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头疼,这个任务的难度不亚于让她自杀。
她一连想了好几天,都不知道这个任务应该怎么进行。
“怎么看你这两天总是闷闷不乐,当新娘子可不能愁眉苦脸的。”芝落捏捏她的脸,逗她开心。
眼看日子越来越近,系统开始滴滴催促,谢蕴哪里开心的起来?
“没什么事,芝落姐姐,外面怎么闹轰轰的?”她探头探脑的往外看,本就心烦,外面的吵闹让她更加头疼。
“杨励和杨公递了拜帖,晚上要来府中商议要事,我刚吩咐厨房做饭,这会他们自然手忙脚乱,我得去盯着点。”
谢蕴连忙问:“张大人也会去作陪吗?”
“当然。”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人多杂乱,菜式花样多,就算出了点差错,也很难纠到个人头上。
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出门,之前偶尔听说芝落说起府中的构造,厨房在侯府的东南角,穿过两边的抄手游廊,经过一片药圃,踩着六棱石子路走到尽头,便是到了。
正值黄昏,大家基本都去前厅上菜,她蹑手蹑脚走进厨房,慌忙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随手找了一盘菜,洒到其中。
她掌握着用量,这点鹤顶红不至于要命。
谢蕴有足够的信心,按照她的医术,服食过后定能挽救回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站在风口,不怕加重伤势吗?”一道冷冽冰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蕴瞬间头皮发麻,转头看见张止双手环在胸前,手指轻叩,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我饿了,来吃点东西。”她吓的一激灵,满嘴胡说。
张止哦了一声,尾声拖长,微微颔首,虽是不相信,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如同隔岸观火。
“不可以吗?谁规定不到饭点不能吃东西?”越是心虚的时候,越要理直气壮,声音也不受控制的拔高。
“当然可以。”张止漫不经心的话语在不经意间戳中她的心思:“只是张某素来胆小,更比别人多长几个心眼,生怕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毒。”
谢蕴做贼心虚,后背一凉,心里盘算张止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谢小姐肯定不会这样做的,是不是?”张止踱步逼近,眼似深潭让人不敢对视,慌张之中,谢蕴忐忑不安盯着他腰间的鸳鸯佩,慌不择言地回答:“我…我肯定不会。”
谢蕴感觉后背贴到柱子,张止的脚步还没有停下,她抬手伸直胳膊,撑起一臂距离:“男女大防!请自重!”
张止嗤笑,轻蔑道:“金龙殿上谢小姐的举动,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虚礼。”
“不是非我不嫁吗?怎么表里不一?”
谢蕴一脸无语,恰好景和来回话:“大人,杨公与杨大人已经到了。”
张止又向前欺近几步,眼神直勾勾的审视着谢蕴,嘴里吩咐景和:“先带他们去花厅,我即刻就到。”
“是。”
他依旧审视着她,谢蕴颇为无助,向外挪了挪:“张大人,既然你还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张止却没有打算放过她,随着谢蕴的身形向左迈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夕阳的余晖,谢蕴迎面而望,他语气低沉:“明日会有人接你入宫,后日成亲,希望你不要节外生枝。”
谢蕴立马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
直到张止离去,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回到房间后,谢蕴来回踱步,心里不由打鼓:张止不会看到我下毒了吧?
不会不会,如果看见了,早就当场毙命了,怎么会就是几句威胁呢?
她又想起张止的样子,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那个时候,那个地点,他如果没有看见,也不至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吧?
这世界上哪有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好了,不好了!”
听到叫喊,谢蕴小跑几步打开房门,外面早就哄乱不堪。
她听到声音,背起药箱往外跑,只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施针,催吐,可保住性命,在加以调养,便能无碍。
“不好了,死了!死了!”
慌乱之中,谢蕴连忙抓住一个人问:“你们在说什么?谁死了?怎么死了?”
她心中大奇,怎么可能呢?用量都是她精心算过的。
那人指着花厅的方向,语气惊恐:“谁知道呢!刚吃了口东西就死了!”
死了?死了!
谢蕴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可他们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也让她不得不相信。
她一手扶着房门,顿时瘫软在地,隔着衣服碰到藏在胸口的瓶子时,一种巨大的悲伤瞬间包围了谢蕴,她错愕了半晌,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张止死了,那么我出现在这本书中还有什么意义?
我为了实现他的梦想而来,他死了,我又该怎么办?
不怪别人,是我自己扼杀了回去的路。
什么破系统,目的就是让我留在这里!
“你哭什么?”芝落似乎比她更错愕,蹲下与她齐高,揉揉谢蕴的脑袋,语气温柔:“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哭?”
谢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张止死了,我怎么办?我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她的一生不谈轰轰烈烈,竟然要被困在一本破书里!
