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几人“扑通”全跪了，膝盖砸在青砖地上脆响，连大气都不敢喘。锦衣卫扯着嗓子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可念到这儿，突然卡壳，手指在圣旨上划来划去，跟挠痒痒似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跪着的五人偷偷抬眼，你瞅我我瞅你，范书言嘴皮子动了动，小声嘀咕：“掌柜的，你到底犯多大事儿？圣旨都念半天没下文！”单掌柜手心里全是汗，胡乱擦了擦额头，皱着眉摇头——他自己也懵。
过了好一会儿，锦衣卫才搓着手，满脸尴尬地接着说：“青冈堡一役，单战作战英勇，奋力杀敌，后被千户诬陷畏战，蒙冤至今。特赐御前秘制菜品，以资鼓励。钦此！都起来吧。”
五人听完，全跟被钉在地上似的，眼神里全是“活久见”——平时背后笑他“单熊”的“逃兵”，居然是战斗英雄？更离谱的是，皇上赏的不是金银官爵，是“御前秘制菜”？
锦衣卫走到单掌柜面前，双手把圣旨递过去，腰弯得快贴到地面：“单前辈，我牛二生平最敬佩的就是流血打仗的汉子，请受我一拜！”说完还真鞠了个深躬，又补了句实在话：“我识字不多，圣旨您自己慢慢看，我就传个意思。原本跟宣旨太监一起来的，路过老虎山赶上滑坡，太监让石头砸没了！”
张彪耳朵尖，凑到马小帅跟前，声音跟蚊子似的：“妈呀，不认字也能当锦衣卫？这朝廷选人也太随便了！”马小帅吓得赶紧用胳膊肘怼他，压低声音：“你闭嘴！谁说锦衣卫非得认字？再瞎叨叨，真让他把你抓衙门去！”
牛二听得真切，眼睛一瞪，冷声道：“你俩嘀咕啥呢？我看你俩贼眉鼠眼的，要不跟我回衙门喝杯茶？”张彪和马小帅吓得脖子一缩，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说“不敢不敢”。
苏小洛赶紧打圆场，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单掌柜跟前揉肩膀，语气裹着崇拜：“掌柜的，你也太能忍了！蒙冤三年愣是没说一句，这才叫真汉子！”张彪顺势蹲下来给单掌柜捶腿，拳头抡得震天响：“以后谁再敢说掌柜的半句闲话，我一棒子把他门牙打掉！”马小帅凑上去盯着圣旨，手指还想碰又不敢，啧啧感叹：“这辈子算没白活，总算见着真圣旨了！比镇上戏台子上的假玩意儿亮多了！”
范书言在旁边看得不耐烦，皱着眉喝道：“行了！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圣旨有啥好看的？”张彪立马炸毛，嗓门比灶膛的火还冲：“范书言你装啥大尾巴狼？你这辈子能见几回圣旨？一个厨子老装上书房大臣，真把自己当范家大少了？看好了，这是圣旨，不是你爹记账的破本儿，你说看就能看？”
范书言也火了，攥着拳头往前凑了半步：“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张彪转头问马小帅，一脸理直气壮：“我骂他了吗？我就是说句实话！”马小帅赶紧点头又摇头，转头劝范书言：“他……他确实没骂你，就是听着不太顺耳……”苏小洛在一旁补刀，忍着笑说：“对对对，没骂你，就是听着像骂你！”
牛二看着这伙人吵得跟菜市场似的，无奈地摇摇头：“我说几位掌柜的，别光盯着圣旨吵啊！大过年的，皇上赏的秘制菜还没吃呢！”
五人这才如梦初醒，异口同声喊：“对对对！赶紧看御赐的菜！”张彪盯着食盒封条直着急，手指戳来戳去，一个字不认识；马小帅自告奋勇凑上去，眯着眼念：“御前秘制菜，万历五年腊月初八，正月十五前食用！”张彪立马竖大拇指，一脸佩服：“还是你有文化！这字儿写得真高端！”范书言在旁边撇嘴，毫不留情：“什么高端？就是个预制菜，放了快一个月了，瞧你那出息！”
