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

“贵嫔娘娘,念安还没醒吗?”男子站在门口朝里瞧了一眼。

“劳四皇子费心,巫医来过,说是今日就会醒来,再等等吧”女子抬手,锦帕抚过眼角的泪珠,说罢又进了殿内。

屏风后,浅绿色的床幔轻轻垂下,床榻上静静的躺着一女子,脸色苍白,像是许久不见阳光,发丝搭在脸颊上,柳眉弯弯,双眸紧闭,琼鼻挺秀,面容娇俏柔媚带着病态,让人忍不住的爱怜。

“念安,你怎么还不醒,母妃当真是等着急了。”梅贵嫔带着哭腔,开口说道。

“嗯?母妃?母妃不是去了么,对,我也去了,这一定是在地府。”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念安昏昏沉沉的想着,眼睫颤动,缓缓睁开,印入眼帘的便是面带急色的母妃梅贵嫔“念安,你可是醒了”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自从国破那日,母妃被叛军所杀,她再也没见过这张熟悉的脸。

听到里面的声音,在门口等候的男子慌忙问道: “娘娘,念安醒了,是念安醒了吗?”

见女儿落泪,梅贵嫔伸手轻柔的帮她擦去泪珠,关切的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感受到母妃温暖的手掌擦过面庞,她一瞬间有些愣神,有好多问题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

顾念安摇摇头,张了张嘴,满口苦涩,缓缓出声,声音嘶哑好似老妪“无事,只是睡了太久,有些想母妃了。”

“你父王赐的补药还在小厨房温着,母妃去瞧瞧让人端了来,你四哥也在外面等着,我去告诉他一声,你醒来了。”伸手替女儿掖了掖被子,起身出殿。

看见母妃离去的身影,顾念安还是一阵茫然,记忆里的那些事情太过清晰,莫非是梦,可这梦太真了些。

“四皇子,念安醒了。”梅贵嫔带着喜色说道。

“那我进去瞧瞧。”

顾谨进来的时候,看到顾念安两眼放空盯着床幔。

“想什么呢,刚刚醒来,不好好歇息。”

听到这声音,顾念安思绪被拉回,看向来人。

“四哥怎么也来了,让德妃娘娘担忧了。”

顾谨走到床边轻声回答: “好在你醒了,梅贵嫔和母妃都可放心。”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四哥也可放心了。”

顾谨的母妃是北昭国大将军的女儿,刚及笄便被北昭王纳入宫内,生下四皇子顾谨被封为德妃。

母家高门显贵,兵权在握。德妃在宫内一时也是风光无限,除了张王后再无她人可与其相比。

可世事无常,后来大将军被查出倒卖兵器,私吞军饷,北昭王震怒将德妃一族打入监牢,男子流放,女子发卖。

德妃在北昭王的蓬莱宫前跪了一夜,求北昭王彻查,最后只得了王命:“本王念大将军尚有军功在身,免去夫妇二人流放,关入大牢,永不外放。”

德妃听到这个消息大病了一场,树倒猢狲散,自那以后德妃身边巴结的人一个不见,她也稳重了起来,再也不见之前的娇俏张扬,帝王无情,让她看透,渐渐的无心争夺宠,也是那个时候,梅贵嫔被从黎国带进宫。

异国孤女,毫无背景在宫内举步维艰,德妃虽然家族覆灭,可到底位分在那还有个皇子,机缘巧合下德妃顺手拉了梅贵嫔一把,二人自此相识。

后来八公主顾念安出生,顾谨非常喜欢这个皇妹,小时候的顾念安最喜欢跟在顾谨身后,可梦里的他们都死的很惨。

“怎么不说话,可是又不舒服了?”见顾念安呆呆的看着她并未回应,顾谨眉间染上忧色,坐在床边开口问道。

“许是睡的太久,人变傻了,四哥莫担心”,随后勾起了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来。

顾谨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听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手掌抚上她的发顶宠溺的说:“平日里就傻傻的,这次估计是更傻了。”

