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早餐店关门,夫妻俩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厨房里李招娣看见俩人回来,忙说:“快洗手准备吃饭吧。”
吴酒和张建同时挑了挑眉,眼神交流,又不生气了?他们哪里能想到人家已经去看完回来了。
“妈,杏林呢?”吴酒隔着窗户问。“在屋里睡觉呢,早上我带她去看神婆,说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可能会生病。”
吴酒立马朝屋内跑去,站在沙发旁,看着熟睡的张杏林,从头到脚,最后紧紧盯着红扑扑的脸蛋,靠在西墙长出了一口气,想来这个神婆也是个骗人混饭吃的。
这时院子里传来声音,“妈,你怎么能偷偷带着杏林去,也不和我们说。”“就在村口看看,又不是去别的地方,大家乡里乡亲的,你嚷嚷什么。”“你这是封建迷信,都说了不要去算命,我们不信这个,你以后不能这样。”“行行行,不去就不去,赶紧给我生个孙子。”不管说什么都要绕到孙子上面去,吴酒只觉得好笑。
“杏林,醒醒吃饭啦。”吴酒俯下身,轻柔地喊着女儿,在她脸上轻碰一下,皮肤滚烫,又去摸额头,果然发烧了。“张建,你快去把体温计拿来,杏林发烧了。”
还在院子里的张建也顾不得和他妈争吵,跑到西屋去找体温计。李招娣快速地把手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端着接满凉水的塑料盆进屋,里面有一块浸湿的毛巾,声音焦急:“怎么突然发烧了,早上还好好的,是不是上午吃了雪糕?那个张婆子就说杏林这阵子会生病。”说着把毛巾拧干捂在滚烫的额头上。
“小孩子发烧很常见,不超过39度问题不大。”吴酒倒没有很担心,她搂着女儿,抱紧夹着体温计的胳膊,温度隔着夏季薄薄的衣衫透过来,因发烧过快的心率同步敲在她心头。
“38.8℃。”吴酒把张杏林喊醒,“起来吃点药,现在难受吗?”张杏林刚想张口喊妈妈,结果哇地吐了一地。“还想吐吗?”吴酒看向地面,一手给她拍背,又抬头看向李招娣,带着怒气:“到底吃了什么,怎么还有黑乎乎的东西?”
李招娣支支吾吾半天:“喝了符水。”
“妈!”张建一声大喊把发烧萎靡的小女孩吓得一个激灵,“这怎么能随便喝,她说杏林要生病,就是她搞得杏林生病!这可真是大仙啊,她说谁生病谁就生病,我得去找她。”李招娣一把拉住他,用余光瞄了眼儿媳妇,“吓到杏林了,你别去,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以后还怎么处。”
“算了,张建,喂杏林点退烧药,让她多喝点水,不行再去医院吧。”吴酒之前是懒得和这个婆婆发生争执,现在是彻底不想和她交流,过几天就去确定一下买门面的事情。
李招娣自知理亏,孙女发烧又呕吐,她也非常心疼。
张建用小勺子喂水,吴酒用毛巾擦身体,大约一个小时后张杏林体温逐渐下降,脸也没拿么红,又睡着了。
一通折腾已经快一点了,李招娣把饭菜端进屋内,讨好道:“你们那么早出门,快吃完饭去睡会觉,我看着杏林。”
下午张杏林体温出现了一次反复,后面就再也没有发烧。
暑假在这段插曲中过了大半,一周后门面终于谈妥,他们再也不用镇上村里来回跑,大约60平方,厨房15方,其余做用餐区,不再只卖早点,中午晚上加了快餐。
楼上做成了两室一厅一卫,吴酒把张杏林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床头有她最爱的娃娃,公主床是她们一起在家具市场挑的,还有粉色的纱帐,张杏林开心地笑了,其实她也不想睡醒后只能看见奶奶,她想看见妈妈。
2008年8月31日,张杏林去小学报道。小学就在对面,从早餐店过去只要几分钟。
上午九点钟,吴酒一手牵着张杏林,一手拿着新买的书包,走进双华小学,去校内公告栏前看分班名单。将这个一年级新生送到教室,和班主任互留联系方式,又交待她放学和方远一起回家后离开了学校。
教室总共8排,中间3列,南北墙各2列,全班共有56个学生,男女同桌。
张杏林个子不高,坐在靠北墙第二排,毛茸茸的齐耳短发,眉毛弯弯,上方的刘海还翘了一撮,清澈明亮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左侧脸颊有个梨涡。
她喜欢新书本,喜欢这样的味道,坐在教室里非常开心地一本本塞进书包并按照大小排好。前面坐的是扎着短短马尾的女生,叫黄心珊,刚才两人已经自来熟地分享过棒棒糖。左边同桌是隔壁超市方叔叔家的小儿子方远,自从搬来镇上住,两个人就一起玩,准确说应该是张杏林一直缠着方远玩,男孩实在太安静了,而张杏林又太害怕安静,就像现在她一直在小声说着早上吃的东西,昨天晚上看的动画片,方远只偶尔扭头看着她不停叭叭叭的小嘴,彷佛在想什么时候能说完。
