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走进包厢,不动神色倒杯热茶。绕过安和走到白归宁另一边的位置,放下茶水,自然到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她在白归宁右边坐下,拿起自带的酒壶和酒杯,不紧不慢给自己倒酒。放下酒壶,举起,对着安和说;“敬你一杯。敬逝去的青春。”整个人从动作、表情、语态,以及神色,行云流水般优雅。
“再敬你一杯,敬你当年运动会没有放弃的精神。”
“依然敬你一杯,敬老同学重逢。”
“还是敬你一杯,敬相识十几年的情谊。”
“无论如何敬你一杯,敬你厚爱光临小店。”
每次叶深敬安和酒,白归宁都举起酒杯想要碰杯。叶深全部不动声色按下白归宁的手,把她手中酒杯换成茶盅。
然而,叶深万般敬安和酒的说辞和理由,却没有一句是关于今晚主题。
安和酒量实在是烂。基本上属于一杯发蒙,两杯就晕,三杯必到的状态。所以在叶深连续敬他五杯酒的情形下,安和已经趴在桌上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待叶深欲敬第六杯时,李甜伸出手,表情微妙夺过安和手中酒杯。“叶深,这杯我敬你吧,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不待叶深回应,李甜便把安和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叶深酒杯停在半空没有喝。她只是意味深长看着李甜,淡淡地说了句:“李甜。我们都小看你了呀。”
李甜看眼旁边开始不停傻笑的白归宁,又看看趴在桌上呈半死状态的安和。最终,目光直视着叶深,露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咄咄逼人,“言重了。只是我这两个朋友酒量都不好,酒品也很差,我怕吓到你。”
李甜从自己背包里拿出皮夹,抽出张银行卡,递给叶深,“帮我结账吧,这两人都喝多了,我送他们回家。”
“人家求婚宴,让见证人买单有点奇怪。”叶深扫一眼李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并没有接银行卡,“回头我自然会问他们两口子要回来。”
李甜递在半空拿银行卡的手一顿,不自然晃两下收回来,无所谓的一耸肩,“那随便了。”
她站起身走到白归宁身边,双手扶着白归宁肩膀,“走吧,老规矩,先送你回去,我再帮你送安和。”
白归宁晃晃悠悠站起来,努力睁着已经开始散光的双眼,推开李甜,坐回座位上。拿起装着桂花酿的酒壶,往自己酒杯里倒上一杯。“老规矩,我继续喝,你帮我送男人回家。”熟悉的“咯咯咯”笑声响起时,叶深情不自禁打个寒颤。还没来得及把白归宁酒杯按下,她就已经一杯见底。
李甜看着白归宁,笑的温柔又美好,丝毫不拖泥带水说:“好。”
然后,转过头,看着叶深,“那麻烦你今天照顾归宁,送她回家了,她住在锦和苑17幢2单元503。”说完熟练无比拉起安和一只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架,一只手搂着安和后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深扭头看着还在给自己倒酒的白归宁,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是少根筋,还是缺心眼。她糟心而无奈地摇摇头,拿走白归宁正准备送到嘴边的酒杯。
结果,看见白归宁直接拿起酒壶往嘴边灌。她伸手去拿,却被白归宁一转身躲开。白归宁“咯咯咯”笑得更大声了,开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拿着酒壶看着叶深,“想从我手里抢酒,做梦吧你。”
叶深又,又,又一次站在原地,脑袋上爬满道道黑线。
白归宁一边偷喝壶里的酒,一边躲过叶深的围追堵截。躲着躲着就把自己逼到墙角。
叶深站在她面前看着把酒壶牢牢护在怀里的白归宁,还是无奈又糟心地摇摇头,叹口气,“不喝了,好不好。再喝,你男人就跟人跑了。”
自从重遇白归宁,叶深发现自己摇头和叹气,频率越来越高。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变成个,怨妇。
白归宁抱着酒壶,伸出脑袋,凑到叶深面前,醉眼朦胧双目迷离看着她。“男人跑了,不还有你么。”
醉人说醉话,醉话不能信。这人清醒和喝醉怎么能反差这么大,就像她把自己关在门内,而酒精是唯一的钥匙,只要打开便能放出那个门内的人。
叶深看着自饮的相当满足的白归宁,突然发觉她在清醒时候似乎真的很少敞开怀去笑,虽然叶深只见她醉过两次,但每次醉酒她总是不停地笑,好像这时才是真实发自内心的快乐。
叶深忍不住想,这些年她究竟经历过什么,需要买醉才能释放。
白归宁终于自饮完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她眼神有点不大聚焦,在包厢里转一圈看见叶深,乐颠颠跑过来,双臂直接搂住叶深的脖子,整个人重量几乎是挂在叶深身上,她笑着说:“老板,没酒了。”
叶深觉得这人真有意思,没喝多的时候她拉个小手都说她揩油,喝多了搂啊抱啊招呼不打都直接上手。上次还亲了她一口,想到这里叶深忽然整个人燥热起来,空调仿佛失去作用,她隐隐的心里带上点奇怪的期待。
她单手搂住白归宁,在她后背轻拍一下:“听话,不喝了。”
白归宁搂着叶深晃两下,整个人几乎是蛮不讲理地跳上跳下:“还说酒水管够,骗人的么!”