牛二脸一沉，声音陡然拔高：“放肆！什么预制菜？这是圣上赏的御制菜！乱说话小心掉脑袋！”范书言一脸委屈，小声辩解：“御前秘制菜，简称御制菜，没毛病啊！”牛二瞪他一眼，语气带着警告：“不懂别瞎简称！这叫犯上，你家有多少家底够你作的？”范书言还想犟嘴，马小帅赶紧拽他袖子打岔：“掌柜的，别愣着了，快打开食盒看看皇上赏的啥好东西！”
不知是谁起的头，几人居然跟着哼起了歌：“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单掌柜眼含热泪，学着戏里官员的样子，挨个跟四人握手，撸起袖子，一脸郑重地准备开食盒。
就在这时，马小帅突然凑过来，搓着手笑得谄媚：“掌柜的，这么大的喜事儿，不得发点红包烘托烘托？”范书言、张彪和苏小洛立马心领神会，跟着起哄：“对对对！喜钱儿！喜钱儿！”牛二在旁边听了，也跟着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期待。
单掌柜心里憋着气，却没法反驳，只能转身去柜台翻红包。第一个发给马小帅，咬着牙说：“万人中央哈，拿着！”马小帅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接过来就揣进怀里。第二个发给张彪，单掌柜语气更沉：“万丈荣光哈，别弄丢了！”张彪根本没听，接过红包就急忙拆开，嘴里还念叨“看看皇上赏的喜钱有多少”。第三个发给范书言，单掌柜没好气：“你的眼睛哈，赶紧拿着！”范书言没等他递过来，直接一把夺了过去，生怕慢了一步。单掌柜最后发给苏小洛，不舍地递过去：“你就是那曾经心爱的姑娘吧，拿着买糖吃！”苏小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着急地拆开红包数钱。
单掌柜看着空了的双手，小声嘀咕：“合着就我一个人藏着泪光，还得掏红包，这平反咋这么亏呢……”牛二见四人都有红包，自己却没有，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个……单前辈，我的红包是不是落在马背上了？”单掌柜无奈，只能又回柜台包了个大红包递过去。牛二用手掂了掂，脸上露出笑容：“还是单前辈懂规矩！”
此时单掌柜脸上的喜悦早没了，只剩下心疼；而其他四人却喜气洋洋，围着食盒等着开盒。单掌柜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拆去封条，掀开食盒盖子——前一秒还喊着“高端”的张彪，嘴张得能塞进个大饺子；范书言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茶杯都忘了端；马小帅刚举起酒杯，手一抖洒了半杯酒；苏小洛皱着眉头眯着眼瞧，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屋里静了半天，还是张彪先反应过来，强撑着场面：“这……这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看着就淳朴！”马小帅也跟着附和：“对对对！造型简约，雅俗共赏！”苏小洛挠着头看范书言，范书言皱着眉看单掌柜，单掌柜满是疑惑地看牛二，眼神里全是“这就是御制菜？”
牛二赶紧解释，语气带着尴尬：“圣上最近喜欢研究美食，没事就赏臣下菜。京城近还好说，你这离京城远，冯保冯公公想了个招，把菜冻上送来，既能保鲜又不耽误圣意！”
范书言没好气，一语道破：“说白了就是冻饺子呗！我早说是预制菜，你们还不信，这有啥高端的？”牛二看着食盒里硬邦邦的饺子，到嘴边的“放肆”又咽了回去——毕竟冻饺子是真的，他也没法反驳。张彪不服，怼范书言：“你懂啥？这叫宫廷秘制冻饺子，跟你煮的能一样？”范书言拿起封条，指着上面的字说：“‘腊月初八’是做的日子，‘正月十五’是坏的日子，这不就是保质期吗？跟镇上包子铺的保质期没区别！”马小帅一脸崇拜地看着范书言：“书言哥你咋啥都懂？不愧是大厨！”范书言故作高深地说：“你不在后厨待着，这些门道你永远不懂！”
