三位长老会给出什么样的加试内容。
也有人偷偷去问了司月吟,却还是一无所获。
司月吟十分郑重地回答了每个来问她的人:“我也是这考核中的一员,长老们并未告知我加试内容,还请诸位仙友静候消息。”
其他院子皆是氛围紧张,可公仪岭他们的院里显然是没有半点紧张氛围,所有人里面,也仅有公仪岚偶尔会出神地担忧加试,其余人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在加试内容出来前,几个人齐齐坐在院中惬意地煮了茶休息。
如此和谐的画面持续没一会儿,终止于齐元白不知从哪摸出来了牌,大家便一边喝茶一边开始打起了牌。
等司月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一番景象。
“大你!要不要?要不要?”公仪岭唰地一下从手中拍出两张,压在齐元白刚出的牌上,笑得猖狂。
齐元白难以置信:“这你也压?怎么射艺考核让了你浅出了一下风头就这么嚣张了?”
承悦无奈道:“二师兄指定是疯了。”说着也丢出两张牌。
公仪岚含笑,抽出手中的牌放在上面,道:“看来前几日下山收妖,让阿岭长进不少,这次凭实力获胜,比我强出不少。”
“嘿嘿。”
得了夸赞,公仪岭更是乐得不行:“说好了啊,谁输谁扫地啊!一整个院子!”
四个人正打得热闹,倒是承悦先一瞥眼瞧见司月吟进来,赶忙收了牌,悄悄捅了捅身旁的公仪岚,脸上挂了笑脸:“司姑娘,可是又有什么消息了?”
齐元白见状心中大喜,立刻糊了牌桌,,连声叫道:“司姑娘你来肯定是要事在身,我们现在有空得很!”
公仪岭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当即就喊道:“齐元白你个说话不算数的!就这你还天天上街去给人算命呢!玩不起了还是不是?……唔唔唔!”
齐元白果断捂住了他的嘴,直接对司月吟道:“别理他!司姑娘但说无妨。”
公仪岚也站起身来:“司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司月吟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道:“加试内容出来了,三位长老让我来告诉你们四位,申时前往三化殿,宣布最后一项加试考核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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