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不久的阮婕妤甚得圣宠。才刚入夏的日子，静仁殿一道旨意，晋封阮婕妤为贵嫔，封号“慧”，从此就能执掌朝颜宫名正言顺的主位。

听到消息时宜贵嫔正在自己宫里和珉贵妃用茶。宜贵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忿忿道：“臣妾好歹是为陛下生儿育女，才得封这个贵嫔。她这才入宫几天，就——”

对面珉贵妃倒是笑了笑，止住了她的话：“阮氏的确是咱们皇上喜欢的容貌，出身又高贵，封得高点，也不算逾矩。”

宜贵嫔一句话给噎在喉咙里，半晌没说上话来。她垂眸道：“贵妃娘娘说得是，是臣妾妄言了。只是，她如今如此得皇上宠爱，难道娘娘就这样看着她一天天爬上来？”

珉贵妃略带玩味的笑意慢慢爬上描画精致的唇角：“那就且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起来，这位慧贵嫔，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呢！”

送走珉贵妃，宜贵嫔回到怡芫宫，准备去寝殿看看正睡着午觉的女儿。她还没走到廊下，忽然看见偏殿里有火苗伴着黑烟直冒出来，脚下一软，本能地尖声大叫：“快——快来人——”

天气很好。从四方的宫宇里向外望去，能看见湛蓝的晴空里大朵大朵的白云，隔着浅金色的日光，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妩意。上林苑深处有一行人正穿花拂柳、迤逦而行，明昭穿的是燕居的石青色绣团龙便服，发束金冠，想是下朝后心情自在。他一面走，一面对身边的锦衣女子道：“萦儿如此喜欢梅花，朕一定给你造一片十里梅花香雪海的盛景，方不负你对它的心意。”

雨歆走在他半步之后的地方，闻言淡淡一笑，转眼望向两边花木亭亭：“臣妾喜欢梅花，是喜欢它风骨独特，傲雪凌霜。若是特意地栽种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有内监特有的尖锐嗓音随着一群人的脚步追赶上来，一叠声道：“皇上！怡芫宫走水了！”

当明昭和雨歆赶到怡芫宫时，大火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苗，滚滚浓烟中隐约还可见几簇明灭不定的火舌，一点点舔着被烟火笼罩的宫宇。偌大的怡芫宫损毁了大半边，偏殿的画栋雕梁倒塌了好几处。不时有宫女、内监从烟尘中端着水盆冲出来，精致的宫装上大片灰黑不堪。

“皇上，皇上您可算来了……臣妾真怕……”左侧树荫下一个纱罗包裹的美人正呜呜咽咽地哭得伤心，伸手去拽明昭的衣袖。她一身绛红色绣海棠宫裙已被火星灼出了好几个口子，髻乱钗松，粉颊惨白，实在是狼狈不堪。但一张泪眼朦胧的脸庞有梨花带雨之姿，下颏尖尖，丽质犹露，原来是怡芫宫的主位宜贵嫔。

因为上回在含章宫谈起大铭旧事时暗暗结下了梁子，雨歆实在不愿意多和她说话，彼此见过平礼，便自站在一边等待。宫里走水算得上是大事，一刻钟后，位分较高的两宫贵妃和文贵嫔等都相继赶来。宜贵嫔匆忙行下礼去，抽抽噎噎地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臣妾本是要去寝殿看灵萱公主的，却不小心看见偏殿的火苗已经窜得很高了。听臣妾宫里的岫云说，午膳后似乎是看见有人独自一人进了偏殿，不知是不是和这事有关……”她忍不住似的呜咽出声，“还好臣妾的公主平安无事，否则臣妾真的……”

瑾贵妃神色凝重，忙止住宜贵嫔的哭泣：“你与公主双双平安自然是万幸，只是失火之事不可不查。请贵嫔把岫云叫出来，本宫要亲自问一问她。”

