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碰壁

反正横竖都是死,无非是早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许季舟想,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白续的命,谁不想要谁傻子,他又不傻。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悲痛地任由沈延拖着他走到车前,他迈了一只腿进去,刚要上车,倏然想起自己住院的原因,反应过来,又把在车里那条腿像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跟兵似的站直。

沈延:“?”

沈延:“你干什么?”

许季舟小声清了清嗓子,道:“我不坐这个。”

沈延:“……”

“那你想怎么样?”沈延额角青筋抽了抽,“坐公交?挤地铁?还是蹦着回去?你是想摔断另一条腿吗?我可以帮你。”

许季舟连忙摇摇头,和沈延相互僵持着。

世纪难题就这么摆在他面前:上?还是不上?

上,沈延可能会破釜沉舟鱼死网破地带着他一块死;不上,他难不成真的要拄着拐杖蹦回去?

许季舟着急地左顾右盼,眼神瞟来瞟去,终于在犄角旮旯处瞥见一抹亮眼的红色,他伸手指过去:“我坐那个!”

沈延耐心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意料之外的回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道:“你确定?”

许季舟视死如归般点头,肯定道:“我确定。”

沈延几不可察地笑了下,问他:“你准备卖掉这根拐杖让那辆三轮车拉你回家么?”

言下之意:你有钱吗就口出狂言。

许季舟:“……”

他还真没有。

许季舟一想到自己为零的余额就牙疼,按理说他每个月再怎么挥霍无度,工资都不可能一扫而光,除非……

他狐疑地盯着沈延,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半点心虚。

沈延猜到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别看我。”

许季舟:“那我的钱呢?!”

“……”沈延无奈,按了按太阳穴,“我偷了。”

去他的,岂有此理!图他的命就算了,干嘛还要图他的钱?

许季舟越想越生气,也顾不上什么怕不怕了,立马朝沈延摊开手:“还我。”

“你真敢信?”沈延瞠目结舌。

“你真敢瞎说?”许季舟比他更震惊。

无数行人从他们身旁穿过,纷纷对他们执行最高级别的注目礼,或带疑惑,或带探究,沈延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居然跟一个脑袋不好使的病人扯东扯西,于是他带着许季舟走到那辆红得跟毒蘑菇一样鲜艳无比还带盖的三轮车旁。

车主是个耳背的老大爷,在沈延耐着性子说了三遍来意时欣然答应,还颇为羞涩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五百块钱。

许季舟劫后逢生的庆幸和好心情在三轮车载着他上路时荡然无存。

路是平的,但三轮车开得摇摇晃晃,他的屁股也被硌得坑坑洼洼。

好后悔,许季舟生无可恋地想,早知道就坐沈延的车了,死了就死了,至少身体享福了,不亏。

老大爷穿着背心,专心致志地蹬着车,额头淌着汗,许季舟不好意思地搭话问:“大爷,是不是我太重了?”

“我这是电动的。”大爷偏头瞅了他一眼。

“电动的你蹬什么?”许季舟问。

“不能蹬?那你下车。”大爷又瞅了他一眼。

许季舟立马老实端坐,不再吭声。

过了一会,大爷出声问:“小伙子啊,你看看后头是你家车不?跟了我一路了。”

许季舟探出窗外,和驾驶位上的人对视了片刻,确认是沈延,才点头说:“是我家车。”

“他是你什么人?”

“仇人。”

“不信,仇人给别人钱送你回家啊?”

“是我丈夫。”许季舟支支吾吾半天,羞赧道。

“什么?吃块豆腐?我不吃豆腐,”大爷答,“不乐意吃那玩意儿。”

“我说,是我老公。”

“啊?事业长虹?”大爷笑起来,“有文化啊小伙子。”

行了,真是个耳背爷,时好时坏的。

许季舟彻底闭嘴,又回头看了看沈延的车,心里有些疑惑。

沈延为什么跟在三轮车后面?

该不会是想找机会把他们撞进沟里吧?怎么敢的?!车上可是有两个人!

