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虽突兀,可素月心思玲珑,自是一点即透。她脸色一变,勉强唤了声“姑娘”,一张俏脸已是惨白:“素月不是那个意思……”
雨歆臻首微垂,用手指若无其事地轻轻绕着一缕垂落的长发,声音依旧很轻渺:“没事,我绝不怪你——只要你说出来。”
素月的一张脸几乎褪去了血色,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咬牙定一定神,直接跪倒在地,声音虽小而微颤,却十分坚定:“素月十二岁进的芦园,所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的,连名字亦是他所起。殿下是人中龙凤,气度高华,素月仰慕已久,但只求他平安喜乐,从不敢有过高攀之念。素月看得出姑娘和殿下是真心相对,也为殿下高兴。”她脸上一红,酡然如醉,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她,“只要姑娘不背弃殿下,只要殿下觉得快乐,素月愿意一生一世照顾您、侍候您,也一辈子做他端茶倒水、磨墨洗笔的小丫头,心甘情愿。”
她的侧影轮廓优美,脸颊绯红,宛如烧着一团云霞,而那惊惶失措的神情又像是受惊的小鸟,格外地惹人垂怜。雨歆轻轻叹了口气让她起来,顺手把腕上笼着的一双翡翠镯子赏给她,安慰几句便打发她去阮夫人那儿取东西。看着素月惊魂未定地走出院门,雨歆心底的潮涌亦渐渐平复。她为难素月做什么呢?凭着她和明辰的心意相通,何必去试探一个爱慕景王的温顺侍女。可是她终究是怕极了女子见的倾轧争斗,不敢再留下什么隐患,生怕一不当心就要失去手心里紧握的幸福。
现在她也可以放心了。最后一丝隐忧,随着素月那番情深意切的剖白烟消云散。
雨歆一手托腮坐在桌前,姿态娴静慵懒,眼中却缓缓浮起一丝迷茫。是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变得那样敏感而胆怯,变得那样害怕失去?那个阮府里冷冷淡淡不肯低头的小小侍婢,那个六宫中婉媚君上巧妙周旋的慧妃,那个故国千里不堪回首的盈霜公主,都到哪里去了?
她轻轻的叹息化在微风中。水眸微合,似乎想找回那久违的恬淡幽凉、从容骄傲,最终却只找到了凝在长睫上的隐隐泪意。
傍晚时分阮清泽从外面回来,才一进府便惦记着雨歆。他先去父母屋里请安,又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提起,出了门便问边上的小厮:“她现在在哪里?”
小厮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道:“少爷问谁?”
阮清泽瞪了他一眼:“你跟了我这些年,越发聪明了!”
于是那小厮明白过来:“少爷问雨歆姐姐啊……”他忙打听了一番,回来回话道:“夫人安排住碧漪阁了。”
话音未落,便见阮清泽果断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碧漪阁的方向赶去。小厮在原地愣了片刻,方大声叫着“少爷等等我”,小跑几步追向他。
然而当他真正站在碧漪阁门前时,步子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暮色中重帘微卷,那一抹淡淡的斜阳映在拂动的盘金如意结湘帘上,投下光影斑驳。他伸手想要掀帘,却又有些不敢伸手似的,怔怔地望着那帘子悠悠晃动,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恰逢挽月正从外面回来,见一个面目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前,便脱口娇叱:“你是什么人?在我们姑娘门前做什么?”
阮清泽在自己府中从未受过这般排揎,不由得讪讪:“我……我是……”话音未落,却是方才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也气急道:“你又是什么人?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
挽月毫不示弱正要还嘴,却听屋内传出一个极熟悉的声音,清亮如穿帘而入的凉风:“挽月,请阮少爷进来。”
“雨歆!”阮清泽乍然一喜,忙掀帘走进去。只见雨歆正亭亭立在窗畔,洁白笼纱的裙摆如淡霭轻烟,上面疏疏地绣了几朵银丝暗花。在她的身后,一轮新月已缓缓升上来斜挂在枝头,那如水的月华撒在她身上,便如一枝初放的梨花,笼在雨意空朦之中。
“雨歆,我……我就是来看看你。”阮清泽上前几步,一抬头看见她鬓角一缕碎发落在脸侧,不禁伸出手想要替她拂去。雨歆本能地一偏头没能躲开,于是只任由着他的手轻轻将那缕头发别到耳后。他的手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脸,可指尖很凉,微微颤抖着,她还是感觉到了。
“你别这样。”雨歆朱唇微启,别开脸,仿佛有些不敢看他似的,道,“如今你已有妻室,这样来看我,如何对得起她们?”
“妻室?”阮清泽含着一丝自嘲的冷笑,轻轻反问自己,“公主殿下么?还是我娘给我定下的侍妾绮霞?公主是金枝玉叶,皇上金口御赐的姻缘,我和她自然相敬如宾——人前人后,相敬如宾——只是如宾,”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忽而眸中却有隐隐淡漠,乍然冷下来,“至于那位霞夫人,我从未踏进她房门半步。我讨厌她,我要折辱她,因为她恨着我最心爱的人,我一定要让她为当年对你的百般欺辱而付出代价!”
情敌纷纷浮出水面,何奈歆辰心意坚定!
两处痴情,各自茫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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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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