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夏迟手心的冷汗,陆尘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他知道夏迟一直追寻的目标,此时已经无需多言,他明白夏迟是在怀疑吴建军就是凶手,甚至韩途生就是被影响的第三人。
夏迟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陆尘用眼角余光撇看一眼,替夏迟继续问了下去。
乔颂和吴建军没什么接触,关于吴建军的事都是和楼下爷爷奶奶聊天时听说的,很多事情真真假假不确定,但几乎所有人都提到了共同的一点,那就是吴建军年轻时候就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
在化工厂工作期间,有一次他三班倒值夜班,因为附近一条大黄狗叫了几声吵到他睡觉,就用食物将它骗到身前,然后用绳子捆绑住四肢、堵上嘴巴,拿着板砖活生生砸烂了它的脑袋,脑浆混杂着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堪比凶杀现场。
一起值班的工友发现后本想制止,但当时吴建军已经杀红了眼,他生怕惹麻烦上身,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要不是第二天来交班的人发现地上没清理干净的血迹,谁都不知道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吴建军居然这么残忍。
自此之后,周围的工友都对他留了个心眼,虽然在那个年代杀条狗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个方式残忍到连爱吃狗肉的人都看不下去,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就算看见他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谁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然而,一个上万人的厂子里总有那么几个嘴上没有把门的。
还是某天值夜班,别的车间值班的看见吴建军也在值班,就叫他过去一起喝酒,几人喝着喝着就上了头,话题也越扯越远。因为吴建军眉毛附近被酸烧过,相貌有缺陷,也就没人给他介绍对象,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媳妇儿、是别人口中的老光棍,有个人故意用这事嘲弄他,谁知吴建军突然暴起一拳砸向他的面门,那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提躲闪,直接被吴建军打爆了一个眼球,留下了终身残疾。
再后来,他被化工厂开除以打零工为生,据周围的邻居所说,他在那个时候又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次喝醉了之后就在家里摔东西,啤酒瓶或是锅碗瓢盆,搞的周围谁都不安生。
而他在工厂里做的那些事也彻底传开了,邻居们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惹到这个活阎王,但家就在这边,又搬不走,只能偷偷祈祷吴建军哪天喝酒把自己喝死。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直到现在吴建军仍然膘肥体壮,看着比谁都健康。
陆尘:“他和老韩怎么认识的?”
乔松:“老韩当时在厂办,领导看他是个大学生特别重用,除了工作上的事,还让他帮忙做下面工人的思想工作,应该是杀狗那事之后,他给吴建军单独做过心理辅导,但从结果来看,辅导失败。”
毕竟吴建军没有改变自己的暴力倾向,甚至因为打伤工友被厂子开除。
听了乔颂的话,夏迟对吴建军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她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根本不是心理辅导能够治好的。
但有一件事让她感到奇怪,“董娟被家暴报警那次,你说是老韩帮忙协调的,他俩现在还有联系?老韩是怎么知道董娟被家暴的?”
乔颂:“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那天警察到场制止的时候老韩也在场,吴建军喝多了但还能认人,他好像……挺尊敬老韩的。”
陆尘:“什么意思?”
乔颂:“我也说不太好,毕竟那天我没在我也没亲眼看见,就是闲聊的时候听我姥爷说了几句,说老韩不愧是老师,在教育人这方面还是很厉害的,估计是当初的心理辅导有点作用,至少在吴建军心里他和别人不太一样,也愿意听他说几句。”
现在的夏迟脑中一团乱麻,她现在只想知道吴建军到底是不是凶手,以及杀人案出现偏差是不是韩途生意外干预的结果。
夏迟:“关于吴建军的脸,你能说的再详细点吗?”
“要不我直接画给你看吧。”说着,乔颂回身拿来自己的书包,从里面取出铅笔和演算纸。
陆尘:“你还会画画?”