嘿!
酒鬼就是酒鬼。醉成这样还能记得跟酒有关的承诺。
叶深是真服了。
她对着白归宁宠溺带点无奈地笑笑,胡诌道:“酒都给你喝完了。”
白归宁不乐意了,放开叶深,把她往后推一把,酒都没了抱什么抱!她气呼呼地说:“酒都没有开什么店。”说完晃悠悠跑去拿自己的包就要往外走。
叶深一看不妙,立马上前拽住她胳膊问:“去哪?”
白归宁头也不回:“换场子喝。”
是嫌叶深头不够大么?每次碰到这姑奶奶喝多叶深都觉得自己脑袋特别大,大到要爆炸。她拽着白归宁的胳膊发力把她拉向自己,喝多的人脚步不稳,白归宁直接被拉近叶深怀里。叶深也不客气,直接双臂一圈从背后把人圈进怀里,她在白归宁耳边说:“有酒,你乖点,我就给你拿。”
一听到有酒白归宁原地蹦起来,后脑勺差点撞上叶深的下巴,她转过来面对叶深,双臂又搂上来了。脑袋靠在叶深肩头开心地蹭着,边蹭边说:“乖的很。”
叶深被她弄得身上心里哪里都痒痒的,想着这人怎么有酒就能骗,那放出去不得吃亏啊。她抬手把白归宁蹭来蹭去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不让动,说:“乖就不要动。”
白归宁被叶深按住后脑勺脸埋在她肩头,其实叶深没用力,只是手掌轻轻托着她。白归宁就乖乖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搁了一会觉得有点累了,眼皮很重开始往下坠,她努力把眼皮撑开,想着,还没喝好,不能睡。
后来搂着叶深脖颈的双臂抬得有点酸,她索性放下来,两只手臂直接环上叶深的腰,环一圈觉得怎么这么细,还顺势搂紧了点。
包厢里空调冷气显示25度,据说这是让人体最舒适的温度,但此刻,叶深觉得都是鬼扯,她整个人都快烧着了。呼吸也变得急促,额上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就连眼神都像烧着两捧火。
不过醉鬼看不到,醉鬼靠在叶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搂着叶深腰的双臂松松垂下来,又搂回去,过会又垂下来,重新再搂回去。反复几次之后要着火的叶深确定醉鬼应该是睡着了。她仰头闭眼做个深呼吸,调整两只手把人打横抱抱进了“非请勿进”的房间。
下楼时碰见正往楼上走的林素子,林素子立刻识相的往旁边给叶深让路,在叶深经过时,双手握成拳,手臂举起拉倒胸前,做个“加油”的姿势。
叶深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目不斜视抱着人走了。
白归宁这次没有睡很久,醒来时看见房间景象一点都不惊讶,房间里只亮了床头一盏小夜灯,她看见自己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打开检查发现并没有未接来电,时间是凌晨1:47分。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酒醒之后渴的慌,起身拧开灌了小半瓶。屋子里很暗,除了小夜灯的光源其他地方都黑乎乎看不真切。她在床凳上找到自己的挎包,把手机揣进去挂上挎包准备离开。
一直靠在窗边躺椅上注视着她的叶深这时才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白归宁吓得一个激灵,等她看清叶深的方位才单手按在胸前抱怨句:“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叶深打开房间的落地灯说:“谁让你想偷跑。”声音听上去有明显的不悦。
白归宁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竟莫名觉得理亏。现在她喝酒其实很有数,已经很久没喝醉过,基本上喝到差不多有点眩晕就不再继续喝。和以前那种没数死喝,喝多了都不收敛的时候好了很多。可偏偏这么久以来唯二两次喝多都碰上叶深来给她收拾,她这样不打招呼就走确实说不过去。
白归宁脑袋低垂,弱弱地:“对不起啊,我以为你睡了。”
这句话说出来,叶深的心立马软下来。不说道歉,好像在记忆里白归宁这样软软的和她说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叶深走到白归宁身边,习惯性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一把,柔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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