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科考团出发第一天。

徐氏集团的“极光号“私人飞机在平流层划出一道优雅的航迹。不愧是全球财力的跨国集团，机舱内意大利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气，水晶杯中的香槟气泡沿着杯壁缓缓上升。每位乘客面前的全息显示屏上，实时显示着飞行高度、速度和舱外温度——当前零下62摄氏度。

飞机已经平稳的航行了接近五个小时，南极，这个遥远的如同童话中的世界，正悄然靠近。窗外的夜空如同泼墨般深邃，偶尔闪过的极光像是某种神秘的召唤。

我将额头贴在纳米玻璃材质的舷窗上，呼出的白雾在防雾涂层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这架价值3.7亿美元的庞巴迪环球8000，配备了最先进的气象雷达和量子通讯系统，此刻正以0.9马赫的速度穿越南极圈。

“还有一小时抵达中山站。“空乘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当前舱外温度零下71度，极光指数Kp=6。“

安宇浩的银边眼镜反射着座椅旁的氛围灯，他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调出一组极光光谱图。“这次的极光活动异常活跃，“他的声音像实验室里的精密仪器般平稳，“电离层扰动指数比往年同期高出300%。“

舷窗外，一道翡翠色的极光突然撕裂夜空，如同天神挥动的光鞭。那光芒太过妖异，在机翼上投下流动的光影，我顿觉全身好似也被这光鞭抽了一下，浑身震动。最近总是如此，对光异常的敏感。

“手链很特别。“安宇浩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他推了推那副标志性的银边眼镜，镜片在舷窗透进的极光下泛着诡谲的蓝绿色。“那颗是云之心吧？“他的指尖虚点在我腕间，距离乳白色的陨石珠子仅毫厘之差，“这种级别的陨石结晶...全球存量不超过20克。“

我下意识用拇指摩挲那颗像藏着云海的“云之心“，温润的触感立刻勾起回忆——妈妈总爱用她温暖的掌心轻蹭我的脸颊，把我的圆脸揉来揉去，弯弯睫毛在阳光中闪烁抖动。“妈妈喜欢收集石头，她说每颗陨石都藏着一个星星的故事。“

再举世罕见的宝贝，也许在妈妈眼中也不过是送给宝子的一个小礼物罢了。

前排传来陆鸣和徐莉压低声调说话的声音，徐莉时不时的浅笑几声，银铃耳环跟着晃动。我不想去注意他们，可总觉得只要看见他们俩就心里闷闷的，像一块沾了水的棉花盖在身上一样膈应的不舒服。

突然，整个机舱毫无预兆的剧烈震颤起来，咖啡和香槟酒泼的到处都是，头顶阅读灯开始疯狂明灭。行李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有人的惊叫卡在喉咙里。

机长颤抖的声音从广播里漏出来：“遭遇强烈磁暴......“我的目光掠过舷窗外诡异扭曲的云层，那些翻滚的乌云像被无形巨手搅动的墨水。安全带勒得肋骨生疼，却注意到前排徐莉掏出手机时，屏幕明明灭灭闪烁着不属于正常信号的幽蓝波纹。

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1987年某航班神秘失踪，黑匣子记录显示遭遇“非自然电磁干扰“。难道此刻的电磁干扰也是非自然的吗？

邻座安宇浩的银边眼镜泛起奇异的紫光，他似乎异常冷静，盯着舷窗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剧目。

机舱剧烈倾斜的瞬间，陆鸣的身影如离弦之箭窜向过道。他单手撑住摇晃的座椅靠背，整个人竟能在失重状态下保持平衡，肌肉线条在紧绷的校服下清晰可见。当他撞开驾驶舱门时，金属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几个同学吓得抱作一团。

“他怎么可能......“后排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我死死攥住扶手，看着陆鸣利落地接过机长手中的操纵杆，骨节分明的手指飞速敲击仪表盘。那些复杂的操作界面在他手下仿佛孩童的玩具，仪表盘的红光映得他侧脸冷峻如刀。

“各位请看。“安宇浩不知何时站到过道中央，银边眼镜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正常学生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此镇定？而且未经允许闯入驾驶舱......“他拖长尾音，指尖若有若无地指向陆鸣，“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漫开，有人开始翻找手机录像，有人压低声音讨论“超能力者“。我望着陆鸣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他转动操纵杆时手臂暴起的青筋，真的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力量吗？

窗外突然炸开刺目的蓝光，整架飞机被诡异的靛青色笼罩。徐莉的尖叫刺破耳膜，她指着舷窗的手指不停颤抖：“有东西！有个......“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金属摩擦的尖啸掠过机翼。那轮廓像是某种拼接而成的机械巨兽，关节处闪烁着不属于自然的冷光。

众人扑到窗边时，只看到浓稠如墨的乌云。我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手上的陨石珠烫得惊人。安宇浩不知何时贴到我身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一股浓厚的能量场朝我包裹过来——竟有些和妈妈的感觉相似：“抓紧手链，它的能量能屏蔽电磁场干扰！”他按住我颤抖的手，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窗外，“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机舱突然剧烈倾斜，我的身体猛地被甩向舷窗，肩膀狠狠撞上冰冷的玻璃。氧气面罩“啪”地砸落，我下意识想抓住，却因为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扣上安全带。

