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的清新与温暖。
我从睡梦中醒来,屋子里一片宁静。厨房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餐桌上的牛奶温度恰好维持在45度,仿佛刚刚从炉子上拿下来。餐盘下压着一张妈妈留下的字条,飘逸的字体,说她会尽快回来,让我照顾好自己,钱包在她卧室的抽屉里。字条的末尾,画着一个满脸麻子的笑脸,看着它,我的鼻子微微发酸。
我们总是喜欢玩这种幼稚的称呼游戏,她叫我“宝子”,我叫她“麻子”。此刻,纸条上的笑脸似乎还在调皮地冲我眨眼,仿佛妈妈此刻就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天文馆坐落在近郊的山顶,远远望去,像一颗被群山捧起的银色星球,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转过最后一个弯,天文馆的穹顶骤然闯入视野——它像一枚巨大的观测镜,静静对准天空,仿佛随时准备捕捉来自宇宙的信号。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学生、家长、带着相机的游客,嘈杂的交谈声混着远处扩音器的调试音,在热浪中微微扭曲。
小美站在检票口旁的石阶上,正踮着脚张望。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防晒衣,头发扎成高马尾,看到我时,她眼睛一亮,用力挥了挥手:“小雨!这边!”
我小跑过去,书包在背后轻轻晃动。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掌心有细密的汗:“你再不来我就要被晒成人干了!”她夸张地抹了把额头,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猜猜我看到谁了?”
没等我回答,她的视线已经往右侧飘去。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陆鸣。
他站在树荫下,身边围着两男一女。女生穿着白色连衣裙,粉妆玉琢,正仰头笑着说什么——是徐莉,那个篮球场穿粉色卫衣的女孩子。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落在她身上,衬得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陆鸣依旧是那副疏离的模样,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滑着手机。他今天穿了件简单却剪裁考究的黑色T恤,领口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线条。似乎察觉到视线,他忽然转头,目光快要和我对上,我赶紧掉转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徐莉却已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她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眯起眼睛,像只发现猎物的猫。
“哇哦,”小美在我耳边小声感叹,“修罗场预定?”
我没接话,只是低头检查门票,假装没看见徐莉突然挽住陆鸣胳膊的动作。但某种微妙的预感已经顺着脊背爬上来——今天的星空观测,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天文馆内部比想象中还要壮观。
一踏入大厅,冷气便扑面而来,带着金属与电子设备特有的冷冽气息,瞬间驱散了外界的燥热。整个空间呈现出银灰色的主色调,地面铺着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倒映着头顶巨大的穹顶结构。四层高的全金属旋转楼梯盘旋而上,像一条银色的DNA螺旋,连接着各个楼层的展区。楼梯的金属栏杆上蚀刻着精细的星座图案,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微光。
抬头望去,穹顶如同一片倒扣的星空,中央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全息投影地球,缓慢地自转着,云层与大陆的轮廓清晰可见。四周的墙壁上嵌着无数块显示屏,实时播放着来自全球各大天文台的观测数据,跳动的数字和曲线在深蓝色的背景上流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宇宙的神秘。
“好厉害......“小美仰着头,张大了嘴。
导览员站在大厅中央,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性,脖子上戴着一串星月形状的白水晶项链,在馆内的冷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她的声音通过挂在耳边的微型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欢迎来到'寻找系外行星'研学夏令营,我是本次活动的导览员林月。“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大屏幕立刻切换成一张星云照片:“在开始之前,请大家分组领取观测手册。“
人群立刻慢慢涌动起来,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我和小美被推搡着差点分开,她灵活地钻过几个高大的男生,不一会儿就举着两本烫金封面的手册回来了。
“给!“她得意地把其中一本塞给我,封面上银河的图案在灯光下闪烁着精致的金色光泽,“我们一组!我对天文不太懂,你要负责给我讲解哦。“她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翻开手册,扉页上印着今天的活动安排:下午参观陨石展区,然后在球幕厅听星空讲座,晚上则是在露天展台用专业天文望远镜观星,活动一直持续到凌晨过后。最下方还用烫金小字标注着“特别惊喜:午夜流星雨观测“。
正当我仔细阅读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回头看去,陆鸣一行人正往旋转楼梯上走去。徐莉挽着他的手臂,高跟鞋踩在金属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引人注目。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眼尾贴着几颗细小的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是把星星藏在了眼角。
