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一、远定西川(19)
“最凶险的一关已经过了,好好调养,少动气,没事了。”牧上族医将二爷手腕内关穴上的最后一针拔去,回头看了一眼薛敬,“小伙子,你会扎针吗?”
薛敬忙说,“我会一点!”
“那我把这几处重穴的下针法教给你,我瞧着你们应该也不会在我族久住,以后就是你的事了,心别软,这种病人最娇气。”
老族医瞥了二爷一眼,这种“讳疾忌医”的病人都长了一副屡教不改的面相,他问了一辈子诊,一眼就能分出好赖。是以指桑骂槐,连着一直没开口的人一起骂了,比幽州丛中坊住的那位郭仙医嘴巴还要毒。
二爷一声不吭,平生遇见大夫,他十个胆子瞬间缩成半个,还光荣地泡蔫了。
薛敬掰着针囊里的银针数,犹犹豫豫地问,“老先生,光胸口到脐眼就有十七针,全都扎吗?”
老族医回头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可以不扎,那你现在就回你们南朝定一副棺材,回头将他烧成了灰,装进去!”
“我……”怎么说话呢,这老头!
“扎扎扎,一针不落。”二爷连忙安抚道,“老先生,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老族医凝视着他,嘘声长叹,“我第一次瞧见你这样的病人,栓血凝在腹腔,下针时硬是没吭一声,我曾救过一个和你差不多的,没熬过来,最后受不了,扑到炭盆里,吞炭自杀了……”
二爷看了一眼薛敬,连忙止住他,“老人家,我没有那么严重,您别吓他。”
老族医扫了他二人的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起身时,不小心碰着旁边的柴刀,连忙躬身拿起,“这刀是你们带来的?”
薛敬道,“是我带来的。柴刀不是我的,是一个——”
“老柴央的刀。”老族医打断薛敬的话,抬起头,“小伙子,你既然拿了老柴的刀,为何不直接拿给族长,也不用在雪道——”晃眼扫见薛敬急忙递来的眼神,老头知趣地改了口,“在雪道上冻那么久。行了,你们休息吧,我走了。”
“慢着。”
老族医刚要起身,却被二爷轻声叫住,人像是定住了,还真就没起。
薛敬心里“咯噔”一下,想去拦,又不敢。
二爷莞尔道,“还想问您几个问题,急吗?”
“不、不急。”
“您方才说,曾经救过一个和我差不多的病人,是病征差不多?还是来历差不多?他也是从南朝来求医的么?”
老族医回忆了片刻,“都是。他家人也是这样背着他,从雪坝那边翻过来的。”
二爷笑起来,“我还道来牧上求医很难呢,原来你们这么好说话。”
“哪里。”老族医根本没往二爷正在套话的方向想,全然当成两个故事讲起来,长吁短叹道,“大约十多年前吧,那人是个铁匠,从双生崖那边翻过来的,背着他家人来的时候,也被族长拦在了荒狼道上——放了一百多只雪狼出来咬他,说是赊骨偿肉,才给救。”
二爷蓦地坐起身,抬眼看向薛敬,脸色彻底黯下来,话音还维持着温和,“贵族长立下的规矩,这些年来,拦下了不少人吧。”
“就两位。”
“……”二爷蹙起眉。
老族医说,“那铁匠同样是位勇士,可他也没能斩满百狼,腹肉不小心被咬掉几块,现在还留着疤。他背来的那个人病得比您重,身上还混杂着一种奇毒,我没见过,尝试着救治,还是没能救回来。那人死后,铁匠疯了一阵子,再不怎么说话了。族长看他重情重义,也没赶他走。这些年,他一个人住在雪原的尽头,帮族里养狼。十多年了,他守着那个人的坟,再没回过南朝。”
老族医起身,背起他的药匣,又拿起柴刀,“老柴央的刀我就替他收了,回头交给他媳妇。我去煎药,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说完,他便离开了毡帐。
老族医走后,薛敬像是冻僵了,站在床边,连气都不敢喘。他生平还从未这么心虚过,虚到像是砸进心窝里一块带刺的石头,比杀了他还难受。
二爷静静地盯着炭盆里噼里啪啦冒头的火星,身后攥紧发带的手微微松开,像是在虚空中拼命想握住点什么,又什么都握不住。
炭火快燃完了,他刚要躬身添炭,薛敬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跟着单膝跪下,认罪似的,“你冷吗?我给你暖。”
“……”二爷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一声不吭。
“我……”殿下斩狼时十分十的凶残劲,此刻全耗尽了,彻底碾碎在这人眼底细微划刻的伤痕上。
这时,两个牧上人笑着掀开毡帐,刚要往里钻,忽然被薛敬跪地的姿势吓了一跳,脚步僵在门边,没敢进。
二爷抬起头,若无其事地问,“两位,什么事?”
