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薛烬不在府中,江霜寒对这里并不熟悉,更不知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江霜寒往门口看了一眼,目光定在门口立着的小丫鬟的身上:“将军可是出去了?”
秋姬和春娥这还是打江霜寒到了这里之后刚来得及同江霜寒说话,两人同时行礼,秋姬先开口道:“回姑娘,将军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管家呢?”江霜寒在心中想着,既然回到了燕都,今后见到薛烬的机会可能便少了,她寻常的事情大约还是找管家靠谱一点。
“管家今早也出门了。”春娥不知道江霜寒要做什么,她也跟着回答了一句。
其实还有一个人,其实也是江霜寒此时要报备最妥帖的人,那便是昨天见到的侧夫人,只是江霜寒刚到府中来,还没有正式地去拜见侧夫人。
柴清漪可以正儿八经地走了一圈儿请安,那是因为她是皇上亲赏下来的人,不说身份是正经的妾,光是凭着皇上给的人这一点,其他人就不敢轻易怠慢她。
江霜寒不一样。
这也是两个丫鬟叫她的时候还叫“姑娘”的缘由,江霜寒本没甚在意这件事情,此时倒是有些被难住了。
江霜寒自顾看着外头在心中想了一番,才将目光又移到了两个规矩地立在自己眼前的丫鬟:“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名秋姬。”
“奴名春娥。”
两人朝江霜寒行了礼,江霜寒点了点头,从一边的抽屉里找了找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首饰家当,给两人一人递了一个:“今后我便住在这儿,我才到将军府来,还有许多事情不了解,今后还要仰仗二位。”
“姑娘抬举我们了,这玉镯珍贵,我们不敢收。”她们慌张地行礼,这一个镯子顶得上她们两人几个月的月银,她们哪里敢收。
江霜寒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于是两个丫鬟最后也忐忑地收下了。
收下东西之后,她们两人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站在原地等着江霜寒吩咐他们。她们算是将军府的家生子,见多了这种新进府中打点她们的主子。
每次那些新主子来的时候,或活泼或沉静,眼里都是带着光的,她们会认真地打听着关于将军的每一件事情,尤其是将军的喜好和厌恶之物,好像能到将军府上是一件顶好的事情,不过待一阵子她们就不会这样了。
眼前的江霜寒其实不太一样。
她目光沉静,同她们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尽量柔和,但她们还是能注意她眼中的冷意。这种冷意并非那种大家小姐趾高气昂地轻蔑,而是一种自然的不在乎。她是她们见过的生得最美的一位,她的冷却没有盛气凌人。
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身份进了将军府的,但将军昨天晚上却在她房里留了一宿。这足够让两个小丫鬟惊讶。
是以眼下,江霜寒并没有像她们预想的那样,问出她们早已经回答过多次的问题。
江霜寒已然转身进了房间,她背对着两人吩咐道:“你们忙你们的吧,我进去休息会儿。”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最后只眼睁睁地看着江霜寒真的回房间休息了。
江霜寒这会儿身上的病还未大好,早上见了柴清漪又劳心劳神一番,她自然是乏了,眼下她只想回去睡一觉。但总有人不给她清净。
江霜寒还没歇息,便听见外头又有人来了,她还没起身,丫鬟便进来了:“姑娘,外头是景娘子来了。”
景娘子?江霜寒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想到自己今天原本要找的人,问了一句:“这将军府中,除了将军和管家,便是这位景娘子管后院的事了?”