他是必死的,大爷虽然耳背,但罪不至死,总得有安享晚年的权利吧。

沈延的车跟着三轮车开了一路,三轮车有多慢,他的车就有多慢,跟龟爬似的,在市区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留下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许季舟也心惊胆跳了一路,生怕沈延一个猛冲让他们当场命丧黄泉,直到大爷把他送到目的地然后骑尘远去也没有缓过劲儿来。

沈延和他的家在远市区的别墅区,环境优美,安保良好,是他结婚后两个人一起买的房,三层带独家小院,风水甚好,宜人。

此刻沈延心情欠佳,抱臂站在旁边,看着许季舟身残志坚地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前行,最终还是走上前要去扶他,却被他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谁知道袖子里有没有藏刀,裤子里有没有棍棒,口袋里有没有麻药,许季舟庆幸着,还好自己反应快闪开了。

沈延无话可说,抵开小院铁门,等他过去,许季舟迈过的一只脚还没站稳,就听见中气十足的一声“小舟”,吓得他差点二次骨折。

宋姨身着便服脖挂围裙,烫着一头貌如方便面的卷发,手里握着刀,一边迎来一边高声喊:“你们回来了?稍等一会,饭快好了啊。”

许季舟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断裂,他手脚发软,倒下去那一刹那看见地面朝自己飞来,下意识闭眼,沈延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往上拽了一把,总算避免了某人头破血流的场面。

许季舟想象中脸部磕碰地面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感觉侧腰处有些钝痛,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沈延控制住平衡,第一反应是还好没摔,第二反应是沈延朝他肋骨插刀了。

他开始挣扎,沈延蹙眉道:“别动!不想活了是不是。”

“想活的想活的。”许季舟急忙说。

沈延:“……”

他扶起许季舟,半推半就地拉着他进院。

宋姨一脸抱歉,拿着刀不知所措:“都怪我,瞧我这……唉,我出来的时候就忘记手里拿东西了,吓着小舟了吧?”

沈延颔首:“不碍事。你先去忙吧宋姨,我带他进去。”

“诶,好、好。”宋姨连声道好,转身回了厨房。

许季舟起身后,立即摸了摸自己右侧腰部,没刀,又摸了摸左侧,也没刀,顿时放下心来。

沈延把他动作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带着对方走进屋门。

一楼的布局简洁明了,玄关正对楼梯,左侧是卫生间和厨房,右侧是卧室和客房,厨房和客厅隔着一道镂空滑轨木门相通,宋姨的身影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许季舟不便行动,所以就坐在饭桌边,沈延抽了几张湿巾递给他:“自己擦。”

“哦。”他接过湿巾,仔细擦拭着双手,每一个细枝末节都不放过。

等擦完手,饭也做好了。

宋姨端着菜送上桌,菜肴刚出锅,热气腾腾,色香俱全,许季舟看得眼都直了,伸手想拿筷子,却被沈延挡了一下,他不满地怒视对方,只见沈延起身走到厨房盛了一碗白花花的米粥放到他面前。

许季舟:“?”

“看什么看,”沈延漫不经心道,“你只能喝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许季舟垂下头看着那碗惨白的粥,又看了看面前的红烧肉清蒸鲈鱼炒龙虾排骨汤,认真地问沈延:“这就是你选择的方式么?”

沈延夹了一筷子菜,随意答道:“嗯。”

行,不就是喝粥么,又不是喝毒药,他可以忍。

最后还是宋姨看不下去,解释道:“季舟,腿骨折还是吃点清淡的好,医生说了,对腿的恢复有帮助。”

许季舟龇牙咧嘴地喝完粥,再也不想看见沈延和他面前那一大堆菜,吃的完么浪费粮食的狗家伙。

他撑着桌子起身朝楼梯处走,沈延问他:“去哪?”

这你也要管?

“回房间。”许季舟冷声道。

“你住一楼。”

“我的房间在二楼。”

“改了,以后你的房间在一楼,”沈延怕他找不到在哪里,指了指身后,“宋姨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棕色门那间,别走错了。”

什么意思?现在他连住在二楼的权利和资格都没有了吗?凭什么?凭什么趁他不在的时候替他擅自做主,他明明根本没同意!

许季舟气极,比当初知道沈延是险些害他丧命的罪魁祸首还气,他转身就走,故意不放椅子,小步流星地使劲跳步走,虽然只有好的那条腿能用力。

但胜在声音很洪亮,像过年的摔炮声,断断续续,噼里啪啦,他走到门前,确认自己没走错,然后进去反锁上门,斜眼打量着整个房间。

该说不说,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他原来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和之前毫无二致,他坐在床边,拿出手机同周纪绪控诉沈延的独裁统治。

【你知道么???!他只让我喝白粥!还不让我住二楼!!鬼东西,我还没死呢,就把这房当成他的私人财产了?臭不要脸!】

对方依旧没回,他呈大字型瘫在床上,房间里安静下来,却正好能听见一点外面的声音。

沈延端着碗筷走进厨房,问宋姨:“放了吗?”

宋姨点头:“放了,就在那碗里。”

沈延:“这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以后背着他放,别被他看到。”

许季舟只听见了零星几句,正想把门打开一条缝,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点,但窗户却倏然大开,强风补进来,灰尘扬了满空气,他只好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等他走到门口时,外面的说话声已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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