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霍府侧门时，檐下灯笼的光晕在沈清澜脸上一晃而过，映出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手腕上被霍峥攥过的地方，此刻清晰地浮现出一圈新的红痕，与旧日的青紫交错，像是某种屈辱的烙印。

霍峥先下了车，没回头，径直往主院走去，黑色大衣的下摆划开冷硬的弧度。沈清澜默默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身上那件绯红戏服在霍府肃穆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扎眼，也格外单薄。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响。

行至通往西厢房的月亮门洞下，霍峥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沈清澜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扫过，最后定格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和那圈刺目的红痕上。

“今晚，”他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沉，“做得不错。”

沈清澜倏然抬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做得不错？是指他乖乖当了诱饵，还是指他站在台上，成了霍九爷立威的背景？

霍峥似乎看穿了他眼底的惊疑与讥诮，却没有解释。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沈清澜能再次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

一只手抬了起来，并非触碰，只是用食指的指节，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蹭过沈清澜颈侧那片裸露的、因为寒意和紧张而微微起栗的皮肤。

冰冷的指节与温热的肌肤相触，激得沈清澜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冷的月亮门柱，无处可退。

霍峥的指节停在那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感受着指尖下细微的战栗。他的目光幽深，像是透过这层皮囊，在掂量着内里的灵魂。

“这身衣服，”他再次开口，声音近乎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命令，“脱了。”

沈清澜的呼吸骤然屏住。他看着霍峥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掌控。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如同命令他穿上这身衣服一样，如今命令他脱下。

他僵在原地，手指在宽大的袖口里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霍峥并不催促，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指节依旧停留在他的颈侧，仿佛在等待着他的服从，或者……反抗。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

最终，沈清澜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抬起了微微颤抖的手，伸向了自己领口那繁复的盘扣。

一颗。

两颗。

冰凉的指尖解开束缚，细腻的绸缎顺着肩颈的线条滑落，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微凉的空气触到暴露的肌肤，激起更明显的战栗。绯红的戏服堆叠在脚边，如同凋零的巨大花瓣，露出里面素白色的中衣，和一段更加脆弱、白皙的脖颈。

霍峥的目光随着他解扣子的动作移动，看着他低垂的、不住轻颤的眼睫，看着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看着他颈侧那随着吞咽动作微微滑动的喉结。

当最后一颗盘扣解开，外袍滑落时，霍峥那一直停留在沈清澜颈侧的指节，终于动了。

它沿着那截裸露的、线条优美的锁骨，缓缓地、带着某种评估般的力道，向内里滑去，最终停留在中衣第一颗紧扣的布扣上。指节微微用力，抵着那颗扣子，仿佛在考虑是否要将其也一并挑开。

沈清澜猛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如同引颈就戮的天鹅。他感觉到那冰冷的指节抵在胸口最重要的纽扣上，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

预想中的粗暴并未降临。

霍峥的指节只是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撤了回去。

他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目光从沈清澜苍白隐忍的脸上，移到了地上那堆刺目的绯红上。

“以后，”他淡淡开口，打破了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不准再穿别人的行头。”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主院更深沉的黑暗里。

沈清澜独自站在月亮门下，浑身脱力般靠在冰冷的门柱上，微微喘息。中衣的领口微微散开，露出锁骨的轮廓，方才被霍峥指节抵住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和一种近乎被灼伤的错觉。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那件绯红戏服的一角，猎猎作响。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滑腻的绸缎，然后猛地收紧，将整件戏服死死攥在手里，用力到指节泛白。

霍九爷不准他再穿别人的行头。

那他沈清澜，往后该披上谁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