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门“哐”的一声打开,陈阮音赶紧往顾清扬的身后躲了躲。
出来的人打扮很夸张,黑夹克敞着,露出胸口大面积的纹身,马丁靴踩地,发出噔噔的声音。
他双手插兜,边走边低着头,跟旁边的男生吩咐着什么。
顾清扬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长地说,“赵老师,几天不见,比艺人还抢镜。”
赵志谦一抬头,很夸张地扶了下他那骚包的三角形眼睛。
“顾清扬?”他眼睛瞪大,音调高高扬起,语气夸张:“你来这儿干嘛?”
顾清扬撇了一眼他,“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地儿姓赵。”
赵志谦额角一跳,“录音室是我的地盘,你个乡巴佬知道这些设备的开机键在哪吗?”
顾清扬面不改色,双手插兜,目光凉凉地扫过整间屋子,“友情提示,你的那些宝贝设备是本人出资买的。”
赵志谦把嘴里的口香糖嚼出嘎吱一声,很牙疼地开口道,“是,顾总您日理万机,赚钱如流水,不得有一堆例会在您屁股后头追着啊?怎么今儿有闲情逸致大驾光临我们小破地儿?”
顾清扬半天总算听了句人话,下巴轻轻向后一点,“推了,听说太子有难,前来救驾。”
赵志谦眉毛一皱,还没等他咂摸出究竟谁是太子,就听顾清扬幽幽开口道:“造成的损失由制曲部承担。”
赵志谦火速把“太子”抛之脑后,火冒三丈地开口喷道:“开你那破会去,出门右拐,滚蛋!”
顾清扬不为所动,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扬了扬头让后面的“小弟”跟上。一屁股坐在最中间的皮座椅上,熟练地跟回自己家一样。
录音设备复杂的眼花缭乱,他对着成排的白色按钮俯下身,用手拂了拂上面的灰尘,缓缓道:“今天就算了,看你们这儿“蓬荜”了这么久,也该生生辉了。”
赵志谦:“......”
他还挺把自己当回事儿!
顾清扬满意地看着赵志谦气成爹毛猫,目光划到陈阮音身上,眼睛里竟然罕见带了点笑意。
“阿阮”,他朝身后的人勾勾手,示意他过来,“来。”
陈阮音很乖巧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刚刚的话,听清楚没有?”
陈阮音点点头。
“懂得话就再试一次。”
“哎,顾清扬,可以啊,你调教的?”赵志谦戴着耳机,满意地朝旁边的人一扬头。
旁边的人轻笑出声,“孺子可教也,你学着点。”那大爷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
赵志谦很罕见地没跟他计较,递给他一个佩服的眼神,有点虔诚地开口问道:“你怎么做到的?他根本不听我的。”
顾清扬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可能因为你长得就不像好人。”
赵志谦:“.......”
赵志谦真恨不得穿越回到五秒钟前,给当时虚心请教的自己一巴掌,叫你嘴欠!
录音室外,天空蓝得透亮。
微风拂过,金色落叶纷纷扬扬。
“那个,”陈阮音小跑着追上前面的人。“请问,你是叫顾清扬吗?”
面前的人一顿,转过身来。
那眼睛分明落了在他身上,漆黑深邃,像是浸了墨,看不到底。
陈阮音读懂了里面的眼神,先是错愕,然后变得玩味起来,打量了他一番,朝他伸出一只手,眉眼蓦地一弯,“正好认识一下,我是顾清扬,幸会。”
陈阮音愣住了,好像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眨了眨眼。
一阵风猛地吹来,陈阮音眯起眼睛,朦朦胧胧中,眼前的人站在和煦的阳光中,站在一片翻飞的落叶中,眉眼弯弯,大衣翻滚。
陈阮音也伸出手,手掌附上他的手背,缠住了他四个手指。
对顾清扬来说,和陈阮音的相处,也让人觉得新奇。
他少听到别人叫他全名,被身后的小孩没大没小地一叫,第一反应是错愕的。
转念一想,这小孩估计是不清楚成年人世界的规则,分不清“小顾”,“顾哥”和“顾总”有什么区别,又觉得他单纯得挺可爱。
所以也没跟他计较,本想跟他握手认识一下。
陈阮音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或者他根本不懂“握手”。他就这么握住了他四个手指,整个人凑上来,有点牵着大人手的小朋友。
顾清扬愣了愣,直到手心的温热传到大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姿势亲热又暧昧。
他用了点劲把手抽出来,冷冷地扫了一眼他,心中默默给对面的人记了一笔——小屁孩,第二次以下犯上了。
旁边的人完全没察觉到似的,缺心眼儿地冲他微笑。
他喉结滚了滚,“你,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陈阮音疑惑地偏了偏头,那我怎么称呼你?”
顾清扬想了想,“哥,或者先生,你选一个吧。”
“我哥是陈子焉。”
顾清扬眉毛挑起来,“所以呢?”
陈阮音望着他的眼睛,嘴唇轻启,“你是先生。”
顾清扬倏地一顿。
身边的男孩他半张脸埋在棕黄色的围脖里,一双笑眼弯成月芽儿的形状,脸蛋被冻得红扑扑。
顾清扬被别人叫过太多遍“先生”,他们或是尊敬,或是讨好,或是仰慕。
但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太干净了,带着天真的平静,好像他们之前并没有上下级之间的隔阂。
他突然想到那天会议室里,他也是这样,好像那些审判的眼神根本不存在,仿佛自己不是被凝视的对象,只是平静地抱着吉他唱着属于自己的歌。他仿佛有着内定的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那世界干净得清澈见底。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走在日落大道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照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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