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根据李甜给的地址把白归宁送到楼下,白归宁一路靠在副驾驶座位上打盹。车刚驶进小区,她立刻睁眼醒来。待牧马人停稳,连告别都疏忽,就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离去。
其实桂花酒二十几的度数不算高,后劲大上头快,人的意识不算糊涂。昨晚的事情她都记得,她做了什么叶深的反应她全都知道。她自己多多少少带着点借醉装疯的意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好像内心最深处在期待着什么,又在逃避着什么。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多想,唯一的期望就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到昏天暗地。担心吵醒李甜,她轻手轻脚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开门一刹,赫然映入眼帘,一双突兀的男士皮鞋,虽然突兀,凭她的记忆力不至于忘记那是安和今天穿的新皮鞋。因为他热爱篮球,平时上脚全是各式各样听也听不懂有命名的篮球鞋,才会让偶尔穿一次的皮鞋,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的皮鞋放在李甜卧室门口,房间内漆黑一片,却有阵阵暧昧声音高一声低一声响起。
白归宁放在门把手上的右手微微出汗,握紧,又放开,最终,不动声色关上门,离开。
当她关上房门,黑漆漆传出暧昧声音的房间里,李甜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着在床上睡得跟死猪没两样的安和思考片刻,把自己的睡衣内衣一件件剥干剥净,掀开空调被的一角钻了进去。
李甜确实困了,她从把安和带回来,骗到自己床上就费了好大的力气。白天出门前她帮白归宁把卧室门反锁起来,钥匙自然给了白归宁。安和在客厅沙发上躺着怎么都不肯进她房间,直到她说让安和去她床上睡,她去接白归宁才肯。
等到安和睡熟,李甜确实没怎样,她一直坐在自己卧室地板上等白归宁回家,就为了唱完这出独角戏。
是啊,从进高一她就喜欢这个看上去有点木讷憨厚的男孩子,可男孩子总是围着白归宁转。如果高二白归宁不转学说不定他们那时候就好上了。高三毕业那年安和差点就接受了她,可是,命运总是不偏向她,那她只能自己争取。而且现在有叶深这么好的助力,如果叶深知道安和出轨了她,以叶深的性格怎么可能放白归宁再回到安和身边。
李甜挪动自己滚烫的身体靠近安和,脑袋小心翼翼枕在他肩头,见安和没反应,手臂也慢慢攀上去。就这样,心满意足地睡了。
白归宁计算不出花了多少时间走到楼下,没有乘电梯。只因她一直在想要去哪里,似乎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开宾馆么?宾馆床单总觉得很脏。
不是应该难过一下么?
这情形怎么看来都是男朋友和好闺蜜偷情的戏码吧?!
事实上,她真没有。
只是觉得无处可去有点悲凉,有家难回些许可怜。
于是,想着想着,却依然到达一层。漫无目地推开单元楼玻璃门,突然看见一辆熟悉的、漂亮的、帅气的、英俊的黑色牧马人。
“卧槽、这家伙还没走!”
这是第一反应。几秒出于本能的第一反应过去,取而代之汹涌奔至白归宁心田的是种极其陌生的温暖感觉。
“她在等我!”
白归宁忽然想起云台山之行,那个早已醒来日光还未及出现的清晨,她枕着那人手臂,柔软温润,以及对方身体上熟悉又陌生的阳光柠檬味,舍不得翻身,舍不得离去。
想起自己躺到僵硬的身体,和印在额头清浅到不能再清浅的一吻。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明知不合适不可以,却又忍不住靠近。像是骨子里埋藏了追逐光追逐暖的天性,一面害怕沉溺拼命抗拒,一面遵从内心想要靠近。
当白归宁推开楼道门走出去那一刻,清楚看见叶深扔掉手中香烟,几乎是奔跑着过来。还没等她开口问你怎么还没走,一个扎实的拥抱,如同穿越十年光阴,硬生生撕裂时空,沉沉给与,不容拒绝。
怀抱太温暖,气味太好闻,良人太温柔,连车都酷炫。
白归宁差点哭出来,面对着不良辰不美景,蚊子咬满腿包,燥热到心烦意乱的夏夜,还被一个大火炉死命搂在怀里。
“大哥?大姐?我被蚊子咬死了。”憋一头浪漫情绪,实在憋不住打破这片小言的旖旎。大夏天,搂一块,一身臭汗不说,户外有多少蚊子计算过么?真以为你拍偶像剧么?
就算拍偶像剧,大夏天穿冬装,大冬天穿夏装。跳河淋雨不说,接个吻还一大堆大灯怼着,不都是拍给傻子看么!吼!跑题了!
