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许季舟愤懑地坐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宣泄情绪,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像皮鞋和木板打架般咚咚响。
他仔细听了一会,根据节奏和声音大小辨认出是沈延,本来没多想,但他无意识听了半天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脚步声越来越重,似乎是冲着他的房间来的,许季舟瞬间提心吊胆起来,脚步声戛然而止,心被提到嗓子眼,他看到门把手晃了晃,下一秒——
“啪嗒——”
“救命!”许季舟大叫一声。
沈延刚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还没来得及迈步,隔壁惨如杀猪一样的嘶吼嚎叫生生贯穿他的耳膜,他在原地认真思考了一下人生的意义,又想到医生提供的照料儿童的一百零八问,最终妥协退出房间,耐着性子敲了敲隔壁的门。
“你在里面做什么?”
许季舟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没、没做什么。”
“那你叫什么?”
他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以为你要进来杀我为了保命才大喊大叫的吧。
许季舟急中生智道:“我叫许季舟。”
沈延:“……”
沈延:“???”
“开门。”沈延冷冰冰道,“数到三不开,你就完了。”
这边许季舟还在犹豫,门外的沈延直接略过一二高声喊:“三。”
然后旋转钥匙开锁推开门,左肩靠在门框边,一手握门把手一手扒门,面无表情地看着许季舟:“你完了。”
“……?”许季舟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我.操?你……”
“别说脏话。”沈延蹙眉。
“你作弊!”
“我没有。”
“你有!”
“我说没有就没有,”沈延不想和他废话,盖棺定论,“我给过你机会,我刚刚是不是说数到三不开门你就完了。”
“你根本没数一二直接喊的三,你这是耍赖!”许季舟没见过他这么可耻的人,试图讲理,“而且我根本走不了那么快!”
但沈延根本不管那么多:“我数了。”
“可我没有听见。”
“你耳朵聋了。”沈延道,“而且你在家里锁什么门?我不记得家里进过贼。”
妈的。强词夺理。
沈延一脸“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与我无关”的欠揍表情,看上一眼能让人立马手痒,比痒痒粉还管用,恨不得抽他个十万八千掌的,把脸抽肿,把脸抽烂。
“所以,”沈延顿了一下继续说,“罚你连喝一个月粥。”
妈的,还是抽少了,十万八千掌根本不够。
“凭什么?”许季舟抗议道。
“你要是不想,也行。那换个方案,只有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喝粥,喝到病好那天。”
有句话叫做如果你想让别人接受你的请求,得先说一个特别过分找打的要求,这样就显得原本的请求听起来就合理多了。
乍一听,沈延后提议的那个方案很合理很正常,实则不然,他本来就不需要喝粥,现在沈延提出了两个方案,不管两个方案具体是什么,也不管怎么选,最后都通向一个既定的结局:喝粥。
许季舟气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他把先前的一切抛之脑后,也忘记了现在他的处境和对沈延的恐惧,不满地大声控诉:“凭什么?!明明就是你强词夺理!我不要喝,要喝你自己喝,一点道理也不讲,难道我就应该听你的话嘛?我才不要!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
在他的设想里,沈延听到这些话会怒不可遏,并且从以自我为中心的思想中清醒过来,谁料,沈延用一种“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看着他,反问:“世界不围着我转难道围着你转?”
许季舟一愣,无言以对,遂败下阵来。
这场闹剧以许季舟选择第二方案结束,沈延走之前不忘把他门上的钥匙拔下来拿走,并且无情通知他:“我在你隔壁,有事敲墙。”
许季舟面如死灰,不想搭理他,把门一关,转身朝床上扑去。
他一边默默地擦眼泪一边和周纪绪吐槽,哭累了不一会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无人在意的高中,变成了物理意义上的透明人。
没有人看得见他,也没人记起他,就连老师也忘记了他的存在。他随同学们共同上下学,听他们说说笑笑,本该一直如此,直到在回家路上,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挡在他面前,微风袭来,他闻到一阵清香,像下雪的味道。
对方摸了摸头,朝他说了句话,他没有听清,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却透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一个能看见他的人。
会是谁呢?