其中一个牧上人小心翼翼地端上来一个托盘,“那个……我们族长吩咐,让将这枚狼牙送来,给这位英雄。他……是我族建族以来,第一位‘百狼斩’。”
幽暗的阴影中,殿下冷喝道,“我不要,端走!”
“呃……是……是……”
可那两人终究不敢违逆族长的意思,默默将盘子搁在门边,缩着脖子离开了。
二爷刚要抬手,薛敬下意识往边上一缩,他抬起的手微微一僵。
“我、我以为你要……”殿下连忙将身体归正,梗起脖子,“你打,我不躲。”
二爷叹了口气,手臂越过他身侧,拿起炭钳,往火盆里丢了几块炭,“去把狼牙拿过来。”
殿下皱起眉,“脏,别要了。”
“去拿。”
“……是。”
薛敬默不作声地起身,将盘子里的狼牙拿回来,放在二爷手心里。
二爷掂量着那枚头狼的牙,笑了笑,“‘百狼斩’——殿下好威风。”
可当他温柔起来,就连快要生产的羚羊都不舍得杀。
二爷轻声问,“咬着你了么?”
薛敬摇了摇头。
“那这肩头的伤,怎么回事?”
“……”薛敬连忙朝肩上看去,这才发现被自己划伤的口子正在渗血,他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外衫,血水已经渗出来了。
原来他早就看见了……
无奈,殿下只能将荒狼道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
“赊骨、偿肉……是我答应他的。既然答应了,就得做,不能教人瞧不起——你教的。”薛敬深深地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况且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要……只要能救你,一块肉,我舍得起。”
二爷呼吸一滞,一把攥起他的衣襟,将他扯起来,力气大到全然不像个病人。薛敬却像是惊着了,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二爷按回榻上,紧接着他全身压上来,抬手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包着纱棉的刀伤。
刀深约一寸,从肩窝延伸至心尖。
“别……”薛敬慌忙想拦,却被他死死地按住了手臂,一动不让动。
这人的眼神堪比封刀,几乎要在自己心口上再割无数道口子,血淋淋的……
“……”薛敬喘声急促,又躁又烈。
可二爷的眼睛一眨不眨,赎罪般地俯下身,用凉透的嘴唇在他心口凝血的地方,破天荒地轻轻碰了一下,霎时间,殿下像是被蜂刺蛰了,浑身剧烈发颤。
乱世中的情爱像是万尺冰封下消灼的一粒火,卑微惶恐,却宁死不屈。
他二人如无桨之舟、泅沙之鳄,一旦纠缠,就拼了命地想再多活上一刻。
“……到底是我贪生怕死。”二爷松开攥住他衣襟的手,翻身到另一侧,蜷缩起来,强忍着颤栗。
他做不到生寄死归……怎么每一步都在伤人?
