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第五三四章 翡翠佛

五三四、翡翠佛

帐内霎时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后,薛敬死水一般沉敛的眸光好似有一丝丝波动,“你说什么?”

林小孟道,“琇妃……您的母妃。您三岁生辰那日,她从冷宫偷跑出来,启明殿外长廊,您见过她……”

薛敬深吸了一口气,“说下去。”

“她、她只见了您一面就被侍卫拖走了,他们用铁杖打了她八十多下……被抬走时从您身边路过……您那时候太小,可能不记得了。”林小孟说出这几句话后好像什么都不怕了,语速也快起来,“琇妃死后被丢到了西宫墙外的乱葬岗,那边有个山包,都是宫里死去的废妃、宫女、太监什么的,没人守,谁都能去刨宝贝。宫里人贴身穿的衣服都比外头人金贵,穷人们不嫌弃……”

“啧!”葛笑担心薛敬听着刺耳,不耐烦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还想挨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西宫墙外埋的什么我们都知道,叽叽歪歪说这些干什么!”

靳王连忙按住葛笑,转对林小孟问,“我母亲死的那天,谁去过乱葬岗?谁刨走过她身上的宝贝?刨走过什么?说!”

林小孟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一块翡翠玉佛。”

蓝舟和谢冲同时眸光一凛,相互看了一眼。

二爷扫了一眼两人的模样,微微蹙眉。

“没错,就是一块翡翠玉佛。”林小孟接着说,“一直握在她手心里,掰都掰不开,我爹……我爹是拿树杈撬开的。所以那些侍卫没发现……”

谢冲连忙问,“什么样的翡翠玉佛,你见过?”

“我没见过!那时候还没我呢。”林小孟在手心比划着,“我爹跟我描述的,是一个玉佩,佛身通体青碧,莲座底部有一抹翡色,像祥云……价值连城。”

葛笑脸色微变,无意识地攥紧手心。

二爷疑惑,“林惠安是萃阑殿的掌事宫人,梅妃待他不薄,有的是人孝敬,他不缺钱吧。你爹为什么突然跑去西宫墙外的死人堆里捡东西?”

林小孟忙道,“就是梅妃娘娘让他去的。”

二爷猛然坐直,“梅妃让他去的,为什么?”

林小孟壮着胆子看向二爷,“您还记得那幅画吗?就是您从未央舟的蓝|灯笼上扒下的‘簪七秀女图’?那幅画上一共画了七个秀女,有抚琴的、跳舞的、嬉戏的……梅妃就是在梅树下抚琴那个。梅妃娘娘道曾说过,画师在第一次作此画时不止画了图中这些景,左边的空白处原先有一座亭子,亭子后面还有一座水桥,交图时被扣下来了,又赶紧叫他照着原图一分不差地临了一幅,只将亭子和水桥抹去了——便是您现在看到的这幅‘簪七秀女图’。”(前情:415章)

二爷神色一滞,突然有种异样的疑惑萦绕心头。

葛笑听得莫名其妙,“妙笔丹青,原本就当不拘绳墨,有留白、有侧重、自然而然才最真诚。亭子和水桥有什么好遮的?”

蓝舟讶异地瞥了他一眼,葛笑连忙解释,“嘿,这话是方老师说的,我听他念叨时学来的。”

林小孟继续道,“琇妃死去当晚,梅妃娘娘单独找到我爹,让他去西宫墙外拿那个玉佛,我爹全听梅妃的,自然去了。玉佛拿回来后,梅妃娘娘对着墙上那幅画自言自语时被我爹听见了——‘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看你落得如此下场,我无能为力。你说只想最后见儿子一面,我成全你。’”

“……”薛敬心口发紧,割开的伤口快要摁不住,滋滋往外渗血。

林小孟空洞的眼神溢满惊恐,话音意有所指,“二爷,那幅图上的七个女子被送进京后,只有梅妃一人被选中入宫——那是泽济六年仲夏,她十六岁,直到泽济二十三年萃阑殿大火,梅妃娘娘入宫近十七载,曾先后怀过一儿一女,怀皇子时刚好是王爷三岁那年,可惜还没到六个月就小产了。琇妃死的那天,她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能是因为伤心,她们都做不成母亲了……”

葛笑更加云里雾里,“你一会儿说‘簪七秀女图’,一会儿又说琇妃,一会儿又……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哪哪都不挨着!”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二爷道,“你这孩子,挺聪明的,你爹没白疼你。”

蓝舟蹙眉,“二爷,您什么意思?他想表达什么?”

