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常晞同有些意外，随后想到谌霜甚少见到人，不认识也不奇怪，便岔开话题，笑着道，“等我全部画完，我们就出发，先去章国，找到江候夫人的坟冢，然后刨坟救人。”

谌霜点点头，不再言语。

出冷氏国后，常晞同观眼前风景，绿荫茂密，安静如惜，不同的是山上田地不见庄稼，只有杂草丛生，仿佛许久没有耕种过。

之前出来没有准备，现如今天下人皆习得神力，小小幻术并不稀奇，先前看到的人间和乐之景，也只是法术而已。本该如此的，他幼年所学时便知晓真相，亲身经历后还是无法接受。

正为六百年前的人伤怀时，忽然身后传来巨响，万物为之震动，两人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灰尘静落时，只见一座山被懒腰劈成两半，山顶那一半翻到在地。

近看时，两山下有不少野兽尸身，常晞同心间一酸，却不知何意。

“这有人在打架吗？”

谌霜：“应该不是。”

不多时，山顶半山被抬起来，两半山的横截面将要相贴时，山顶半山再次滑落，半山底下传来哭叫之声，“怎么办啊，劈成两半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被关起来。”

两个走到半山下，听声音从翻到的山顶下传来，见一男子在山顶下捶胸顿足，哭急了就趴在地上继续哭，嘴里叨叨叨个没完。

常晞同走到男子身旁，“大哥，多大个事，不就是劈山吗，至于哭成这样。”

男子抬头，泪眼汪汪，看了看常晞同，正要哭诉时，却瞥见谌霜，吓得连滚带爬起来，正要转身离去，被常晞同一把揪住后领子。

“你你你你干嘛。”

“这山不是我劈的，不是我劈的。”

常晞同：“是不是你劈的，关主上什么事，你怕他作甚。”

男子终于冷静下来，他自说名为秦席，前几日和隔壁邻居因为一只鸡吵起来，两人因此在此处打了一架，但没曾想把这山给劈下来了，他在这里修了好些时日都修不好。

常晞同：“因为一只鸡你们就打成这样，这山上得有多少只野鸡，至于吗？”

“不一样。”秦席急了起来，厉声哭诉，“那是我一把把粮食喂出来，跟用法术变出来的不一样，喂了半年才这么点，他说吃就吃，我不打他一顿怎么能行。”

谌霜警觉，问道，“你邻居在哪儿。”

秦席指了指一旁被压扁的尸体，啐道，“他被山砸死了，真没用。”

他的邻居被压得扁实，血肉模糊，可那张脸却很清晰，虽有血色痕迹，但整张脸仿佛没受过伤，即便他的头骨扁平得不见原样。

“你你你……”常晞同看他一脸平静，结结巴巴道，“你杀了人，你不害怕吗？”

秦席否认道，“不是我杀的，是我劈开山的时候他没躲开，不小心才被砸死的，跟我可没关系。”

14

“那你还不报官，还在这里哭？”

秦席疑惑地看着他，说道，“那当然了，他偷吃我的鸡死了没事，要是毁山害灵，王幾使者会找到我，让我赔钱，我没钱就会被关起来。”

谌霜静待一旁，始终不言，却见被压扁的尸体渐起，不待片刻，便恢复如初，而后走到常晞同身边，咧嘴道，“谌王颁布诏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毁了一草一木都得赔，他当然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话音未落，扁男人看见常晞同惊恐的看向自己，不可思议道，“你死而复生了。”

“没有啊，这是我修炼的神术，名为善万物，我没有死，而是变成一摊血水的模样，怎么样，逼真吧。”

“厉害啊，我都没看出来。”

秦席一拳锤翻扁男子，扁男子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嘴角浸出血液，又听秦席怒斥道，“还我的鸡。”

常晞同正要阻拦，手却被暖意阻止，谌霜牵着他，看他疑惑神色，摇摇头道，“别管。”

“可是。”常晞同看见那山劈成两半，不禁感慨，“山上生灵因两人毁灭，实在是可悲，人为万物之长，都时常感叹命运不公，也不知山上的生灵有没有预料到今日的死亡。”

说罢，常晞同意识到不对劲，他并非恶人，但也不是圣人，以他十六年的经历而言，这番话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

“主上，我……”