张彪转头看向牛二，一脸认真地问：“官爷，冬天冻饺子能放，夏天咋办啊？不得馊了？”马小帅也跟着追问：“对啊对啊，夏天咋运？总不能用冰窖车吧？”牛二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最后没好气地说：“你俩话咋这么多？我哪知道夏天咋办？我要是知道，早去京城当冯公公的副手了！”
众人听了，差点笑出声——谁都听出来，他差点说漏嘴“冯公公”。牛二赶紧岔开话题：“别问这些没用的，赶紧煮饺子！”
单掌柜叹了口气，对范书言说：“书言，你手艺好，赶紧把这御制饺子煮了，牛大人也留下一起吃。”范书言却面露难色，往后退了半步：“我没煮过御制饺子，万一煮坏了咋办？掌柜的你来吧！”
张彪立马讥讽，嗓门震天响：“范书言你就是个怂包！煮个饺子还能难住你？我问你，煮饺子拢共分几步？”众人摇摇头。张彪得意洋洋地掰手指：“第一步，把水烧开；第二步，把饺子扔进去；第三步，煮熟了捞出来！这都不会，你算啥厨子？”
范书言被怼急了，赌气道：“你行你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张彪一拍胸脯，底气十足：“我上就我上！我堂堂开平卫千户的亲弟弟，煮个饺子还能把我难住了？”说完，拎着食盒就往后厨跑。
跑了两步，张彪又回头喊：“范书言你好意思看我一个人忙活？过来烧火！菜不会做，烧火还不会？”范书言咬着牙，不服气地跟着往后厨走，刚进门就看见张彪正粗鲁地拎着食盒，嘴里还嘀咕：“这玩意儿咋这么沉？里面装的是铁饺子吧？”范书言没好气地走过去，和张彪一起把食盒拎到灶台边。
单掌柜冲着后厨喊：“多煮一会儿！别没熟就端上来，让牛大人吃坏肚子！”后厨传来张彪的声音：“掌柜的放心！保证煮得烂烂的，咬一口流油！”
单掌柜不好意思地对牛二说：“牛大人，让您见笑了，我这几个伙计没见过大场面，净瞎闹。”牛二摆摆手，没当回事：“热闹才好！宫里太闷，还是你们这儿自在。”马小帅趁机给牛二倒满酒，好奇地问：“牛大人，我掌柜的这事儿都过去三年了，咋突然就查出来了？”苏小洛也凑过来追问：“对啊对啊，是不是有人帮掌柜的申诉了？”
牛二喝了口酒，放下酒杯说：“前段时间朝廷查军队吃空饷，查到伍佰贰千户头上——就是当年诬陷单前辈的那个。谁知道没等我们问饷银的事儿，他自己先怂了，把诬陷单前辈的事儿全招了，连怎么改的军功册都交代了！”
范书言在旁边脱口而出：“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还当千户呢！”众人听后都愣了，异口同声疑道：“嗯？”范书言自知说错话，赶紧解释：“我……我意思是他做贼心虚，早晚得露馅！”说着赶紧端起茶杯抿了口，耳朵尖都红到耳根了。众人齐齐叹道：“嗨！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苏小洛不解地问单掌柜：“掌柜的，当年打仗的人那么多，就没一个人帮你说句公道话吗？”没等单掌柜开口，牛二就抢先答道：“这事儿真不怨单前辈。青冈堡那一仗打下来，活着的就剩十多个人，除了单前辈，其他的都是伍佰贰的亲信，谁敢说真话？”
范书言追问道：“那伍佰贰现在咋样了？没轻饶他吧？”牛二突然提高嗓门，语气带着狠劲：“圣上听说这事儿，气得把御笔都摔了！直接下旨把伍佰贰咔嚓了！”
“活该！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单掌柜攥着拳头，指节都泛白了，又很快松开手，端起茶杯抿了口——他怕自己再激动，把茶杯捏碎了。苏小洛见状赶紧抚着他的后背安抚：“掌柜的别气了，恶人有恶报，这不都解决了嘛！明天咱们请街坊邻居来热闹热闹，让大伙都知道你是英雄！”马小帅也跟着咬牙切齿：“要是伍佰贰落在我手里，我让他尝尝柳叶刀的厉害，保证有九种死法让他选！”
话刚落，院门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飘进来：“谁啊？大过年的咋咋呼呼的？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