在大燕,只有原配正夫人可以被称为“夫人”,旁人的不论是侧室还是侍妾,通通只能被称作娘子。有些猖狂些的侧室,也只敢在私下里让人叫夫人,明面上还是得规规矩矩地低头做小。
丫鬟并不知道江霜寒已经在心里将这位当成了侧夫人一样的人物,她只觉得江霜寒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于是点头:“正是。”
江霜寒是笑着去接景姝的,这让原本存心要刁难江霜寒一二的景姝愣了一会儿。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会儿,她没有忘记昨天大将军在庭院中没顾得上看她们所有人的样子,以前的薛烬只有在赵扶卿的时候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即使景姝一直告诉自己,将军带回来这个女人不过和之前那些个进将军府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看见江霜寒的脸之后,她就更笃定了这个想法。
但是昨日的薛烬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昨日江霜寒病着,容色稍浅,那会儿只觉得她生得美艳,往那儿一站便叫人注意不到旁处,将军府的奇花繁盛,她竟是最艳丽的一朵。
景姝高傲地睨着她:“昨日你刚进府,我恐怕你这里有什么东西短了少了,又怕管家照顾不上,知道你不能来见我,索性便来看看。”她说着,目光在简陋的房间里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江霜寒的脸上。
江霜寒像是没听懂景姝话里的暗示,低头道谢:“有劳景夫人奔忙,卿卿感激不尽。”
景姝原本对她的尊敬有几分受用,听到她的自称的时候又愣了一下:“你叫,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得有几分急切,江霜寒却自然地解释:“卿卿的名字是将军赐的。”
“原是这样。”景姝露出几分释然,语气都较方才轻松一些。
“卿卿初来乍到,不懂将军府规矩,若是有什么错处,还请景夫人指点。”江霜寒露出几分惶恐,她是懒得跟人说话,可是眼下要求人,她自然明白嘴要甜的道理。
“规矩倒是谈不上,大家同为姐妹,今后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妹妹你不必客气。”景姝才听了她的名字,这会儿对她的敌意也消散不少,她也没打算刚见面就让人恨上自己,更何况眼前这女子还挺乖巧。
“姐姐既然如此说了,妹妹不敢同姐姐客气。妹妹幼时在燕都学过唱戏,如今重回旧里,也想再去从前的梨园,师傅传下来的技艺卿卿不敢忘。”江霜寒就等着景姝继续同她客气,她好理所当然地顺着杆儿往上爬。
“这……”景姝突然笑了一声,她知道眼前的女子大抵没什么好身份,没想到从前不过是个唱戏的,难怪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将军带到了府里来。
景姝心里想的不单单是这件事情,更是江霜寒若是长久不在府中,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她自然答应促成这件事情:“瞧妹妹说的,这样小的一件事情也好特地来说,妹妹要出府便去吧,妹妹现在身在将军府,说到底却是不受束缚的,自然可以出去。”
江霜寒低头:“多谢姐姐。”
江霜寒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不再在府中停留,收拾了下装束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门口的侍卫果然没拦她。
大将军府地处燕都富庶之地,距离江霜寒要去的广玉楼有些距离。江霜寒距离上一次来京城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但她对这地方没有多怀念。
幼时只有些宿在大街上和乞丐抢吃的被打的经历,再长大后被那人收养,便再没出来过,后来到了广玉楼,也是整日待在戏园子里头,没出来过。是以她对这繁荣的燕都的感情还没有沂水深。
江霜寒是从侧门进去的,看门的小厮不认得她,给了赏银后也放她进去了。
这地方是从前戏班子的地方没错,布置却变了大样。
打侧门进去,映目便是成片潇湘竹,边上用朱瓦围了矮矮一圈,竹林里头有石子小径,圆石铺路,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见竹林是分南北两边儿,中间空出一座长长的桥,从这里看到了尽头,才看到房屋的影子。
她还没到后院门口,铜锣声随着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得跟着点儿来!慢了一步都是不好!”
一样的吼骂声,江霜寒听到声音的时候脚步便慢了下来。
一旁带路的小厮不懂,见江霜寒面露犹疑,以为她被老师傅声音吓到了:“姑娘,后院师傅在教弟子,有些不成器的唱得不好了,师傅骂几声也是有的。”
岂止是有,那简直就是从早骂到了晚,江霜寒莫名被这一句话逗笑了,迈着步子朝里头走了进去。
小厮走在前面,到了老师傅跟前低声说了些什么,老师傅没转头,瞪着抽了空便想歇息的弟子们吹胡子瞪眼:“不准停!没有铜锣声了自己练!”
老师傅吼完,才转头朝江霜寒的方向看过来,只是一眼,那双浑浊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他走到跟前,碍于男女之别,他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靠她太近,停在几步外,老师傅声音突然小了:“霜降?”
“师傅。”江霜寒低声叫了一声。
“你真的回来了?”师傅看着她,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又细细地上下看了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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