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明

清明假期前一周,学校按照年级划分,时间错开安排了一年一度的集体祭扫革命先烈。

初一年级最先祭扫,初中部选定的地点就是古河城内的烈士墓,步行就可以抵达,一来一回半天足够。

高一年级祭扫地点定在了两小时车程的邻市,学校大手笔包下六辆大巴车,听说这里面有三辆是周晓非他爸赞助的。

整个高一年级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是不敢相信的,直到各班班主任放学前确认了消息来源,大家才确定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出发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周日,虽然这周日本就轮到大休,占用的还是学生们自己的休息时间,那大家也是心甘情愿发自内心的想去为革命烈士扫墓的。

毕竟不用没完没了的刷题刷卷子。

古河二中整个高一年级整整兴奋了三天,有些自来熟的同学碰到高二高三的学姐,还问句:“你们去哪扫墓?不会去邻省吧。”

高二学长:“同学,你太天真了。”

高三狗:“珍惜你们最后的快乐吧。”

所以,意思是从高二开始,将不会再和什么集体祭扫、班级团建、校会这样的大型活动有关系,连学校组织看电影都不再有。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的!

周日出发时间定在凌晨四点半,一些住在较远的同学大巴定好几个停车点,让大家不用去学校集合,直接在离家较近的停靠点上车就可以。

一个班级一辆大巴,45座的大巴车加上班主任司机有些三十来人的班级还坐不满。

四点五十分,三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到齐了,刘木森在最后一个停车点点名,点到最后发现少了个孙大勇和周晓非。

刘木森和司机师傅交代几句,下车先往孙大勇家打电话,听筒里刚嘟了一声就被接起,孙大勇妈妈几乎是用气音:“喂~~哪位...”

刘木森莫名其妙受到影响也压低声音,单手捂在手机话筒旁:“大勇妈妈,我是刘木森,大勇同学怎么还没到上车点呢?”

对面孙大勇的妈妈:“对不起,刘老师,出发时间太早,大勇起太早容易低血糖,我不忍心叫醒他。”

刘木森:“...大勇妈妈,让大勇同学克服一下,我给他准备点豆沙包,这可是班级难得的集体活动。”

孙大勇妈妈:“刘老师,真对不起,我们家大勇从小身子弱。现在早上这么凉,要是起来冻到了,后面肯定得发烧,他一发烧就容易咳嗽,扁桃腺也会发炎,搞不好要转成肺炎的,那就麻烦了...”

刘木森蹙起眉头,挡在话筒前的手掌拿开在脑袋上胡乱抓一把,声音不自觉高了点:“行了,大勇妈妈,今天就按事假处理。”

说完挂断电话摇摇头正准备给周晓非爸爸打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就听见“滴滴”几声喇叭响。周晓非老爸开着他那辆银色的大奔停在三班大巴前。周晓非从副驾驶室里跑出来,脑袋上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睡眼惺忪地爬上大巴。

周晓非上车看见叶深坐在第一排被孙琦拽着胳膊不停聊天,叶深此时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一看就知道是被动的。他扫眼最后排的空座,伸手一把抓在叶深肩上,往上一拽,不由分说:“走,跟我坐后面去。”

走到最后一排,周晓非看见右边靠窗位置窝着个黑影,整个人蜷在座位上缩得小小的,毛衣外套上的大帽子把整张脸都盖了起来。他先是吓一跳,接着鬼使神差坐到黑影旁边的空位上去了。

叶深跟在周晓菲身后,才看见旁边缩着的白归宁,她恶狠狠地瞪着周晓非不情不愿坐到左边靠过道的空座位上。

白归宁感觉到旁边有动静,不爽地从帽子里抬起头,看见周晓非坐在旁边,想张嘴赶人,又觉得实在太困,懒得说话。索性不管他,身体朝里挪了挪,和旁边的人使劲拉开距离,脑袋缩回帽子里,靠在车窗上继续睡。

周晓非从书包里拿出随身听,刚戴上耳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颈侧直接把他耳机扯下来。

周晓非弹起来就想骂娘,转脸对上叶深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气势立马矮了半截。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叶老大了,他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就张着嘴迷茫的看着叶深。

叶深站起身,食指在周晓菲肩膀上戳一下,然后手握成拳竖起大拇指,抬手往自己身后的座位一指。

周晓菲没睡醒脑子迟钝,虽然神清气爽的时候也不见得灵活多少。人愣是没领会叶深的意思,就两条腿大开瘫在座位上,满脸傻啦吧唧表情看着叶深。

叶深懒得多说,直接上手揪住周晓菲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嘴里无声地说句:“滚走。”