薛敬连忙栖身过去,身体化作茧丝,从背后像蝶蛹一样将他包裹起来。然后顺着他后颈被薄汗浸湿的发线,沿脊柱往下,一寸寸地吻过去……最后停在蝶骨起伏的肉|窝上,拼了命地吸了口气,“谁不是?贪生怕死,又不丢人。”
……
等上片刻,还是见二爷一动不动,薛敬执意将他的身体拨过来,翻身压回去,偏要追着那口软气去啄他……
“你给我亲一亲,亲一亲就不生气了……”
二爷环住薛敬后颈的双臂蓦地一收,将他拽下来,抬头狠狠地撞了上去……心门被剧烈的雪风撞开,在里面瞬间凿出无数个卑微的洞。他控制不住喉咙里泄出的急喘,支离破碎的,好像要将一辈子的火都碾碎在一个亲吻里。
“咝……二哥哥越来越野了,都给我咬出血了。”殿下厮磨着他,却不敢真咬,一星半点的血丝也被自己拼命吞了下去,一点都不愿他尝。可这人没轻没重,非要往自己牙齿上撞,不让跑,不让躲,霸道得很。
可惜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太会。
殿下苦笑一声,嘴巴松不开,就只能掐住他的侧腰,在他腰间最敏|感的位置暧昧地揉了一下。
“啊……”二爷闷喘一声,齿关松了。
殿下赶忙将脸转到一边,要了他命似的,“哥哥,你让我喘口气。”
随即缠绵地吻上去,“……我教你。”
这一回,就跟调|情没什么分别了。
薛敬反客为主,几乎把对方每一寸呼吸都细致地照顾了一遍。顺便扣住他的腰,拨开早就松垮的腰带,浸着热气的手指顺着往下探,简直凿出了比方才更烈的火。
“别……”二爷慌忙攥住他不老实的手腕,偏不让他动,“这是牧上……”
薛敬朝他无辜地眨着眼,“是你先动的手……哦,口。”
然后更炽烈地贴上去,呼吸交缠,喘声撞碎在耳蜗里。
太烫了……连床底的冰土都能死灰复燃。
二爷没地方躲,整个人像是被绑定在溺水的滩笼里。指骨泛白,迫切地想去抓床褥,结果手心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枚狼牙。殿下始终对那玩意没什么兴趣,甚至嫌烦。一边亲,一边将他的手心掰开,拿过那枚狼牙,随手丢了出去,也不知道落在了哪。
什么“百狼斩”,他一点也不稀罕。
……
这时,毡帐外头隐约传来两人的交谈声,是方才送狼牙过来的那两名牧上人。
——“听族长说,那位‘百狼斩’是南朝的一位大官,位高权重。”
——“那他刚才还给另一个人下跪,难道那个人的官级比他还大?”
——“不知道。但你看他刚才吓的那个样子,好像还被他打了,啧,我这辈子除了族长,就只跪过我家媳妇。”
……
薛敬短暂地松开二爷,晃了晃他,“你不打我了?”
“嗯……”二爷推开他一些,迷迷糊糊地问,“除了这一刀,你还答应他什么?”
薛敬抬起他的腰,环臂搂着他,贴在他汗涔涔的侧颈上,随口说,“我答应他,把雪坝上的青松垭打开……”
二爷任他弄着,边轻喘,边难耐地蹙起眉,“还有呢?”
“允许两族互市,明灯祭火,重修索桥……”
二爷焦躁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异议。衣襟被他乱七八糟地撩开,凉风灌进来,他轻轻打了个颤,理智稍微回来一点,又问,“那他承诺你什么?”
“……”薛敬动作一顿,含着浓烈的喘息,脸从他颈后稍稍抬起来。
二爷偏过头,“说啊。”
“……救你。”
“没了?”
“……没了。”
“你——”二爷微微抬起上身,眼中的情火霎时转成怒焰。
下一刻,殿下就被他从身上一手臂掀翻了。
只听“咣”的一声,薛敬人没摆稳,一下子从榻上滚下来,后背撞在矮案上。
“咝……”他人快撞懵了,扶着矮案站起来,龇牙咧嘴地喊,“你怎么这么凶,哪有你这样的!”
二爷快速将衣服阖上,抬起眼,“方才那一巴掌,我就不该饶。你承诺汉、牧两族百年修睦,他倒是捡了个大便宜,你瞧瞧你谈的好买卖!”