乔颂一边画一边回道:“只学过几天素描,小时候天天去少年宫,我姥姥其实就想给我培养点爱好,跳舞啊唱歌啊画画啊,都试了几节课,最后选了舞蹈。素描的话我也就是个入门水平,抓着重点画一画,肯定没那么细致。”
他画的很快,也很简单,但是表现出的吴建军的面部特征一目了然。
然而面对这张画像,夏迟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当时距离那么远又是匆匆一瞥,能察觉到凶手面部异常已是极限,不可能注意到太多的东西。而且凶手又戴着帽子,和这张素描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但是吴建军的条件真的很符合凶手的特征,有暴力倾向、反社会人格、脸部和普通人有明显差异、而且还住在206住宅附近。
只是令夏迟想不明白的是,她和吴建军之间并没有交集,那么在初始时间线上,吴建军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执着,甚至在十几年后发现她回来还要顶着暴露的风险来杀她。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在夏迟对着画像头脑风暴之时,突然听见了钟景明的声音,“你怀疑吴建军是凶手?”
夏迟:“……”
陆尘:“……”
乔颂:“啊?”
钟景明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他确实是董娟现在的老公,但你如果只想知道董娟相关的事,没必要对他扒的这么细,陆尘刚才那些问题,其实是替你问的吧?”
陆尘:“……我就说你半天没说话准没好事。”
钟景明:“主要是你俩问的太露骨,扒完吴建军还是捎带手扒老韩,你俩……让我想想啊……额……”
“等、等一下。”乔颂已经听懵了,“咱们不是在说夏晚的事吗?咋又扯上凶手了。”
钟景明:“夏晚的事确实挺糟心,董娟也确实有可能再来找她,但这些又和吴建军有什么关系呢?退一万步讲,就算和他有关系,他和夏晚之间的关系也是经由董娟产生的,那么扒他和董娟之间的故事就可以啊,他以前在厂子里什么样、做了什么事、打了什么人,这些重要吗?”
乔颂纠结道:“额……确实……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钟景明:“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俩对吴建军过分关注,过分到让我以为今天的主题是吴建军在化工厂的二三事。”
夏迟:“……”
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景明:“上一次,也是在这儿,我记得那天梅姨打来一个电话,说附近又死人了,让咱们晚上千万别出门,你还问了我很多有关凶手的想法,就是你现在这个表情,和当时如出一辙。”
听罢,夏迟微微阖目。
也不知道有个太聪明的朋友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如果再给钟景明一点时间,他说不定能猜到自己追寻凶手的目的。
陆尘叹气,扭头看向夏迟,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此时,夏迟已经认命了,“我承认,我之前和陆尘讨论过,以我俩的推断,吴建军的确很符合凶手的特征。但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的,就是刚刚小乔聊的那些,尤其是提到他脸上的伤疤时,我觉得我见到凶手时的异样感,应该就是源于他左右脸的不对称,第六感下意识的提醒我这个人很奇怪。”
钟景明:“还有件事。”
夏迟:“唉,问吧。”
钟景明:“你到底为什么要追踪这个凶手,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事,虽然你有时候挺愿意多管闲事的,可总不至于因为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把抓凶手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吧。”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夏迟长出一口气,思忖再三,还是选择将夏晚的事告诉他们,“还记得我那个预知梦吗?在梦里……我看见一个连环杀人犯,而夏晚,就是受害者之一。”
钟景明蓦地瞪大眼睛。
乔颂干脆大脑宕机,嘴唇颤抖着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夏迟:“我和陆尘一起想办法追踪了大半年,但很可惜,很多死者的身份和死亡时间对不上,陆尘猜测可能是因为蝴蝶效应,是因为我去追踪这个凶手的过程中对周围的人产生了影响,从而影响到了凶手的行为,我俩找凶手的同时也在猜测这个所谓的第三人是谁。”
无需说的再多,钟景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怀疑老韩就是那个第三人。”
夏迟:“迄今为止,吴建军是我知道的、最符合凶手画像的人,但是小乔的画……衣着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我当时离得又远,我现在真的不确定吴建军到底是不是那个凶手。”
听罢,钟景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什么预知梦,什么凶手,什么有关夏晚的死亡讯息。
虽然因为关于蒋贵的提醒,钟景明不得不承认她的预知梦,可这真的太疯了。
但让他觉得最疯狂的人不是夏迟,而是陆尘,“她说她做了一个梦,你什么都不问,就陪她一起疯?”
陆尘无所谓的笑笑,“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闹个天翻地覆都没关系,我自个儿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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