白归宁靠在大巴玻璃窗上睡得一点也不舒服,刚睡过去脑袋就顺着冰冷的玻璃窗滑出去,然后人迷迷瞪瞪在把脑袋又靠回玻璃窗上。

睡过去,滑出去,睡过去,滑出去。

往复几次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僵硬的疼痛感从后脖颈处传来,但她实在太困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觉得能凑合一下就凑合。

大巴开上盘山公路之后摇晃的厉害,玻璃窗细小的缝隙里似乎还漏着风,脚旁边的空调暖片吹得热烘烘。整个人就像一半在寒冬一半在暖春。实在不是什么很舒适的体验。

白归宁脖子快睡断的时候,她感觉司机一个急转弯,就要把她整个人晃出去。睡梦中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悬浮感,好像下一秒人就能脱离座位,飘到车顶去。

她以为自己可能要飘上去的瞬间,一股力量横空出世拦在她身前,稳稳当当把她按回了座位。那股力量在她肩上顺势一揽,她立马觉得自己就像在湖面漂泊许久失去方向感的小船瞬间靠了岸,停回属于她自己的港口,再也不用在风雨里飘摇。

她仿佛看见湖面不再暗潮汹涌,归于平静的同时氤氲出清浅雾气,还有股淡淡地柠檬清香气息传来,莫名让人联想起灿烂阳光下挂在枝头上闪着光的金黄果实,晶莹的晨露在太阳下闪着光,风吹过来,要坠不坠。

这些迷蒙睡梦中被放大被误导的各种奇怪的画面和感官终于停止思考和感觉,最终彻底睡了过去,无比的踏实。

大巴排着队陆续驶进陵园的停车场,班级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下车,到陵园门口排队,男生女生各分成两排依次站好。

三班的同学有序的下了车,周晓非下车前看见后排睡得正酣的两个人,大喊一声:“火车到站了嘞!”

叶深一只手臂搂着白归宁,一只手臂放在身前,上半身坐的笔直。她听见周晓非的声音,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一下,并不动弹。

刘木森点完名发现少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大巴,双手撑在前排左右两边的椅背上:“叶深,白归宁,快醒醒,祭扫时间有规定,别耽误了。”

白归宁听见刘木森的声音如同从很远很空旷的地方传来,隔着薄薄的耳膜听不真切,她努力辨别了一会,这声音才慢慢传到近前真实起来。

她动动脖颈,神奇的发现竟然觉不出酸胀。这一觉睡得异常舒适,脑袋上枕的,身上靠的,柔软有弹性,还暖烘烘的。

她本能抬手摸下自己的嘴角,哎哟,妈呀。这是真睡美了。睡得都流哈喇子了。

“唰”一下意识钻进大脑,白归宁心想不妙,早上出发的时候好像有人坐了她旁边的座位。好像还是周晓非那个二百五。

妈呀!她不会靠着人周晓非睡了一路,还把口水流人身上了吧。倒不是怕周晓非嫌弃她,可是她嫌弃周晓非呀。

白归宁跟见鬼似的瞬间醒神,坐正身体,惊恐地大眼睛正对上站在前排的刘木森。

刘木森见她那副表情,抬手把远视眼镜往鼻梁上推推:“做噩梦啊?”

白归宁木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木然地扭头看向身旁。她看见叶深坐在旁边的位置上,上半身挺得跟棵小白杨似的。

叶深的黑色运动外套盖在白归宁腿上,此刻她里面穿着一件大红色带帽套头卫衣,鲜艳的红色把她白皙的脸色衬得白里透红,明艳艳的异常生动。叶深此时正盯着白归宁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早晨七点多的太阳带着橙红的光刚离开地平线,透过车窗照进叶深浅棕色的眼眸,流光溢彩。

白归宁像被那并不强烈的光线刺到了眼睛,情不自禁抬手挡了一下眯起的双眼。然后,眼光扫到了叶深右肩靠近锁骨位置的地方一大块深色水渍。白归宁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加速了流动,最后全聚集到脸上,惹得脸上觉得异常的烫。她起先用来遮光抬起的手掌缓缓盖上了自己的双眼。

刘木森在身后又说句:“醒了就别磨蹭了,快下来集合。扫完烈士墓我们还要去市里老街景区。”

叶深:“好。”人依然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白归宁站起身,双手撑在前排椅背上,扭头看叶深,等她起身。

叶深抬眼看白归宁,粲然一笑:“你等我会,手和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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