叶深本独自悲凉楼下抽烟,看见白归宁失魂落魄走出来,脑补了一千种一万种狗血剧情。二话不说冲上前想着哪怕扮演个痴心人设好的男二,哦,不,女二也好,结果一片痴心被怼的汗流浃背。
“去车上吧,没熄火,空调开着的。”叶深不情不愿放开不按剧本来演的白归宁,打开车门让她上去。
车门刚打开一条缝隙,就听见一声鬼叫:“卧槽,好凉快,老娘走个楼梯要中暑了。”话音未歇,人已经钻进车后座瘫成一块人形牌。
叶深轻轻关上车门,摇头浅笑,绕到车后座另一边,打开车门,把白归宁的脑袋双手托起,强行挤上去,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关上车门:“所以,你干嘛回家又跑出来?”
“忘带钥匙了。”白归宁由着叶深挤进后座,把脑袋枕在她腿上,不假思索举着手中还未收进包里的钥匙说。
“算了,就是闺蜜和男友睡了的戏码,老套的要死。”两人沉默片刻,白归宁随性把钥匙往旁边一扔,不咸不淡。
两人一坐一躺,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叶深感觉腿上的脑袋渐渐变沉,耳边响起白归宁均匀的呼吸声。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给一串号码发去短信:“打车来这个地址,帮我把车开回去。”
等周晓非火急火燎满头大汗跑过来,打开车门,一句“卧槽”刚要出口,叶深抬手一指对他做个闭嘴的手势,脑袋往旁边轻轻一点,示意周晓非,麻溜点滚去开车。
“你特么有病!”周晓非对叶深无声的说一句,满脸便秘表情钻进驾驶座,万般不爽地问一句:“你家?”
“店里。”
晚上来回折腾这一遭,最后还是回到了寻否。车刚熄火白归宁就像上了闹钟般再次醒来,此刻已经凌晨三点多,她断断续续睡了几回,这下倒是彻底清醒了。她坐直身体,看叶深靠在旁边闭眼休息,感觉到她起身,叶深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叶深问:“到了?”
周晓非在驾驶座拔下车钥匙,头都懒得回,没好气地“昂”一声。
叶深抬脚准备揣上驾驶座靠背,腿刚要抬便挺她嘴里“嘶”一声,最后只好默默放回去维持原样。
周晓非打开车门把钥匙扔进后座,对叶深扬扬手说:“走了。”
叶深扫他一眼没回话,依然保持不变的坐姿端坐着。旁边已经清醒的白归宁看着她问句:“打算睡车上?”
叶深扭头看向白归宁,方才对周晓非那副爱答不理冷冰冰的臭脸瞬间不见,春风吹满面,连眼神都和煦极了。真变脸达人.双标大佬.叶深。她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柔声对白归宁说:“你等我会,腿麻了。”
时光在一瞬间重叠,旧日光景似乎并未走远,跌跌撞撞穿过漫长岁月,走到今日。
叶深在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都同时一愣,转而相视着笑起来。白归宁还不自禁往叶深裤子上瞄几眼,看看有没有再次留下一滩口水的印记。确认自己睡觉没流口水之后,缓缓舒口气,双手放在叶深腿上,轻轻捏着说:“帮你揉揉。”
白归宁两只手在叶深腿上来回轻拍,过会变化手法变成揉捏和捶打。她的手生得比常人要小,手指细白,看不见任何突出的骨节,手背指骨处能看见几个深浅不一的小凹坑,以前听老人家说过似乎叫梅花凹,象征着富足和美满。可见有些面相骨相也并无多少依据。她只要稍一动作梅花凹便会显现出来,衬得一双手似婴孩般可爱。
叶深被她这样揉捏捶打几下后,实在憋不住嘴里吐句:“别揉了。”她说话声音较平时低了不少,让听得人感觉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吐出这么句话。
白归宁不明所以,抬头看叶深问:“不麻了?”
叶深一直看着白归宁,在白归宁抬头望过来时,两人目光再次撞在一起。叶深眼眸里似乎压抑着两团跳动的火光,她垂下眼睫,两簇火光霎时隐匿其中。她低低地说:“更麻了。再按下去真下不了车了。”
白归宁起先还有点疑惑,一看叶深那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闷不吭声的把手从叶深腿上拿开,靠回车后座看窗外夜景,不再出声。尽管此刻窗外实在没什么夜景好看,除了路面几盏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车辆,连人影都看不到几只。
叶深没在这里坐太久,等麻木感消退一些便带着白归宁下车进店里了。店里已经打烊,椅子全部倒扣在木桌上,清洁阿姨把卫生收拾得很干净。大堂里只亮着几盏壁灯。人群散去,只剩一室清冷。空气里有残留的烟草和酒精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在提醒着人们欢闹刚散场还没多久。
叶深怕白归宁看不清路,也没有开灯的打算,她握着白归宁的手腕领着她进了独属她自己的那间房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