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各家送来的生辰礼。您看看喜欢哪些,奴婢给您挑出来,剩下的好收到库里去。”
雨停指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说道。
今日三月三上巳节,也是谢云沛的生辰,城中相熟的人家都送了礼物过来。有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有整套的红宝石头面首饰,有并不华贵但设计的十分巧妙的银耳铛,还有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将整张桌子都摆满了。
至于那些整匹整匹的华美布料,沉重的金玉盆景等等,就只能先放在地上了。
谢云沛早早便起了,此刻已收拾打扮停当,走到桌边随意扫了几眼,问道:“哪个是三叔三婶送的?”
雨停指了那对银耳铛道:“这个。”
谢云沛将那对耳铛拿起,眸光一亮。
这耳铛上的坠子是两个镂空的圆球,雕成了两尾小鱼的模样,而圆球上有一条细细的轨道,一粒芝麻大小的银球在轨道中来回滚动,看上去就像两尾小鱼在追着银球嬉戏一般。
不过小指甲盖大的坠子,做工却这样细致精巧,工匠的手艺定是极好的。
谢云沛很喜欢这对耳铛,当即回身走到镜前,在自己的耳朵上比了比。
她今日的衣饰已经搭配好了,是一身丁香色衣裙配一对玉耳饰。但这银耳铛与这身衣裳倒也搭,她便将那玉耳饰摘下,换了这对耳铛戴上,满意地照了照镜子之后又回到桌边。
“徐家送的什么?”
她问道。
雨停指了那对翡翠镯子和一匹湖绿色的蜀锦道:“这两样是徐家送的。”
谢云沛点头:“镯子放到我的妆匣里,蜀锦拿去给我裁套衣裳。其余的都收起来吧,让宋妈妈看着安排。”
宋妈妈素来周到,自会根据远近亲疏将这些东西安排的妥妥当当。
那些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家,就要适时将他们送的礼物拿出来见见光,以示重视。
那些关系疏远不太重要的,就可以放在后头看自己的需要来安排。
而谢云沛无需考虑这些,她只要考虑自己喜欢谁,喜欢什么礼物就可以了。
简单安排完桌上地上这一大堆东西后,她跳着脚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欢呼雀跃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雨歇在后头问道:“小姐,您要去哪啊?还没用早饭呢。”
谢云沛提着裙摆脚步欢快:“我去大哥那吃。”
大哥答应要送她一匹马的,她要去看今日最期待的礼物了!
…………
谢霖猜到谢云沛会来,已让人多准备了一副碗筷。
忠勇侯府本就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如今府上只剩他们二人,自然更没那么多讲究,怎么舒心怎么来。
谢霖一边用饭一边问道:“待会准备去哪玩?”
上巳节本就是出游踏青的好时节,又逢谢云沛的生辰,除了守孝那几年,每年这日她都会和徐青书徐丹凤兄妹一起出去玩,谢家四郎谢淞有时也会跟着。
谢云沛道:“我们约好上午去西街的瓦市,中午到畅春楼吃春盘,然后下午去临水边跑马。”
说到跑马,她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谢霖,心中期待不言而喻。
谢霖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只温声叮嘱道:“西街的瓦市没东街那么乱,但还是要小心些,身边一定要跟着人,切莫落了单让人盯上。”
瓦市这种地方热闹归热闹,但鱼龙混杂,因此长辈们以前一直不许他们自己去,怕遇上拍花子被拐走了。
但如今他们都已半大不小,又是结伴而行,身边有下人跟着,大人们也就准许了。
谢霖对谢云沛的管教没那么严,只要他在家的时候,谢云沛想去他就陪她去,有他跟着自是出不了什么事的,所以谢云沛对瓦市并没有那么好奇,她更期待的是另一件事。
在她这满含期待的目光中,谢霖用饭的动作渐渐放缓,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很是为难的样子。
好半晌他才支吾道:“你若想跑马……还是骑我的玄光吧。”
谢云沛闻言面色一滞,脸上的笑转瞬消失了,不解又委屈:“大哥你……你不是答应送我一匹马的吗?你……你忘了吗?”
玄光当然也很好,可那是大哥的马啊,她想要有一匹自己的马!
谢霖见她肩膀都垮了下去,委屈得要哭了似的,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不逗你了,没忘。马已经在马厩里了,只是确实还不太好骑。你若今日想跑马,就把我的玄光也带去,两匹马一起遛遛。”
谢云沛闻言松了口气,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哥忘了呢。”
谢霖啧了一声:“好好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快呸几声。”
谢云沛不甚在意,但还是嘻嘻笑着呸了三声,之后才问:“为什么我的马不能骑啊?是还没驯好吗?”