“同学们,大家不要讲话。”一名大约四十岁的男性开口,“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今天上午放学回家包书皮,下午不来学校,明天早上八点到校。”
“老师再见。”豆芽菜们乖乖地站起来,一阵椅子腿划地的声音。
“方远,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妈妈说让我和你一起走。”“噢。”
在老师的带领下,一年级的小豆芽们来到了指定位置,各自回家。
吃完晚饭,张建在店里忙,母女俩在楼上客厅包书皮。“妈妈,我想自己包书皮。”张杏林眼睛亮晶晶的,眨也不眨地看向吴酒。
“不行,你太慢了,今天晚上还要早点睡觉,不能再像暑假里赖床,你现在已经是小学生了!”被妈妈拒绝后张杏林再次发力:“好妈妈,就让我包一个,就一个,包完我就乖乖洗澡去睡觉,好妈妈。”吴酒无奈,递过去一本音乐书,“就一本啊。”“好,我们拉勾,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兴奋的声音好像吃了蜜糖一样。
刺啦声响起,张杏林瘪瘪嘴:“妈妈,烂了,怎么办?”说着好像要哭。吴酒本不打算搭理她,让她非要自己玩,但想着明天第一天上学,就将破了的书接过来,“没事,妈妈帮你修好,你在旁边坐着看好不好,遇到事情不要哭,总能解决的。”
时钟指到八点十分,吴酒将书包整理好,带着张杏林洗完澡,陪她在床上睡觉。已经分房快两周了,小女孩虽不高兴,但也能适应,不再像最开始哭着不愿意睡觉大喊害怕,只是需要妈妈陪她睡着才行。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张建还在楼下忙活,吴酒把卧室门关好,窗帘拉上,凭空捏出了一小朵杏花,随后消失不见。
张建洗漱完回到楼上,先去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女儿,后来到自己的卧室。
“累了吧,今天开学,来吃饭的人比往常多了一些。”吴酒温柔地帮他捏了捏肩膀。“人多才好,等生意再大些,我们多雇几个人,到时候就不用那么累了。”“好。”
吴酒再次来到这个白雾弥漫的地方,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门槛,多了一棵杏树,明明是夏季却满枝头的花。
“你竟然主动来找我,这么快想好了?”是上次那个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讥诮。吴酒未理睬那阴阳怪气的话语:“我再过八天就回去,没有紧急的事情别来找我,更不要再对我使用蛊惑之音。”“呵。”
张杏林的小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鸡飞狗跳的日子也一天天地过着,今天记漏了老师布置的一项作业,明天把同学的笔摔坏了,不是请家长就是在请家长的路上。
二年级上学期,老师开始教查字典,张杏林非常宝贝妈妈给买的字典,爱不释手,“看,珊珊,这是我的名字,杏林。”胳膊肘捅了捅她的同桌,因为方远长高被调到了后一排,黄心珊成了她新同桌。
晚上放学,张杏林着急地跑回家,看到爸爸在整理冰箱,“爸爸,妈妈呢?”“杏林回来啦,你妈妈和方远妈一起去买菜,应该快回来了,有什么开心事,考试100分?”
张杏林立马将嘴巴紧闭,不说话了。她爸爸在旁边哈哈大笑,女儿能不能考100分这件事,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不一会儿,吴酒回来了,看着紧闭嘴巴写作业的女儿非常惊讶,又看向满脸笑意的张建。
吃饭的时候,张杏林总算张开了嘴巴,问出刚放学就想问的问题:“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给我取名叫杏林,是将来想让我成为一名医生吗?”说着放下了筷子,哒哒哒跑去将字典拿来翻开让他们看。夫妻俩一起看去,空气好像凝结了一瞬,张建尴尬的笑笑,吴酒略有些古怪地看向女儿,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回应这个问题,最后只说:“你出生前,妈妈梦到了一片杏林,就取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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