二爷看薛敬此刻沉着脸,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知道他听见母亲的事心烦,便不吵他,转头直接问林小孟,“鬼门铃刀养过女人吗?”

葛笑大惊,“什么!?”

林小孟倒抽着寒气,脖颈起了一层冷汗,“养、养过——七个。”

二爷微一垂眸,“都画在那幅‘簪七秀女图’上了,对吧?”

“……”

蓝舟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小孟,“……难道梅妃也曾是鬼门刀客?!”

葛笑同样骇然,“这也太……她的刀是什么时候开刃的?!”

“泽济二十三年,萃阑殿大火前夜。”林小孟偷偷瞄了靳王一眼,似乎用尽全身气力才将这句话从嗓子里挤出来——“她的刀是冲您去的,和顾棠的任务一样——杀了您,是那场大火的最终目的。”

“……”终于,所有人都哑了。

良久的沉默后,二爷冷道,“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

“证据……我没有证据。”林小孟惶恐起来,“只有这件事我没有物证……我爹把那个翡翠玉佛交给梅妃娘娘后就再没见过了,不知道她后来把东西给了谁,又或者……是不是已经毁在那场大火里了。就是因为空口无凭,我才一直憋着没说。我爹说,你们这些人听故事都讲证据,凭空说白话会死得更惨……但我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没有!”

“他的确没有撒谎。”薛敬哑声开口。

二爷静静地看向他,总觉他浑身冰冷,毫无波动的眼中浮动着一丝裂伤。

“我见过那个翡翠玉佛。”薛敬缓道,“就在三岁那年的启明殿长廊,她被侍卫抬走的时候,我见她手里握着的……”

长久以来,因为行将催生梦魇,薛敬始终认为,和母亲相关的一切大多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并不完全真实。因为那一年他太幼小了,追风筝都会跌倒的年纪。

一个刚满三岁的小娃娃,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细节?

却没想到,所有真实发生过的事都会不受控制地沉淀在记忆深处。随着年岁增长,那些他曾以为遗忘了的只要稍稍一拨,就会像架在荒海上的蜃桥,一点一滴透进眼底。

二爷的眼光始终有意无意地跟着他,心疼得很。

薛敬长舒一口恶气,脸色喜怒不明,“林小孟,那日在船上,我将你丢下船,你本可以直接走的,为什么回来?”

林小孟浑身打颤,眼泪涌出来,“我后悔了……我也觉得我该一走了之。我爹说,人一旦有了良心就没有活路了。梅妃娘娘不就是个例子!她干嘛去同情冷宫里那个疯女人,干嘛为了偷偷给她开门,就把肚子里的小皇子流掉了……还有萃阑殿那场大火,她为了那场火,足足筹划了六年,六年啊……她没有拆穿我爹是个假太监,允许他和宫女对食生下我,还把我秘密养在寝殿的地窖里,就是为了火后金云使清点人数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只要小殿下能死,公主能活,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切就都值得!可是她临到关头还是心软了……”

“所以顾棠闯进火海,并非偶然。”二爷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还记得穹顶一战前夜,顾棠在远竹轩曾经说过,萃阑殿大火不久前的腊八,他在出宫寻方怀远的路上,从一个乞丐手里接到了一张“鬼符”。因为想探明自己的“上线”是谁,于是紧跟乞丐去到一个破庙,却发现他已经被掺了“素凡”的白馒头毒杀了。眼下结合林小孟所言,顾棠当日执意要寻找的“上线”应该就是梅妃——也就是多年来同他潜伏在禁廷的另一把鬼门铃刀。(前情:358章)

原来这世上所有巧合都绝非不期而遇,而是良心未泯的故人悉心安排的。

泽济二十三年除夕,梅妃亲自策划了一场大火,烧了萃阑殿。年仅九岁的小殿下听见妹妹的哭声,不惜性命闯进火海,却因年幼脱力被火梁砸晕,危机时被顾棠所救。同一时间,林小孟也将小公主从火海中秘密抱出,放进了一艘南下岭南的起镖船,从此他们兄妹二人一南一北,远隔万水千山。