“不是,你讲讲道理……”殿下扶起被自己撞翻的椅子,坐到他对面,压了半天急喘,才勉强把身下那团邪火按下去。
……
他气得半死,可一看那人铁面无私说正事的样子,无奈一叹,“二十年了,是西川军霸占高原,虐杀汉、牧两族勇士,逼散两族无数缔亲之家。我灭西川军、修辕道、点祭火、复原牧,不单单是为了救你,也是想给那些被陈维昌逼得走投无路的汉、牧两族人一个交代。”
二爷看着他,“你说的这些,我没有任何异议。西川军必剿,早晚的事。”
“那你——”
“但是殿下,你不要忘了——”二爷打断他,声音沉下来,“义感君子,利动小人。”(注1)
薛敬微微蹙眉。
“你今日为镇西川军,于是对牧上大赦君恩——富其仓廪、固其六亲、壮其狼马、拓其辕道,你连渡魂的火都帮他点了,好大的恩赐!短期内,看似恩沐临邦,但今日我把话撂这——不出二十载,西川高原,战火必兴!”
“……”殿下蓦地看向他,浑身的热息彻底冷下来。
“你在荒狼道上一人斩百狼,牧上建族百年以来,无人做到的事,你做成了,从燹刀架在达瓦朗脖子上那刻起,自雪族族长而下,牧上人无不敬你为人君,视你作英雄,你确实是凭这柄封刀,将雪族狼王镇服在雪坝上的。”
二爷浅声一笑,“你今日予他川海,赠他晨昏,你连那颗从雪渊底下东升的太阳都亲手帮他往前拨了一个时辰。那你怎知,他日雪族换一任领主,不会觊觎更高的天,更远的海。届时,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想,反正南朝王君曾许诺倾囊相赠,我又没费一兵一卒,那他就应当许我更多、赠我更多!殿下,居高者必危,每处满而防溢——雪族贪狼是喂不熟的。”(注2)
薛敬心里一震,“你是说……我一味恩赏,实则种下祸根。”
“也不能这么说。”二爷赞许一笑,“只因殿下一心想要睦邻兴邦,欲攒百年基业——是您心胸宽宏。”
殿下看了他一眼,“好好说,别骂人。”
二爷低笑道,“不过没关系,买卖么,还未买定离手,就能谈。”
薛敬的眼皮子开始狂跳,“你,你打算怎么谈?”
二爷站起身,从地上捡起腰带,斜倚在案前,也不急着系,“这天底下哪有春不耕耘,秋时丰收的好事?想要吾王为他们拨正那颗太阳,他达瓦朗就得把人梯搭好,送你上去。此番铲灭西川军,牧上雪族若不出点血,就妄想吞下西川高原无数天泽牧场,太便宜他了。想安身立命,就得知道疼,一疼,人就老实了。”
二爷抬起身,刚要系腰带,忽然腰被薛敬攥住,人一轻,被他按坐在案上,松垮的衣衫还不如不系,一层层的,拨弄起来更恼人。
“欲开雪道,必先挫其锋芒,对吧?”薛敬抽|出他手里的腰带,扔到一边,分开他的双腿,靠过去。
火烛就在边上,跳动的光晕印在那人眸心,殿下心知肚明,方才那些都只是官面上的理由,总还有一点私心藏在眼底,没那么简单。
二爷推不开他,气焰立时弱下来,“像什么样子……你放开我。”
薛敬非但不放,反而将他攥得更紧,“你这火气到底打哪来的?你连达瓦朗的样子都没见过,至少见完他,再骂人吧。”
二爷被他磨得心烦,呼吸既缓,又燥,“……我跟你的私心一样。”
薛敬手里的动作一滞,抬起头,“嗯?”
隔着衣衫,也不碰着他,二爷用手指沿着他心口被自己剐出来的刀印,一路停在心尖,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刀,是为我划的。赊骨、偿肉——他达瓦朗倒也敢。今日是你成功闯过了荒狼道,若是没有呢?”他轻轻闭上眼,低声说,“那岂不是跟老族医口中谈及的铁匠一样……一赔就是一辈子。牧上雪族剐你这一刀,你若是我,不讨吗?”
薛敬心里一阵难受,赶忙凑过去,在他眉间亲了一下,像要把皱紧的眉心抚平。可他虽然心疼,心里却很欢喜,反正把人救回来了,他还乖乖地喝了自己换的羊乳——这一战,他不亏。
“你想讨就讨,我不拦你。”殿下说到这里,忽然蔫蔫地笑了一下,又问,“那刚才你把我掀下床这笔账,我怎么讨?”
“……”二爷没想到他话音立时转到这,愣了一下,没词了。
“怎么,刚才振振有词的,二爷是想赖账?”