谌霜却点点头，双手抬起，截断的山顶一端重新回到原位，而地上的残存的尸体也得以存活，而这一切，仅在一瞬间，常晞同来不及阻止。

正在打斗的两人眼瞧着劈成两半的山合成一处，死去的生灵得以复活，胸中愤怒被惊奇充斥，两人一同起身，来到谌霜面前，秦席两眼放星，“公子，你们谌氏改主意了，不来抓人改救人来了。”

常晞同奇异的思维开始转动，他看着方才还在斗殴的两人，现在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那些死去的生灵在他们俩人看来，无足轻重。

他能理解这两人不想受到惩罚的心情，却不理解山上生灵的离去归来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随即，常晞同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的想法甩掉。

“晞同，我们走吧。”谌霜关切道。

另外两人却不依不饶拦在两人前方，秦席不好意思道，“二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如到我家去吃顿饭吧，我自己种的粮食可好吃了。”

扁男子嚯了一声，“什么意思，我吃你只鸡你不乐意，亏我还陪你玩了一天。”

谌霜脸色一如既往，回答道，“谌氏不会来人了，各位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罢，带着常晞同离开。

常晞同再一次做梦，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属于那一层梦境，但梦中的场景却与他幼年时期相似，他看着自己幼小双手，抬眸望向冰霜般的女子，虽是穿着红衣，却冷淡得不似尘世之人，他听见自己她师父。

冰霜红衣的女子拿起一副画像，画上的孩童七八岁模样，却是一副方正态度，师父轻悠悠道，“你是为他所生，为他而亡。”

嗓音中稚嫩童反问，“他怎么了。”

师父面色哀伤，沉声道，“他是注定要被抛弃的人，小同，你要帮他，不要让他难过。”

小小的常晞同郑重点头，像立誓般，“徒儿答应师父，不会让他难过。”

梦中他并不明白什么叫被抛弃，等梦醒时，看到面色如霜的人露出担忧之色，那张脸和画像上的孩童融合在一起，他才明白。

不知不觉间，他伸出手想触碰那人，却无力垂下手，沉声道，“主上，我会帮你。”

“我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头还痛吗。”

常晞同起身摇头，“老毛病了。”

可以想象的是，谌霜年少之时吃了很多苦头，而先前的常晞同为了改变这一面貌，做了许多，帮谌霜取胜，甚至为他毁灭联军，但从如今的情况来看，他失败了。

常晞同推开门，便对上一张傻笑的脸，不是秦席是谁。

“常公子，你醒了。”秦席眼睛不由得往内屋瞧了瞧，见到谌霜后便放下心来，继续对常晞同道，“常公子，你昏睡这几日，灰衣公子寸步不离，你再不醒，他都快哭了。”

谌霜神色自若，问道，“说吧，又有什么事。”

“又？”

秦席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低声道，“这不是，我们有好多人都把山给劈了吗，灰衣公子能把山恢复原样，大家都想让他帮个忙。”

“你们……挺能折腾的。”

常晞同感叹一句，随两人来到一处坑洼不平，却不见高山之地，只见一望无际的平缓之地，碎裂的山石被藤蔓覆盖，让此地介于山脉与平原之中，形成独特的风景。

微风徐徐，秦席笑得更愧疚，“原来这里也有几座大山，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打架，就变成这样了，据说打架的人都死了，谌氏无处可查，这里也就这样了。”

谌霜淡然道，“既然年代久远，此地也无村庄，何须恢复原样。”

“那我不是想着，请公子帮忙吗，虽说现在天下人少，那以后万一人多起来，本来可以住的地方却变成这副鬼样子，不能住人还不能种地，万一饿死了怎么办。”秦席还是傻笑着道。

“你想的还挺长远。”常晞同说着，看谌霜面色不悦，又对秦席道，“这个忙我们不帮，主上，咱们走。”

两人刚转身，秦席便拦住去路，“二位公子，就帮个忙，不对，不帮忙，我们给钱。”

两人无话，常晞同被拉着谌霜绕道而去，走向两人原来的目的地章国，路上良田一望无际，秧田插满了秧。

常晞同问及方才不愿帮助秦席的原因，谌霜沉默片刻，说道，“秦席不像一个普通的子民，他明明认出我，却始终不言。”

“这怎么说。”

“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去关心多年前被毁坏的山脉。堂兄说过，如今天下，没有不被神力毁坏的土地，但冷氏国及其周边小邑，并未出现大规模毁坏情况，秦席在我们必出之路演出一场戏，又带我到各地恢复山石，今日我才明白他的目的，一直都是移州。”

小常:他们有病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遍地都是神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