“是。”宜贵嫔应诺。她向后招一招手，那个叫岫云的宫女哆哆嗦嗦地上前跪下。

“在本宫这里从没有什么‘似乎’‘大概’的事情。你方才和你家娘娘说的，你可看清楚了？”瑾贵妃凝眉。

“奴婢不敢胡说！”岫云慌慌张张地埋下头去，磕头道，“的确是见到有人不言不语地进了偏殿。奴婢还觉得奇怪，只是因为他是娘娘身边颇为得脸的公公，所以没敢问。”

宜贵嫔脸色微变，道：“是谁，你只管说便是。”

岫云瑟瑟，更深地低下头道：“是钱福钱公公。”

钱福年纪不大，进怡芫宫也没多少日子，但口齿伶俐，一向颇得宜贵嫔喜欢。宜贵嫔回头一看，见钱福果然不在身后诸多内监宫女之中，忙派人去找。不多时便有人出来回报，钱福的尸体在偏殿里找到了，火场中窒息而死，身上还残留着火石火种一类的痕迹。

“回皇上和诸位娘娘，除了那些打火石之外，还从他身上搜出一串琉璃手串。”一个内监上前道。

宜贵嫔双膝一软，后怕得几乎要瑟瑟发抖，哭道：“他……他为何要谋害臣妾和公主，皇上您要为臣妾和您的女儿做主啊！”

琉璃手串……

瑾贵妃第一个伸手接过那珠串，若有所思。虽被烟火所熏，那手串上仍有光泽闪烁，最引人注目的乃是那一粒硕大浑圆的珍珠——那分明是不久前南疆进贡的绿珍珠，光泽微碧，极为珍贵，一共只献上三枚。因此明昭在分赐给含章宫、毓秀宫两宫贵妃后，将余下那一枚赏给了新近得宠的慧贵嫔。

雨歆心中一紧，心头蓦然浮现出数日前把玩过的琉璃手串，樱唇微抿，勾起一丝清冷的意味。

明昭脸色微沉。眼见瑾贵妃疑惑的目光扫来，珉贵妃妩媚轻笑：“姐姐看我作什么？依敏颜看来，这件事的原委好查的很——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姐妹三个把珠子取来一比对，也好消了姐姐的疑心。”她随手撩过额上微松的碎发，动作娇俏，只闻环佩铿锵，倒是笑吟吟地看了雨歆一眼。

江敏颜说得不无道理，明昭果然颔首认同。不出所料，两宫贵妃的绿珍珠都被宫女顺利取来，而当芷兰过了好久才从朝颜宫回来时，竟是空手而归，惶恐地磕下头去：“娘娘，您的琉璃手串……找不到了。”

雨歆眼中仅有的一丝期待亦落了空。宜贵嫔跪坐在地，身后一个年纪略长的宫女痛心疾首道：“慧贵嫔娘娘，我们娘娘是哪里得罪了您，您要做出这样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向她转来。明昭本站在她身边，此刻亦退开了一步，迫视她道：“贵嫔，你入宫以来朕一向喜欢你，你又有何不足？私相授受，纵火伤人，竟敢在宫中行这等狠毒之事！”

雨歆忙跪下，平静的声音却如她垂落的清澈眼波，无怒无惧：“皇上您息怒，现今臣妾百口难辩，但请皇上信臣妾不是这等愚昧善妒之人，这件事绝不是臣妾做的！自从几日前皇上将珠串送到臣妾宫中，臣妾甚为珍爱，还未曾戴过，一直是宫女菱香保管着，臣妾对此毫不知情。”想到这层，她在心底冷冷轻笑，菱香，当日挑选近身的宫人时，倒真是小瞧了这个有三分水秀的伶俐丫头。

明昭俯视着她，隔着她长而微翘的羽睫，隐约能看见眼波如水。说到底，她的性子也的确没有这样浅薄而沉不住气。明昭的怒气稍稍褪去一些，转脸望向芷兰身侧已是脸如白霜的菱香。

“奴婢在。”菱香惶然跪下。

新年快乐！！

今天是除夕，十一祝看到这里的大家平安健康，吉祥如意！另外最近病毒流行，也要注意安全和卫生，健康第一哦~

春节期间十一因为客观原因不能每天更新，所以改为隔天一更，节后照常日更，谢谢大家的体谅和理解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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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