芝落愣了一会,哑然失笑后又肃然起敬:“我原本以为你是陛下派过来的眼线,对阿止没有什么感情,没有想到你能为他大哭一场,是我们错看你了。”
她拿谢蕴当小妹妹,心中也想过若是以后危及到阿止的安全,自己绝不会手下留情。
现在看来是自己枉做小人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谢蕴抽了抽鼻子,心中无比组丧,一想到回不去,她便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他都死了。”
芝落双手扶住她的脸,面对面看着谢蕴,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当然有用了,因为阿止没有死。”
谢蕴眨了眨眼,像是反应不过来,又像是不相信,怀疑道:“真的?”
“你自己看。“
谢蕴顺着芝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人正伫立长廊下,月白色的衣炔飞扬。
她怔怔分辨了一会,确定这人正是张止才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还好,还好。真是万幸。”
“为什么他们都说死了,一个个惊慌失措?”
芝落眉头一紧:“是杨励的父亲死了,杨公深受陛下倚仗,他死在侯府,阿止于公于私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说话间,张止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如炬的看着谢蕴,笃定道:“是你。”
仅凭这一句话,张止便让谢蕴从悲伤转到心虚恐惧中。
谢蕴狡辩:“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芝落将谢蕴扶起来,责怪道:“阿止,不要无故怀疑别人。”
张止冷笑一声,一把拽起谢蕴的手腕:“我是不是无故怀疑,谢小姐最清楚。”
他手上微微用力,谢蕴疼成麻花状求饶:“你快放开!”
芝落呵斥:“阿止,什么事都要证据。”
“证据?”张止手上力度不减分毫,眸光凝重的审视着谢蕴,像已经看透她了:“今日若有丝毫偏差,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不会是她。”芝落坚定的摇摇头,此刻已经坚定的站在谢蕴的这边:“凭她以为你死了,为你大哭一场,就不可能是她。”
张止这才注意到谢蕴肿成核桃的眼睛,心里有一丝松动,手上力度稍减,谢蕴立马挣开他的手掌躲到芝落的身后。
“好一场大戏!张大人!”景和拦在杨励前面,他隔着院子与张止对望:“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
“怎么?你说要给我一个交待,难不成就是在后院郎情妾意吗!”杨励双目通红,恶狠狠的看着张止,雷霆大怒:“此事已上达天听,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一个说法!”
张止缓了缓神色,扫了一眼谢蕴,淡定开口:“杨大人,张某说话自然作数,杨公死在我府上,无论如何我都难辞其咎,我向你保证,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绝不轻饶!”
最后八个字的重音落到谢蕴耳里如同威胁。
绳之以法!绝不轻饶!
“冠冕堂皇地话谁不会说,凶手不就在你身后吗?”杨志扬起下巴:“我现在就将她绳之以法,料想张大人也会同意的。”
谢蕴大惊失色,张止不愿娶她是真的,她是眼线也是真的,此时把她交出去内忧外患都可解。
她不受控制的看着张止,恰巧他也在回望自己。
谢蕴近乎乞求,嘴唇忍不住颤抖:“不要把我交出去。”
鹤顶红的瓶子还在胸口,此刻无疑是人赃俱获。
杨励快步走到谢蕴面前,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将刀鞘抵在脖子上,她没有防备,被踉跄拖到台阶下,谢蕴站定后用力挣扎,无奈杨励力气太大,怎么挣扎都毫无效果。
芝落不服气,挺身而出:“杨大人,你未免不把侯府放在眼里。”
杨励并没有反驳,反倒是借着谢蕴挣扎的劲将她越拉越远。
谢蕴回头望去,张止一言不发,幽深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顿时明白了张止的选择。
“杨大人…”她向前迈了一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杨兄,谢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什么时候成了杀人凶手?”张止打断她的话,从容的走到谢蕴的身边:“我不允许有人这样污蔑她。”
“张止,你如此做派,是决心要袒护着她,将事情撑到底了?”
“杨兄,我护着我妻,没有什么过错吧?”他淡淡的笑着,拉起谢蕴另一手腕,顺势将她拽到身后,强势介入他们中间:“何况,目前也没有证据说我妻杀了你父亲。”
“证据迟早都会有的。你让我带走她,证据立马双手奉上。”
杨励不让步,从侯府下人慌张程度,张止愤然离席,与谢蕴的古怪对峙,要让他相信这件事无这女人无关,绝不可能。
“那我便等着!等杨兄找到证据,再来登府问罪也不迟。”张止朗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自会给周大人一个交待。”
“何况,我朝没有先拿人,后出证据的说法。”
“张某不日便要大婚,杨公尸身在此多有不便,剩下的事就劳烦杨兄了。”
杨励自知理亏,他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有一腔怀疑,眼下只能不情不愿的说:“好,望张大人不要食言。”
张止的坦然与笑脸在杨励离开后凝结,谢蕴打量着他的脸色,吞吞吐吐道:“谢谢…谢谢张大人。”
张止与刚才判若两人,冷冰冰命令她:“换衣服,进宫。”
“不是说明日进宫吗?”谢蕴小心翼翼地问。
张止没有搭理她的问题,只吩咐景和:“备车。”
谢蕴坐在马车上惴惴不安,不知张止意欲何为。
后者反而泰然自若的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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