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宋凛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和困惑。

她敏锐地注意到副本的用词。

杀戮。

不是战争，不是冲突，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实力悬殊的，杀戮。

光屏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乌云慢慢在头顶上聚集。

要下雨了。

黑压压的天空，黑沉沉的海面，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压抑，让人喘不上气。路上的行人纷纷往家里跑，阿云终于找到了她俩，焦急地跑过来，拉着她们往前走。

“快走快走，一会儿就下雨了，快回去。”

她急急地拽着两人，海边的风越发厉害，三人逆着风，艰难地向前。

门口，阿浪等在那里，见她们平安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雨滂沱而下。

雨水击打在海面上发出令人恐惧的声响，窗外风声呼啸，门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屋外暗得像晚上一样，几米开外的东西已然不能看见。

闪电撕开黑幕，一道白光诈起，映得人脸惨白，雷声轰隆而至，宋凛甚至感觉房子抖了一下。

“没事，这里是安全的。”窗外的景象太过骇然，阿云拉上了窗帘，回头对宋凛两人安抚地笑笑。

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手一顿。

“怎么了？”宋凛察觉到了不对劲。

阿云转向阿浪，语气里带着些许惊慌：“今天中午的时候，陈伯伯是不是去了西边种地？这么大的雨，他来得及回来吗？”

阿浪愣了一下，脸色也变了。

苏遥挽起袖子：“那我们要去给他送伞吗，还是……”

“雨天不能出门。”阿云脸色煞白，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她，衬得一双眼更加黝黑，“会死。”

又一道闪电划过，透过窗外轰然亮起的白光中，宋凛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显然看到的不知她一人。

“操！”阿浪猛地站起来，眼眶通红，“又是这样，这是多少次了……”

雨声风声那样大，可宋凛总是觉得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凄厉喊叫声。

在屋外有限的视线中，她模糊看见一个人似乎被什么拉扯着拖入海边，他半个身子都在海水里，拼了命地往回爬。

他在波涛中沉浮，可能下一秒就会丧命。

“拼了！”阿云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

还没等宋凛两人反应过来，阿浪就把门打开。

“欸？你们……”苏遥正要阻止，对上阿云坚毅的眼神。

“你们在这待着，我们去救陈伯伯。”她挤出一抹笑，转头走向了在倾盆大雨下等她的男友。

“不是说，下雨出门会死吗？”宋凛问道。

“是又怎么样？”阿云笑了起来，有几分凄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命消失在我面前，每次都这样，我真的受够了，我他妈的不甘心啊。”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几秒后，其他的大门陆陆续续被打开，越来越多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冲向雨幕中。

他们在雨中奔跑，奋力跑向海边苦苦挣扎的那人。

此时的脚步声比雨声更为洪亮。

天地之间，一切都那样渺小。

可当他们手拉手形成一条线时，却真的把老伯救了下来。

宋凛和苏遥跟着跑了出去。

大海边，波浪一次比一次高。

几个年轻人架起陈伯伯，往安全的地方跑。

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疯狂，好像终于赢了一次一样。

阿云将淋湿的头发向后撩，在暴雨里冲着宋凛喊道：“我好开心啊！”

“我们终于救下一个人啦！”

“原来在大海之前，我们没有那么无能！”

她的声音被掩盖在雨里，可又随着风声被传到了很远。

风里传来人们兴奋的吼声。

“你们知道吗？”回到房子里，阿云的心绪还是无法平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这里了。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条件很差，生活贫困，还时不时有危险发生，我们试过很多办法，一点用都没有。”

“我们也想过换地方，但这里有这么多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又能去哪里？我们只能忍受恶劣的环境，总是抱怨为什么自己要遇到这些事情。”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兴奋起来，“今天是第一次，我们从大海手里抢到人了。”

宋凛感觉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但是那一点灵光消失得太快，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你之前说，下雨天出门会死是什么意思？”苏遥为她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你们那么多人都冲了出去，会有事吗？”

“没事。”阿浪解释，“之所以下雨天不能出门，是因为雨水总会把人们往海里引去，一旦掉进海里就没命了。可刚刚我们发现，好像意志足够坚定时，就能抵抗雨水的催眠效果。”