但此刻细想,这样的布置也绝非万无一失。因为梅妃不能保证顾棠会不会在紧要关头反悔,对小殿下起杀心。所以当夜火海中,顾棠说他还隐约看见了一名腰挂烫金祥云令的金云使——现在看来,那或许是梅妃假扮的,一来以防自己的身份在顾棠面前暴露,二来若他真对小殿下动手,好及时救人。(前情:357章)

那个一意孤行的女人用一场大火成就了铃刀“钝锋开刃”的使命,兑现了对琇妃的承诺,护住了本该葬身火海的小殿下,还偷天换日,拯救了自己的女儿。

而她自己却最终孤独地惨死在南靖王宫的深阙之中,连唯一一幅肖像都只能挂在云州丑市的未央舟头,日复一日地跟一盏蓝色灯笼为伴。

所以顾棠并非第一把背叛鬼门的铃刀,梅妃才是。或许从她答应助冷宫里那个疯女人最后见儿子一面起,她就决定了不杀。

从血渊生出的棘花,只想拼命挣脱泥沼,爬上万丈陡峰看一眼驱赶阴雪的冬阳,却发现这一生何其短,朝生暮死,如蜉蝣般,只敢躲进逼仄的缝隙里嚣张。

那便挥刀劈开峦峰,断破层云,多看一眼温柔的人间吧……

风正好,雪正清。

闲云游旭,春霞晚归。

那个远离宫墙的女孩若能一辈子无忧无虑,活到耄耋之年,就再回长满野花的霁峰,替死去的母亲瞧一眼百年后的冬阳。

那便是她短暂这一生不幸中之万幸了。

林小孟接着说,“梅妃娘娘说,人都是死到临头才知道惜命。可我死到临头都没死成,就想回来试试看,是不是真像我爹说的,人一旦有了良心就没活路了。我想报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就剩下肚子里这点东西,如果我不说,将来你们从别的地方查到真相,会以为梅妃娘娘十恶不赦!可她不是,她是好人……”

葛笑和蓝舟互相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又看向二爷。

二爷沉默一阵,对薛敬说,“殿下,龙鳞佩我想用一用。”

薛敬嗓音发沉,“玉佩是你的,你自己做主。”

二爷打过了招呼,才从怀里掏出玉佩,随手从矮案上抽了张纸,玉章蘸着印泥盖在纸上,叠好收进信封里。

“林小孟,无论如何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爹是我杀的。”二爷冷道,“照我一惯的作风,实在不该留下一个将我视作杀父仇人的祸害养虎为患,但我今天决定放你走——”

林小孟微微张大瞳孔,垂死挣扎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以后有出息了,尽管来寻仇,但你最好想清楚。”

“不……我不报仇了!”林小孟使劲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那个胆子寻您报仇……我爹死了,我也死了……公主殿下救我那一夜,我像是重新投了一次胎,上辈子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没出息、胆小、还坏,多一点良心都挤不出来了……我看见您就害怕,我不想寻仇,不敢见您……”

“那说好了,你我死生都别再碰面。”二爷这才将信递给谢冲,“信上盖着王印,九渡青山无人敢拦。往北走吧,出关去大都,永远不要再回南朝。”

林小孟从谢冲手里接过信,如获至宝般哭吼起来,匍匐在地上疯狂磕头。

“记得,今日你为求报恩这一个念头又活生生救了你一命,你爹狼心狗肺,死得最惨——‘人一旦有了良心就没活路’?什么鬼话。清明烧纸时代我转告他,下辈子做人,多少还是得挤点良心出来保命。滚吧,别等我反悔。”

林小孟又嚎着磕了几个响头,攥紧那封信趔趄着跑出了中军帐。

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葛笑上前一步,“二爷,您当真放他走?”

二爷看着被大力撞开后里外晃动的帐门,又挥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封好后递给葛笑,“尽快让雪鹰递出去,一定要赶在那小子抵达大都之前。”

“是!这……干什么用?”