谢霖却只道:“待会看了就知道了,先吃饭。”
说着给她夹了个虾饺到碗里。
谢云沛心中越发好奇,对眼前饭食全无兴致,扒拉了三两口就说饱了,还催着谢霖快些吃,吃完好带她去马厩。
谢霖失笑,本想劝她再多吃几口,但想到她今日要出去玩,街上到处都是吃的,必是饿不着的,也就作罢了。
…………
谢家会骑马的下人多,马厩也很大,里面有不少马。但有几个马厩是单独辟出来的,干净又宽敞,一看就比其他马厩好很多,是专门用来安置主人的马的。
可惜谢家如今只有两个主人了,这些马厩虽然一直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前很长时间里面却只有一匹马。如今又多了一匹,通身雪白,毛色顺滑,只是个子小了些,还是匹小马驹。
那马驹此时已被牵了出来,栓在马厩前的空地上。谢云沛远远看见,顿时双眸发亮,快步跑到马驹身边,开心地围着它打转,由衷赞叹:“它好漂亮!”
这马驹虽还小,却能看出骨骼匀称,四肢修长,白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反着光,像一匹上好的锦缎。
谢霖笑着走上前,问道:“满意吗?”
谢云沛用力点头:“满意!谢谢大哥!”
说着又忍不住看向那匹马,伸手轻抚它的鬃毛。
这马是谢霖千挑万选的,是两匹精壮的大宛马配的种,今年才一岁。
谢云沛前两年就学会骑马了,谢霖起初本想给她挑一匹直接就能骑乘的,方便她出门游玩。但当他看到这匹马驹的时候,便有些挪不开眼睛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匹马好,就将它带了回来。
他伸手拍了拍马背,道:“再养一养,明年就能骑了。你以后没事就带它出去走走,给它喂喂草料。它跟你熟了,就听你的话了。”
谢云沛自信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知道,我以前喂过玄光,玄光就跟我很亲。”
跟在谢霖身后的赵均听见这话,心头一梗,险些落下泪来,暗道要真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玄光是谢霖的马,和谢云沛的这匹相反,身形高大,通体漆黑。
玄光性子烈,且认主,原本除了谢霖以外是谁也不让骑的。
赵均是赵管家的儿子,谢霖的长随,按理说不用亲自照料马匹。但他实在喜欢玄光,就经常给它刷毛喂草料打扫马厩,待它比待自己的马还好。
可玄光压根不领情,任凭他如何待它,也未曾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更别说让它骑一骑了。
他甚至觉得在玄光眼里,他就只是个给它铲马粪的。
而玄光愿意让谢霖骑,那是因为它当初就是被谢霖驯服的。愿意让谢云沛骑,是因为它不愿意的时候又被谢霖驯服了一回。
要让赵均来说,自家侯爷最初驯服玄光的时候,是“驯服不了你我就放了你”。后来驯服玄光的时候,是“敢把我妹妹摔下来老子宰了你”。
不得不说,玄光还是很有灵性的,没多久就乖顺的仿佛自己一直以来就是有两个主子。
谢云沛自是不知赵均在想些什么,抚着马驹的鬃毛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定,你给它想一个。”
谢霖说道。
谢云沛听了更高兴了,没怎么思索便道:“叫白义吧。”
“白义?”谢霖挑了挑眉:“确定?”
白义是传闻中的八骏之一,有神驹之称。
“确定,”谢云沛点头,理直气壮,“我的马这么好看,配得上这个名字!”
谢霖朗笑出声:“好,那就叫白义。”
说着对赵均摆了摆手,让他把白义牵回了马厩里。
待白义重回了马厩,谢霖对谢云沛道:“好了,去玩吧。晌午我让人把马牵到临水边,你们吃完饭过去就好。”
谢云沛上午还要去瓦市,那里人挤人的,骑马不仅走不动还容易出事,不如乘车。
谢云沛颔首,不舍地又看了白义一眼,这才上了已经候在一旁的马车,上去后从车窗探出头道:“我走啦,大哥你记得让人把玄光一起送去,不然我没有马骑了。”
谢霖点头,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吧,早些回来。”
谢云沛嫌他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嗯了一声飞快地把头缩了回去,吩咐车夫往徐家去。
谢霖目送她远去,待她走远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他近来很忙,这几日是因为徐家嫁女加上妹妹生辰,特地告了假回来的,过不久就又要离开了。
好不容易回来休息几日,他没有应任何人的邀约,只想在家好好歇歇。
谁知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子,就听下人来报,说是有人登门拜访。
谢霖皱了皱眉,面色微沉,不见刚才对谢云沛的和颜悦色。
今日上巳,各家要么自行出门游玩要么与友人相约踏青,谁没事这时候来找他?
他正纳闷,就听门房说道:“是康知县,他说……说是代人来提亲的。”
谢霖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康家与他也算熟识,尤其是康知县,以前常打交道。
他近几年根本没有成亲的打算,其中缘由旁人或许不知,康知县必定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做这等不讨好的事?
谁家那么大脸面,能逼着他来忠勇侯府提亲?
谢霖拧眉,正要先将人请进来,就听那门房继续道:“康知县说……说是来给大小姐提亲的。”
谢霖脚下一顿,踉跄了一下,站稳后不可置信地转头:“……给谁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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