就在刚才，所有人的心里充满了愤慨，看着一条接一条的生命离去，情绪终于到达爆发点，推门而出内心只有救人。

救人。

这个信念填满了他们的心脏，那一刻，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了，或许早已心存死志想要对抗一次，或许人多众志成城，凭着一腔热血迈出了第一步。

他们忘记了在下雨。

“海里有什么东西吗？”宋凛回想起小孩断臂上的齿痕和陈伯伯被拖拉的身影，问到。

阿云皱了皱眉：“没有人看清过海里的东西长什么样，我们一直称呼它们为怪物。”

宋凛隐隐有了猜想。

窗外的天空放晴了。

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家门，聚集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谈论雨中发生的救援。

宋凛避着他们，拉着苏遥来到海边。

“你不会想……”苏遥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宋凛点点头。

“想都别想。”苏遥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觉得不会出事。”宋凛向她解释，“副本说，三日后会发生杀戮，让我们在此之前选择阵营。但现在我们不知道阵营是什么，谁都还没有选，属于局外人员，不管是哪一方，应该都不会攻击我们。”

苏遥拧眉：“你在钻副本空子。”

宋凛毫不心虚地承认：“对呀，但你不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吗？”

苏遥想了想，感到几分诡异的合理：“我们好像确实处在无法选中阶段欸。”

“对吧。”见人被自己说服，宋凛顺势把绳子系在腰上，“你在岸上等我，一有不对劲就把我拉上来。”

“不对。”苏遥看了眼手中的绳子，“说好的我保护你，我下去。”

宋凛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你会游泳吗？”

苏遥：“……”

苏遥：“不会。”

宋凛：“……”

她转身挥挥手，向大海走去。海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回头看着宋凛笑了起来：

“我的身家性命全在你手上了，你可要保护好我呀，大佬。”

苏遥紧了紧手上的绳，又往手腕上绕了几圈：“放心吧，就算手断了我也不会放开的。”

她蹙着眉，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你小心点，有不对劲就游回来，我一直在这里。”

宋凛一脚踏进漆黑的海水里。

冷，刺骨的阴冷。

寒气从与海水接触的地方传来，慢慢往上传递，宋凛感到整个人的温度似乎骤降，身体有几分僵硬。

她看着平平无奇的海面。

才踏入一只脚就这样，真要整个人进去会怎么样？

她的脚步快了起来，深入骨髓的阴冷如蛆附骨。

宋凛掏出一个简易的护目镜，深吸一口气，扎进海里。

她努力睁开眼。

海里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宋凛感到身旁有水花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围着她转。

她猜测应该是海里的那些“怪物”。

似乎越来越多的怪物聚集起来，宋凛伸手，触碰到它们滑滑的表面。

好像鳞片的触感。

它们似乎没有攻击宋凛的意思，或许是出于副本的限制，总之，尽管宋凛身边挤满了怪物，它们也没有伤她分毫。

可它们不动手，不代表宋凛不动手。

海里黑漆漆的，根本什么都看不见，那个临时救急的眼镜还进水了，宋凛感到眼里一阵刺痛。

她闭上眼。

然后疯狂摇动绳子。

感受着腰间被拉扯的力道，宋凛顺着那个方向游。

那群怪物跟在她身后。

宋凛也不希望它们离开。

在快要上岸之际，她向后摸索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怪物，一把把它捞了过来，趁它们还没反应过来，来不及细看，飞速向岸边跑去。

那怪物在她怀里拼命挣扎，有什么东西拍打得她腰疼。

苏遥看见宋凛抱着一个东西向她跑来。

她看呆了，“有没有受伤”这几个字哽在喉咙里。

不是，这么彪的吗。

身后的怪物穷追不舍，可似乎不能上岸，它们在海岸边徘徊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地离去。

宋凛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沙滩上。

她喘了口气，和苏遥一起凑过去看那东西的模样。

这一看，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地上那玩意儿一脸不愿相信：“我刚刚就是抱着那东西跑的？”

苏遥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深沉地动了动头。

宋凛发誓再也不会没看清东西就抱在怀里。

躺在地上的，是一“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