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宁像个孝顺的晚辈毫无怨言地扶着一瘸一拐的叶深走下大巴,站到三班队列里站好。她的目光一直情不自禁自觉不自觉的往叶深肩头瞄,每每扫到肩上那抹深暗的红,就不自禁面上发烫。她想:怎么还不干?一面着急罪证还不消失,一面又觉得似乎缩小一点了。
她几乎是平均十秒瞄一眼的速度观察罪证消失,当她自己都算不清第几次瞟过去时,身侧的叶深突然垂下脑袋侧过脸庞,和她来了个眼对眼,面对面。
偷瞄的人被抓个正着,立马尴尬的僵住,白归宁脑海里飞快地想着怎么掩饰过去,却听见叶深清朗的嗓音低低地说:“我好看吧!”
白归宁:“......”真特么好看,口水配你,天下最俊。
等到整八点,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从一班开始分为男女两列进入陵园。每个班级之间间隔二十米距离,这样一个班级进入排好队列,下一个班级正好进入,安静而有序。
白归宁为了近距离观察罪证何时消失下车时站在叶深的右侧,结果一声“向左转”,她就被转到了叶深身后,只能看见叶深瘦长的背影。
队伍刚走出去两步,叶深趁老师不注意一个转身,双手往白归宁肩上一搭把白归宁推到她前面,自己转到了白归宁身后的位置。
白归宁没反应过来,扭头问:“干嘛?”
叶深笑笑,抬手揉一把白归宁漆黑柔软的短发:“怕你跟丢了。”
刘木森听见她们说话,一个眼风扫过来,示意不许说话。两人便不再交谈,跟着队伍安静地走着。
祭扫时间差不多一小时左右结束。后面每个班级的行程是各自班主任定的,五班班主任是个姓钟的老头,向来以铁腕著称,每天脑海里眼底心间只挂念一件事:成绩!基本上进高一开始,就没一次见体育老师带着五班出现在操场上,更别说周老师坚信是靡靡之音的音乐课了。
每次课间休息,或者体育课,坐在靠窗位置的五班同学经常流露出羡慕渴望又悲伤的眼神。但谁都不敢反抗钟老师的“暴政”。人可是只认成绩不认人。
所以,高一(五)班同学毫无悬念祭扫结束就被大巴车率先带走,回学校继续下午的课程。
如果不是周老师实在拗不过校长,他本是连这祭扫都没打算算上五班的名额。
其他几个班的同学看大巴载着五班同学缓缓驶出停车场,看着贴在车窗上一张张期待又绝望的脸。大家都表示深刻的同情,并认真地挥了挥手。
刘木森在班会的时候征集了全班同学的意见,最终行程定在市里的老街景区。其他几个班有的去爬傲风山,有的去博物馆。班级集合后便解散,各自班级单独活动了。
老街景区是沿着护城河建造的一水马头墙小青瓦的建筑,融木雕、石雕和砖雕为一体。古雅简洁的同时又极富富丽韵味。
老街景区最初是居民自住,后来城市翻新改造,很多老房子被拆除,拔地而起一幢幢高楼大厦。老城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及时翻新,后来竟意外保留下李,年复一年成了这座城市最后一块留着历史余韵的风景。
看到慕名参观的人越来越多,市政干脆把此地定位景区,住在里面的老居民大多搬去了新房,这里出租给贩卖情怀贩卖回忆的生意人,慢慢地,规模竟也越做越大。
陵园离老街景区半小时车程,大巴司机车刚在停车场停稳打开车门,同学们便一窝蜂的往门口冲,周晓非身高腿长,几步一跨第一个跑到车门处,两只手臂左右拽着车门两边,像个肉盾一样拦在门口,贱嗖嗖的对身后同学说:“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身后的成备立马很狗腿的和周晓非背靠背,对着心急下车的同学们伸出双手:“来,来,来,走过路过都打个赏。”
坐在第一排的孙琦和李甜伸手去扒拉两个人拽着门框栏杆的手,拽半天发现拽不动。李甜气急败坏地对刘木森说:“刘老师,你看他俩。”
刘木森坐在座位上没动,看着这帮小猴子瞎闹,听见李甜告状也不回话,只“哈哈哈”笑几声。
安和也想冲上去拦在门前凑热闹,转头看见白归宁跟在叶深身后走过来,赶忙调转枪口,义正言辞的对成备和周晓非说:“周晓非成备同学,你们两这样是不对的。”
周晓非左摇右晃对安和做个鬼脸:“我乐意。”说完还张嘴吐出舌头:“略略略...”