突然,脚底的马路像玻璃般破碎成一块一块,随即彻底坍塌,他直直坠入无边黑暗中,急速下滑,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许季舟惊醒,窗外天近晚,他激出了一身汗,还没起身,就听见外面响起巨大的破碎声,他急忙下床打开门。
等他打开门后才意识到不对劲,整栋别墅黢黑一片,安静无比,本该在忙碌的宋妈也不知所踪,许季舟返回房间,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却吓得他愣在原地。
因为屏幕上显示:[北京时间:15:00]
客厅的灯光亮起,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地上躺着一滩碎玻璃渣,滴滴红色的液体自高空坠落,他战战兢兢地向上望去。
沈延在三楼,拿着一把刀反复切割着自己的手腕,静脉混着动脉的血如河流般蜿蜒而下,又哗哗沸腾,落于地面,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猛然抬起头,盯着许季舟,眼神疯癫,咧嘴笑起来,拿刀指向他。
许季舟手里的手机震动,是一条短信,来自此刻精神不正常在三楼随时可能发疯的沈延。
[我会杀死你。]
他扔掉手机,狠狠摔门,拐杖被震得一倒,他捂住耳朵僵在原地,疯狂念着阿弥陀佛,想要将耳朵里的恶魔低语驱逐出去。
叮——叮——
是什么东西弹起滚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宋姨敲了敲门,问道:“小舟,出来吃饭啦。”
许季舟回过神,仍然惊魂未定,他手脚发软地拾起拐杖和手机,一步一步挪出房门。
客厅那堆碎渣和血液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餐桌旁的沈延看到他来,伸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可许季舟却坐在了离他最远的桌角处,垂头不看他。
宋姨把粥端到他面前,又跑到厨房忙活。
今天晚上的粥加了几块虾仁和菜叶,没有中午那碗令人望而生厌,但也足够清新寡淡,许季舟不怎么有胃口,吃了几口便开始用勺子搅来搅去。
沈延看了他一眼,问:“你下午干什么了?”
许季舟不回答,置若罔闻。
沈延奇怪地看了他第二眼眼,他才不情不愿道:“睡觉。”
“做梦了吗?”
你管我。
“做了。”
“什么梦?”
蹬鼻子上脸,还问。
“忘了。”
沈延埋头吃饭道:“我在公司开了一下午会。”
哦。谁问你了?
况且他刚才见到的那个就是沈延,这年头撒谎不带打草稿的?闭着眼睛就敢乱说。
宋姨也给沈延盛了一碗粥:“你也喝点儿,在公司待到现在还没吃饭吧,喝粥暖胃。”
帮凶,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连宋姨都能洗脑,不择手段,丧心病狂。
沈延道:“明天中午我有事不回来吃饭,在家里听宋姨的话。”
许季舟听到明天沈延不在家的消息心下轻松许多,瞬间食欲满满,又喝了两勺粥。
整个夜晚无事发生,没有刺杀,没有意外,他难得地睡了自他车祸醒来后第一个好觉。第二天沈延果然不在,虽然一日三餐都是粥,但宋姨做得各种各样有滋有味的,总之不难下咽。
上午十点,医院三楼。
“沈延,按照你说的以及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所能给出的建议很有限。如果你依然坚持你的想法,那么我觉得,药物治疗和康复训练结合是最佳的方案。”白医生看着病例说。
沈延沉默了一会,问:“意思是需要回归社会吗?”
“是的。”白医生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我都清楚,心理治疗才是最有效的方案。沈延,你坚持了这么久,有看到一丁点效果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再发生上个星期那种事情,我真的要改变治疗方案了,我得见他。”
“不是见到他的病例,”白医生晃了晃手里的纸,认真道,“而是见到这个人。”
“为什么呢?”许季舟问。
电话那头的周纪绪道:“你要在家待一辈子么,你的工作呢?不上了吗?”
许季舟焦虑地扣了扣手,咬紧下唇,闻言,略带迷茫迟钝地问:“我的工作?对……我有工作,我要上班。”
他不能待在家里,他得出去工作,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周纪绪又说:“你不是说下次要出新样式的面包么,还有新口味的曲奇。”
对,他的工作是烘焙师,可是等他骨折恢复成能出门的程度至少也要一个月,不能什么也不做,手感生了怎么办,那样就做不出面包曲奇还有蛋糕了。
许季舟打定主意,和周纪绪叙旧了没有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他和宋姨表达了自己下午想要征用厨房做点小饼干的想法,宋姨先是惊讶,而后欣然同意,并且申请到了在旁监工的职位。
周六日可能有点忙o(╥﹏╥)o因为要做专业的PPT
可能隔日更,但窝尽量日更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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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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