几个女生小声议论着,不时偷瞄他们。陆鸣似乎对周围的视线浑然不觉,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在看到我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各位领完手册后,请跟随工作人员前往二楼陨石展区。“导览员的声音再次响起,“请注意,馆内禁止奔跑和大声喧哗。“
小美拽了拽我的袖子:“走吧,听说这里的陨石都是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真品!“
我点点头,把手册塞进背包,跟着人群向展区移动。冷气从头顶的通风口无声地倾泻而下,金属墙壁上映出我们模糊的影子,像是行走在太空舱里的宇航员。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们。回头望去,却只看到旋转楼梯上陆鸣远去的背影,他的黑色身影在银色的金属结构中格外醒目,像一颗孤独的行星,沉默地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
而徐莉正回头看着我,红唇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陨石展区的灯光比大厅更加幽暗,深蓝色的射灯从上方斜斜地打在玻璃展柜上,将每一块陨石都笼罩在神秘的冷光中。展柜里的陨石形态各异,有的漆黑如炭,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有的则呈现出金属般的银灰色,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导览员林月站在第一个展柜前,指尖轻轻点着玻璃:“这块是NWA 869,来自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已经旅行了45亿年才来到地球。“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这种橄榄石陨石非常罕见,全球现存的完整标本不超过二十块。“
我的呼吸突然一滞——这块陨石的纹理如此熟悉。上个月妈妈生日那天,她书桌上就摆着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头,只是体积小了许多。当时她还笑着说那是她在古董市场淘来的“幸运石“。
随着导览员的讲解,我的疑惑越来越强烈。第二块展出的铁镍陨石,妈妈用它当镇纸;第三块碳质球粒陨石,跟我们家花盆里那颗很像;甚至连那块据说只在南极发现的稀有玻璃陨石,我都曾在妈妈的梳妆台上见过。
“这些陨石都是无价之宝,“导览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些是各国科研机构借展的,有些是私人收藏家捐赠的...“
私人收藏家?价值连城的陨石?我的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我们来到展厅中央,这里单独陈列着一块足足有一辆小汽车大小的陨石。它通体漆黑,表面却布满神秘金色的脉络,像是被闪电击中的痕迹。导览员的声音变得庄重:“这是本次展览的镇馆之宝——Allende陨石,1969年坠落在墨西哥,含有太阳系形成初期的原始物质...“
当我站在这块陨石前时,一股异样的感觉突然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妈妈站在月光下,全身笼罩着一层银蓝色的光晕...
她将手指按在我的额头上,指尖有星光流转...
一个声音在呢喃着一段陌生的语言,好似每天晚上在我床头唱的不着调的催眠曲……
“小雨?“小美用力拽了拽我的袖子,“你脸色好白,不舒服吗?“
画面瞬间消散。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没事,“我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冷气太足了。“
“现在大家可以排队与Allende陨石合影,“导览员宣布道,“但请勿触摸,它非常脆弱。“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当轮到我时,我看着这块黝黑的巨石,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驱使着我,我缓缓伸出手——那块陨石似乎在呼唤我,表面的金色纹路像是有生命般微微闪烁。
指尖触碰到冰冷表面的刹那,整个展厅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随即全部熄灭。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人撞到了玻璃展柜,有水杯打翻在地,骚动声不绝而耳。
“请大家保持冷静!“导览员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可能是电力系统故障,很快就会恢复...“
在一片混乱中,我感到那块陨石在我的手下微微发热,金色的纹路透过皮肤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这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一股灼流从指尖炸开。
掌心像被磁石吸住般无法挣脱——
皮肤下似乎有蓝色光粒在游走,那些发光的脉络顺着血管急速蔓延,如同苏醒的星河在我体内奔涌。
几分钟后,灯光终于重新亮起。我这才将手缩了回来,脑海中却好似经历了几番轮回。导览员正在安抚受惊的参观者,而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展厅另一端——陆鸣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而是充满了震惊和...某种我说不清的情绪。
更奇怪的是,在灯光恢复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他耳垂上的十字星耳钉,正闪烁着与陨石如出一辙的金色光芒。
一块监测屏幕上,红色字体在闪烁,
“体温45℃,异常生物体征,是否标记”男子“啪”的一声点了关闭键。耳返中传来低沉的声音:“一切照旧,不要惊动目标……”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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