“抓紧我！”安宇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他的手臂横挡在我胸前，力道大得几乎勒断我的肋骨。他的体温异常灼热，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股无形的能量场从他身上扩散，压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舱内一片混乱。尖叫声、祈祷声、呕吐声混作一团。行李从行李架上纷纷坠落，如雨点般砸向座椅和乘客。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陆鸣在驾驶舱内的背影。他的身影在剧烈晃动的机舱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无比坚定。他和机组人员一起，双手紧紧握住操纵杆，青筋暴起，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与这疯狂的飞机和死神搏斗。每一次飞机的剧烈颠簸，都让他的身体摇晃不已，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手中的操纵杆，像在狂风暴雨中抓紧桅杆的孤勇者。

“轰——！”又一阵剧烈颠簸，我的胃猛地翻涌上来，喉咙里全是酸苦的胆汁味。头顶的行李舱“砰”地弹开，一只金属行李箱砸下来，安宇浩抬手一挥，箱子竟在半空诡异地停滞了一秒，才重重砸在过道上。

我的脑袋像是被什么劈开，一阵剧痛，七星手链烫得几乎灼伤皮肤。那些珠子疯狂震颤，乳白色的“云之心”内部，星云状的纹路开始旋转、重组，像是某种被封印的记忆正在苏醒——

（闪回）

——黑夜，凌乱的人工湖边。

——妈妈的风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手中的水晶权杖迸发出刺目的弧光，一击贯穿了俯冲而来的无人机。

——电光火石间，她看着我，嘴唇翕动，

——宝子别怕！

这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妈妈。这一幕却又似乎真实的在我眼前发生过。

“小雨！呼吸！”安宇浩的吼声将我拉回现实。他的手掌贴上我的后颈，一股电流般的能量灌入，我的视线骤然清晰——

窗外，南极冰原以恐怖的速度逼近。飞机正在下坠，机翼擦过冰川，爆出刺眼的火花。陆鸣的吼声从驾驶舱传来：“低头！抱头！准备撞击——！”

我的身体被惯性狠狠按进座椅，五脏六腑仿佛要冲破胸腔。安宇浩的能量场骤然收缩，我身体四周似乎有一个安全皮囊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在最后的意识里，我只听见——

“轰——！！！”

世界天旋地转。

……

寂静。

过了许久，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欢呼：“我们还活着！”紧接着，整个机舱都沸腾了，人们相互拥抱、哭泣，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生还。而我，手中紧紧握着七星手链，望着窗外那片被冰雪覆盖的大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刺骨的寒风从机舱裂缝中灌入，我打了个寒颤，呼出的白雾在眼前凝结又消散。窗外，南极的冰雪世界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银光，无边无际的白色荒漠延伸到地平线尽头，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蓝，干净得让人心慌。

“所有人待在原地！“机长的声音嘶哑却坚定，他扶着扭曲的舱门站起来，制服上沾满了血迹和冰屑，“南极科考站距离我们还有27公里，暴风雪在三十分钟后抵达。救援队收到我们的定位信号后预计六小时内到达。在此之前，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擅自离开飞机。“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七星手链依然紧攥在掌心，那些珠子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触感却比往常更加温热，仿佛还残留着某种能量。

陆鸣从驾驶舱走出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的目光扫过机舱，在看到我的瞬间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还好吗？“他走到我身边，声音低沉。

我点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还沉浸在刚才在坠机前的幻觉——妈妈手持水晶权杖的画面——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中。那到底是记忆，还是濒死时的幻觉？

“多亏了陆鸣同学，“机长拍了拍陆鸣的肩膀，向众人宣布，“刚刚如果不是你帮助我们一起控制操纵杆，我们可能已经坠入冰缝了。“

乘客们纷纷向陆鸣投去感激的目光，安宇浩却站在不远处，银边眼镜反射着冷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视线在我和陆鸣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实验。

“大家分组行动，“机长继续安排，“一组检查机舱内的物资，二组在周围设立信号标志，三组照顾伤员。“机长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震得舱壁上的碎冰簌簌掉落，他用匕首挑开座椅靠背，扯出保暖毯抛向人群，“保存体力，我们机舱内的食物和水都很充足。”

我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走到舷窗边向外望去。南极的风呼啸着掠过冰原，卷起细碎的雪粒，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这里的景色壮丽得近乎不真实，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很美，对吧？”安宇浩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旁，他的声音轻柔，“但也致命。这里的平均温度是零下40度，风速可达每小时100公里。如果没有及时救援...“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握紧了手链，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磁暴？南极的天气虽然极端，但这种强度的电磁干扰...“

安宇浩的镜片闪过一道反光：“徐氏集团的特权航线居然是一条死亡航线，他们集团的千金和未来继承者可都还在这里呢……”

他的语气让我后背一凉。远处，陆鸣正在帮助机组人员分发毛毯，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像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普通人。

南极的太阳低垂在地平线上，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冰原上，我们暂时安全了，但某种更大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手链的珠子在我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我——

路啊路，

飘满红罂粟。

——海子《以梦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