走到门口的叶深满头黑线,脑子里只有智障两个字,她看都懒得看成备和安和,抬脚踹在周晓非屁股上,直接一脚把人踹下了车。
周晓非以为是安和,转头就想骂人,看到叶深那张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的脸,刚滚到喉咙口的脏话拐个弯吞回肚子里了。
看到周恶霸被打倒,女生们顿感恶气得出,不约而同欢呼起来,然后一窝蜂的冲下车。
同学跑得太快,等刘木森慢半拍从座位上站起来,发现停车场上已经没几个人影了,于是,他只能叫住正慢悠悠往外走的几个人:“叶深,白归宁,还有你安和,通知大家两小时后这里集合,去吃中饭。”
安和大声回答:“明白,刘老师。”
白归宁没出声,叶深慢悠悠的边走边抬手比个OK的手势,连头都没回。
刘木森笑着骂句:“这帮兔崽子。”
同学们散的快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大家下车后全去追打周晓非了,特别是女生,使出了扯头花的力气去扯周晓非。周晓非再智障也明白,此刻必须得跑。还有几个凑热闹的男同学分出一路去围剿成备。
好端端的集体活动就以这种围追堵截的方式开了场。
剩下个安和没头没尾极不协调地跟在叶深和白归宁身后,时不时走两步晃到白归宁旁边。通常刚晃过来没多久,叶深就会拖着白归宁去看街边的新奇玩意。安和就只能干巴巴的在旁边左顾右盼。
叶深觉得他挺无聊的,好心问句:“你不跟他们一块追人去么?”
安和随口答句:“那多无聊。”
叶深:“跟着我们更无聊吧。”
安和:“怎么会,我喜欢逛街。”
白归宁看见街边的红木盒里放着一块玉雕的长命锁,洁白温润,触手冰凉,玉锁差不多一元硬币大小,面上没有繁复的花纹,只用小篆刻了“平安”二字。她眼睛盯着玉锁,问身后的人:“好看么?”
叶深还没来得及接话,周晓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好看。”
白归宁从小木盒里拿出玉锁问老板:“老板,多少钱?”
老板坐在里间柜台里磕着瓜子看着电视,正看得津津有味,听见有生意上门,立刻把电视音量调小,走到门口看见三个小孩,兴致顿时减掉一半,不咸不淡说句:“一千八百八。”
三个人都愣住了,异口同声:“这么贵!”
白归宁撇撇嘴,把玉锁放回木盒里。转身要走,叶深轻声问句:“喜欢?”
白归宁扭脸再看一眼,说:“算了,买不起。”
叶深还想说什么,旁边安和跟个老江湖似的,拿着玉锁对着光的方向边看边说:“老板,你这什么材质啊,要这么贵。我怎么看着就是个普通石头呢。”
老板瞅眼安和,摸不准对方是不是真的识货,掂量一下说:“八百,最少了。”
安和看着老板,沉默大概三十秒,突然说出句白归宁和叶深都挺不懂的话。然后老板也沉默了大概三十秒回句白归宁和叶深依然挺不懂的话。
接着,看见周晓非掏出二十块钱给老板,老板还挺高兴的找出个红色绸缎刺绣的布袋把玉锁装进去递给安和。
安和接过玉锁直接递给白归宁,白归宁没着急接,她把背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从背包内袋里掏出两张十块给安和。
安和说:“送给你。”
白归宁说:“不行,这是我买了送人的,没有你送我我再拿去送人的道理。”
安和不情不愿地接过钱,随手揣进裤兜。叶深脸色有点难以察觉的难看,她上前问安和:“什么情况?这东西不是一千八么?怎么就二十了。”
安和拉着她俩走远些才说:“我小姨跟我说过这老街买东西专坑外地人,乱叫价的,经常几百几千的东西本地人来买就十几二十块。”
白归宁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你们刚才说的是本地话?”
安和面上有明显的得意之色:“对呀,我以前寒暑假都来我小姨这,会说几句。”
白归宁发自内心地:“那你挺厉害呀。”
安和整个人越发得意起来,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我还会说点上海话。”
白归宁刚淘到喜欢的东西,心情好到不行,表现的特别捧场:“说两句听听。”
安和装模作样的清下嗓子,脑袋扬得高高地:“小赤佬。”
白归宁:“......”我好像听懂了。
在旁边黑脸走路的叶深这时冷冷吐句:“十三点。”
白归宁:“......”我好像又听懂了。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总让人误以为天使飞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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