二爷抬了抬下巴,“给那小子在大都上个‘囚枷’。”方才不小心粘了红墨,他不耐烦地捻着指尖的墨渍,蹙起眉,“只要林小孟不再惹事,他这一辈子活到寿终正寝一点也不难。但若他再起异心,收到信的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葛笑一愣,“所以这封信是给——”

二爷轻轻挑眉,“萧人海不是闲着没事,正满京城搜剿旌谈同党么?我多送一壶‘饵’给他,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助他捞几条‘深水的鱼’出来。”

这就相当于借萧家死士暗中为自己拦了道锁,只要林小孟一进大都,哪怕将来想回南朝,都不可能了。

葛笑不佩服都不行,笑嘻嘻地凑过去拍他马屁,“就说您不可能白白放他走,这一招可真高明!二爷,承恩阁上下所有人的心眼加到一起,也不够给您提鞋,当年不悔林一战,我简直是弃暗投明啊!”

谢冲没忍住抽了一下嘴角,感叹大丈夫能屈能伸,十六爷实在没脸没皮。

二爷一点“与君同乐”的意思都没见,冷冷地扫了葛笑一眼,“就你废话多。现在该说说你的事了,林小孟口中那个翡翠玉佛,你们三个知道多少?”

葛笑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偷偷瞧着蓝舟,却见那人紧蹙着眉,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疼没心情看他,还是仍在纠结蓝鸢镖局的事。

“我先说吧。”谢冲打头阵,“这事得从方怀远获罪关押典狱说起——季卿,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方怀远入狱之后,我曾经暗中关照过他,没让他在里面受罪。他那时其实不太信任我,更信任十六爷。他私下与我说,曾将一些东西交给十六爷保管,其中就有那块翡翠玉佛。这事我单独跟蓝四爷说过。”(前情:277章)

蓝舟点头道,“没错。后来蓝清河临死前也说,要想揭开云首的秘密,翡翠玉佛至关重要。可惜还没没等问明原因,他就被常三的毒弩射杀了。”(前情:283章)

“林惠安从我母亲手里拿到的玉佛,和方怀远给五哥的,能确定是同一个吗?”薛敬突然间开口,嗓音更哑了。

谢冲点头,“方怀远跟我描述过,和林小孟说的一模一样,是同一个。”

二爷这才将视线挪回葛笑身上,“老五,看来线索断在你这,东西呢?”

“我……”葛笑喉咙像是卡了根刺,艰难地吞咽两下,心虚地扫了诸位一眼,发现几人都急等着自己回话,只能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囔,“我弄丢了。”

“什么?你弄丢了?!”谢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丢哪了?!”

蓝舟瞄了一眼二爷的脸色,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他这倒霉哥哥成天在太岁头上动土,这顿热腾腾的冷鞭子八成是跑不了了。

薛敬连忙帮他解围,“二爷,时日久远,五哥怕是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二爷冷笑,“又不是上辈子的事,没灌那碗黄汤,就这么难想?”

葛笑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单膝往地上一跪,闷声说,“二爷息怒。这事是这样,当年您也知道,我是因为有天夜里撞破了方老师的……就是那什么……才结识了顾棠,之前我都不认识他,好吧,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认识他!后来方老师让我帮他把那包字画送到城外的马车上,顾棠接过东西后,就塞给了我那块玉佛,还说进了典狱,让我保方老师一命,我当时还以为那是他塞给我的好处,没想那么多,就收下了。”

他稍稍缓了一下,又道,“再之后没多久,方老师就被抓了,我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当夜就夜探了方宅,顺着井边的酒壶我查到了八仙楼,那是当年靖天城一家有名的酒楼。我在一间客房的横梁上摸到一幅卷轴,后来谢冲告诉我,就是您在远竹轩看到的那幅‘萃阑殿走水图’。我刚出八仙楼没走几步,图都没看清,就被人从背后偷袭了,那人功夫很高,图被他抢走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图怎么后来又到了顾棠手里。我因为偷窃罪被下了靖天府大牢,两个月后出来,方老师已经被流放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再然后他们让我戴罪立功,前往岭南追查蓝鸢镖局,是朝廷下的密令,由当时在任的总使常越负责转答,这人谢冲你也认识,就是你的前一任。”(前情:276、277章)