顾念安不满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顾谨见状轻笑出声: “好了,你好好躺着,四哥该走了,等会儿见了母妃还要赶着出宫。”

北昭王子嗣众多,张王后善妒多心,除了她所出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王储之外,所有皇子及冠后都被赐府赶到宫外去住,除非有宫宴,或者北昭王下令留宿宫中,不然一律要在日落之前离开王宫。

顾念安扭过头来说道:“替我向德妃娘娘问好,让她担心了。”

顾谨离开落梅殿的时候,正好碰到北昭王过来。

还未待顾谨行礼问安,北昭王便先开了口: “你怎么在这?”

“念安突然昏倒,母妃十分担心,今日儿臣进宫给母妃请安,母妃便让儿臣过来看看。”

“嗯,这毕竟是后妃宫殿,以后还是少来为好,念安也及笄了,应当避嫌。”

“儿臣遵王命。”

说话间梅贵嫔已经行至前殿来迎接北昭王。

“妾恭迎王上。”梅贵嫔俯身行礼。

“起来吧,念安可是醒了?”

“回王上,念安刚醒,侍婢正在准备伺候念安用药。”

北昭王冲顾谨摆摆手,随即边说边往后殿走去:“你去向你母妃回话吧,本王去瞧瞧你皇妹。”

“是”

顾念安躺在床上,她明明看到母妃被敌军所杀,怎么还是出现在这,刚刚母妃的手掌抚过自己的脸颊,那样真实,母妃真的还没死。

梅贵嫔绕过屏风,看见女儿躺在榻上,轻柔的说道:“念安,你父王来瞧你了,待会儿同你父王好好说说话,你这次莫名昏过去,他可是急坏了”

接着外间传来声音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王同公主有话要说。”

梅贵嫔冲女儿点了点头,随后离开。

见众人离去,北昭王阔步行至内室,未待顾念安作出反应,他带着威严撇了一眼床上的人,接着开口说道“本王已经问过巫师,你此次突然昏死,是因加了新的药材,剂量做了调整,无碍性命,且日后有益于药。”

随后转身道“这几日药宫会送来补药,念安切记需日日喝。”接着转身大步走出了后殿。

顾念安没再看他,只紧紧的盯着床顶,她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母妃还活着,北昭国没有被攻破,看来自己这几日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她回顾之前的梦境,一个修长的身影撑着一把纸伞自雨中缓缓走来,黑金外袍,白玉发冠,许是雨丝蒙蒙,看不清眉眼,却盖不住他身上的冷峻。

接着思绪被带到国破那日,北昭王一边拉扯着她,一边大喊巫医何在,找不到巫医,他癫狂的对顾念安喊叫着,巫医说了只要吃了混入你心头血的药丸,本王便可长生不老,一只手箍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从王位底部暗格里扣出一个药丸,两眼猩红好似疯魔,高举匕首刺向顾念安。

“咻”的一声,一只银箭射穿了北昭王的脑袋,他坐在王位上,两眼不甘的垂下了自己的脑袋,血像雨滴一样,弄湿了王袍,手中的黑色药丸滚落在地。

转身看去,王宫内有侍者为了投诚以示忠心,提剑刺向了母妃,剑身没入她的胸口,大片大片的血从母妃的胸口涌出,满地的红,接着一把带着图腾的玄铁宝剑削掉了那个侍者的脑袋,她跌跌撞撞的像母妃奔去,将她揽在怀里,听母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是…母妃…害…了你,跟他走。”随后断了气,顾念安看着怀里毫无生机的母妃,反倒呆愣了,下来,再抬头已经是满脸泪痕,看向旁边那个手持图腾宝剑的男子,他逆着光,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他满身的戾气。