薛敬惯会使尽手段撩拨他,冒火的手指伸进衣里,在他的腰窝上轻轻地揉,这人浑身颤栗,胸膛就会忍不住往前挪,就跟自己送过来似的。
二爷没什么力气,下巴搭在他肩上,眯着眼,用轻不可闻的气音说,“不赖你的账……等我好一些。”
“……”薛敬蓦地看向他,心鼓像是被音锤重重地砸了一下。
这人虽然病痛缓解了,可眼底的伤还没剔净。哥哥的死始终是一把随时能绞断他腹肠的刀,只凭几根针,几口药,治不好的。殿下暗骂自己色令智昏,连忙将手老老实实地退出来,从旁边捡起腰带,帮他阖上衣衫,端端正正地系好。
“没有账,你别过心。”殿下退后一步,扶他下来。
二爷见他转过身,刚想捞他,忽然帐帘掀开,老族医端着药走进来。
薛敬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这才递给二爷。又转头问那族医,“对了,老人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您方才说的那位铁匠,他住的离这里远吗?”
“不算远,骑马过去最多半个时辰,怎么,你要找他?”
薛敬点了点头,“可以吗?”
老族医犹豫片刻,“行,那我把马借给你用。他那人孤僻,想让他开个口,挺难的,你去试试吧。”
“好,多谢您!”
老族医一走,二爷立刻说,“这么急着见铁匠,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明日。”
薛敬坐到他身边,示意他把药喝完,“你怎么知道‘铁匠’的事?”
二爷抿着药,食指缓缓地敲着桌案,“南朝来的,打铁的,背来的人身中奇毒,人没救回来他还就干脆不回去了。我猜,他是在躲人吧?怎么,那铁匠是‘仰山铁集’来的?”
“厉害。”薛敬笑了笑,这才解释道,“离京前,顾棠跟我说,他去年游历西北,曾经来过西川高原,是顺着铃刀锻铁的足迹一路查过来的。他在仰山以西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铁匠,多年来一直住在牧上。我怀疑,就是这个人——他一定知道‘熔丘’,我想再去套套话,说不定能打听到焉同和徐明阳的下落。”(前情:563章)
二爷放下药碗,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陈维真临死前说,焉氏和徐氏……咳……他们早就背叛了燕云十八骑。”
“你说什么?!”薛敬猛地站起来。
“虽然我始终不信,但是……”
“没有但是!”薛敬立刻过去,蹲在他身前,仰起头,“季卿,别的事,我可以任你怀疑,只有这件事,你万万不能——你要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们。”
二爷的眼神稍稍躲闪了一下,犹豫着叹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薛敬快速打断他,紧盯着他的双眸,“你看着我,听我说。陈维真临死前说的话,有真有假,每一个字都是高凡挑过拣过,逼他跟你这么说的。他要的就是以此诛心,让你这条路走不下去。从那座双生崖到这里,你历经九死一生,每一劫,都拜那姓高的所赐。他就是要把你困死在关外,让你没机会回靖天。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那铁匠,我替你去见。”
许久后,二爷安静地点了点头,转身从外袄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枕骨钉,塞到他手里,“我顺手从那晚的山壁上拔下来的,你拿去给他认。”
“好。”薛敬披上风裘,刚要动身,又实在不放心他,“那个,你……”
“你放心,我哪也不去。”二爷微微敛眉,“那达瓦朗送来了狼牙,指定正想着怎么正式与你见面。但你的身份,不必着急见他,我去谈。”
薛敬咳了一声,提醒道,“那你……别欺负人,毕竟咱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二爷苦笑一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讲道理?”
“……”殿下一愣。这话,还真是不知道怎么接。
“你放心,我不欺负他。我一定会让牧上雪族,心甘情愿地剐自己这身血皮。”二爷转过身,将匕首揣进袖子里,“你应了他的条件一样都不会少。要反悔,也是他自个反悔,与殿下的胸襟和英明无碍。”
给人掀下床可还行?我劝你住手。
注1:义感君子,利动小人。——出自《晋书》
注2:居高者必危,每处满而防溢。——出自《北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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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第五七一章 远定西川(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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