谢冲“嗯”了一声,“常总使已经死了,我收的尸。”(前情:399章)

葛笑看了他一眼,不禁唏嘘,“再后来的不悔林,我那一趟的任务就是杀人劫镖——杀蓝鸢镖队所有人。但你们后来也知道了,那趟任务彻底败北,劫镖的人根本不止我们承恩阁。北鹘军、鬼门铃刀……还有后来晚到的燕云十八骑。老六,你可真是个香饽饽,我们各路人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

“啧,好好说话。”二爷冷斥道。

“咳……那一战打得乱七八糟,胳膊、腿脚乱飞,还有吵死人的铃刀一直在耳边响,我带去的金云使全军覆没,我自己也受了重伤。我知道就算我回了靖天,也是死路一条。又刚好见蓝四爷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于是我这个‘好色之徒’动了恻隐之心,干脆趁乱劫走了蓝少爷,我的小心肝。”

蓝舟吓了一跳,迎上二爷冷刀似的眸光,磨着牙瞪他,“你活腻了么?”

葛大爷自始至终端正不了态度,当着大伙的面耍完混账后又磨起无赖,“反正我弄丢了东西,二爷也不打算饶我……”

二爷压着火,忍着问,“所以那东西呢?你丢哪了?”

“和我的金云软剑一起,扔在不悔林的山涧里了。”葛笑闷着嗓子说,“那个翡翠佛我一直拴在剑鞘上。救下蓝舟后,我就把身上所有和京师有关的东西全扔了,扔剑的时候没留神,连着锦袋里的玉佩一起……唔……”他偷摸瞧了二爷一眼,梗着脖子,视死如归般,“二爷,事情就是这样,您下手轻点。”

薛敬默不作声地凑过去,刚要开口,就听二爷道,“你少替他求情,喝点水,嗓子都是哑的。”

“……”薛敬又默默退坐回去,端起茶碗,朝蓝舟回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十六爷可真是福大命大。”二爷一反常态没立时动怒,“你这顿打我先记下了,老四现在伤重,需要个端茶倒水的人伺候他。我暂时不动你,给你几日好好想想,怎么把东西给我找回来。”

葛大爷委屈得很,“那东西都丢十年了,哪还能找得回来……再说了,十年前我哪知道一块玉佩还跟云首这老不死的有关系,我连您是谁我都不认——”

二爷不耐烦了,“你扔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多废话?”

“我……唔……”葛笑像只打了霜的蔫柿,没敢继续拱火。

薛敬连忙走过去,将他这倒霉哥哥扶起来,打起圆场,“要不这两天大家先休息休息,都丢了那么多年了,反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对吧?”忙压低了声音,凑到葛笑耳边,“哥,别火上浇油,赶紧走,保命要紧。”

葛笑义气满满地垂了一下他的胸口,险些老泪纵横,转头抱起蓝舟一溜烟地窜了,谢冲极会察言观色,紧跟着葛笑一同脚底抹油。

薛敬背对着二爷,忍着活动了一下被葛笑垂疼的刀伤,感受到身后那人蹭蹭冒起的火苗,硬着头皮回到床边,刚要开劝,就听二爷一声低令,“衣服脱了。”

“啊?”薛敬愣了一下,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低笑起来,“要泄火也不是只有睡我这一个法子,你一身伤还没好,不宜操劳,要不我给二哥哥讲个故事听?”

二爷耳根子都快炸了,“谁说我要睡——”

说到一半又觉不妥,只能咬着牙长吁气。

“不睡我,那你大白天脱我衣服干什么?”薛敬故意将衣襟扯得更开,凑到他眼前,一本正经地眨了眨眼,“还是说光着身子听故事,你的伤能好得快一点?”

“……”二爷靠回枕上,轻轻闭上眼,指着桌上陈寿平送来的其中一瓶药,“那是治刀伤的,之前放血救你时常用。老五没轻没重的,刚才那一下,又出血了吧。脱下来给我看看,我又不恼你。”

本章牵涉前面蓝鸢镖局那一趴的线索复杂且多,时间久远,记不清的小伙伴麻烦往前翻翻(章节提示已标明),要是懒得翻,也可以留言问我~比心

不知不觉260万字了呢~晃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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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第五三四章 翡翠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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