不远处的宫道上,四哥浑身是血静静的躺在那,来往的敌军和逃难的侍婢不时的从他的身体和外袍上踩过。

这样的画面对她的冲击太大,看着满地的头颅和残肢,她头痛欲裂。

再回想起来,在梦里她自己的结局也是不尽人意,她不知道母妃看中的那个人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跟他走了,只是梦里的自己孤身一人死在了农家小院。

顾念安机缘巧合下曾吃过神医密药,自此她被北昭王视为养药圣体,在北昭王的授意下,巫医给他吃了不少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种药,只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很痛苦,如坠冰窟,入沐火海,蚁啃四肢,针刺心脏,如此交替,让人无法喘息。

缓缓闭上眼,顾念安不敢再想,这么多年,她习惯了逆来顺受,给北昭王试药换他对母妃的垂怜,可是想着自己和母妃在梦里的结局,她害怕了,她害怕她们真会是那样。

她十岁那年被六皇姐推入水中,众人闻声赶来,顾念安被从湖里捞出来,奄奄一息,药宫医者只道她在水下呆太久,命不久矣。

梅贵嫔悲痛欲绝,求医官救她,可众人皆摇头,她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北昭王陷入了绝望。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师父曾经给过她一只银镯,镯内有暗格,藏有一枚丹药,这枚丹药用尽世间灵药,解百毒延寿命,有起死回生之效。

此时的她只想留住女儿,不论是否有用,她跌跌撞撞的奔像妆匣,颤抖着手打开暗格取出丹药,硬将药丸塞进女儿的嘴里,片刻之后顾念安的脸色肉眼可见渐渐红润。

北昭王见状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巫医,那巫医日有所思上前摸了摸顾念安的脉,两眼泛着精光,接着吩咐医官,八公主已无生命危险,此时只是高热,用些散热的药便无大碍。

随后看向北昭王朝他点点头。

自那之后药宫的补药一日一日,如同流水般的送到落梅殿,梅贵嫔受宠若惊。

顾念安窝在母妃的怀里,她告诉母妃是六皇姐将她推进湖里,她想去告诉父王,让父王罚她。

梅贵嫔掰过女儿的身子,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严厉的告诉她,此事已经过去不可再提,她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父王这么宠爱她们,就算六皇姐的母妃是王后,可有父王替她做主,一定可以好好罚罚六皇姐,可是母妃的话她一定要听。

喝了数月补药后,她的身子渐渐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康健,就算是一夜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倦,精神十足,每日脸色都是红扑扑的。

之后的一日,父王传她去蓬莱宫,蓬莱宫是父王处理密政的地方,非诏不得入内。

她被父王的贴身侍者引着入内,坐在上位的父王看她进来挥退了侍者,双眼发亮将她唤至身旁,问她是否孝顺父王,想不想让父王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顾念安点点头,脆生生的答着自然是想的,身侧的巫医掀开耷拉着的眼皮看向顾念安。

北昭王点头,让他跟着巫医进了一处暗室,自此她除了饮用药宫送去落梅殿的补药外,每五日便需去一趟蓬莱宫,喝巫医的密药,每半年巫医会从她身上取一次血。

当时年幼,只知道乖乖听父王的话,母后在王宫内会过的好一些,偶尔父王还会去看母后。

后来及笄了,她喝的药越来越多,也开始试巫医替父王试的药丸,偶尔吃了药身体也会不适,隐隐中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母后在这宫内能平平安安,正因如此,她们母女二人虽然不受宠,却也没人敢在明面上欺辱她们,那些暗地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手段,日子就这么过着。

可是现在,有了这么一场梦,顾念安怕了,可是怕没用,她醒悟了,她不要再逆来顺受,她不要梦里的结局,她要抓住一切机会,救母后出宫,若真有国破一日,她要将自小疼爱自己的四哥和德妃娘娘都救出宫去。

想起自己从前的懦弱,直觉的十分可笑,北昭王既然需要自己试药,那若犯了什么事定有他保自己,只要不伤及性命,其它都无所谓,既如此从今日去她便要“恃宠而骄,将从前受的欺负都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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