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歆就这样回到了阮府,由阮清泽牵线将她安顿下来。如今的她今非昔比,虽然没有名分,但阮夫人还是很客气地在正厅等着她。雨歆亦择了一身平日里很少穿的百花刻丝织金裙,一身灿若明霞的绯红色,看上去格外地娇艳明丽。她一径行至阮夫人座前,恭敬地行下一礼:“雨歆见过夫人。”
她还记得上回慕容瑜的话。阮萦秋回过一趟家,也见到了父母。因此对于当年的事情,阮夫人知道的自然会比绮霞多得多。果然,阮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不知想起了什么,难得低柔地叹了口气:“萦秋任性,跟着你哥哥一走了之,却不想你有这般的好福气!”
当时阮家二老虽大怒将阮萦秋赶出,其实心里也总是牵挂着爱女的吧。雨歆心里也是微软,暂时放下多年前的嫌隙,劝道:“夫人不必太难过,萦秋小姐应当过得很好。”
阮夫人眼中一亮,旋即又恢复了素日的冷肃刚硬,道:“罢了,这样忤逆的女儿,便是我愿意认,阮氏的列祖列宗也不会认。”她许是想起正是眼前这小小侍婢帮着萦秋做出这等大胆忤逆之事,看向雨歆的眼光渐渐冷下来,讥诮道:“你的胆子也不小,这招偷天换日,玩得可真是漂亮。”
雨歆脸色微沉,声音却一如先前温婉清澈,依旧垂着眼道:“不管您信不信,我当年那么做,也是为了萦秋小姐的终身。”
“是么?”阮夫人微微冷笑,那先前维持的客气终于有些撑不住了,“是老身察人不慎,早该发现你这飞上枝头的心。”
“夫人。”雨歆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阮夫人的话。她不出一言,直起身来,只是静静地望着阮夫人,目光澄静若秋水。然而唇角不经意间一沉,便带了萧冷的意味。阮夫人没由来地被这一眼看得发虚,低下头去端茶盏。她浅尝一口热茶掩去那片刻的失态,转换了话题:“如今景王殿下伴驾在外,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她想一想道,“便住在萦秋之前住过的碧漪阁吧。碧漪阁宽绰,你带来的两个丫头也可以一同安置着。”
“雨歆多谢夫人。”雨歆再度屈身一礼,准备退出去。正欲迈步,她忽又想起什么,回首望向阮夫人,道:“忘了提醒夫人了。从前的一切,夫人还是少说为妙。雨歆如今的身份想必少爷和夫人说过了,前事再提,对雨歆,对夫人,对阮家都是无益。”她嫣然一笑,从容转身离去。
踏进尘封已久的碧漪阁,雨歆便觉恍若隔世。挂着葱绿彩绣花卉帐的床帐还在,可色泽早已不如当日那般鲜艳;书案上“曲水流云”的石头盆景还在,可盆底早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妆台前尚遗着一个攒珠累丝金凤,珠光一闪,仿佛萦秋还住在这里,天晚人倦,忘了把从头上取下的金凤放入妆奁中。
屋子里早有下人来打扫过,挽月和素月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箱笼衣物,一个掸着架上并不存在的细尘,一个拍打着床榻被褥。雨歆独自坐在书案边,打开墨盒,发现里面尚存着几锭徽墨。她取出一锭,量了些水,在砚台里缓缓地磨着。她自小有宫女侍候,后来辗转流离中又少动笔墨,因而磨得并不好,墨的棱角沙沙地刮在砚堂上,渐渐洇开乌黑的墨汁。
素月几步上前来,十指纤纤接过了她手中的墨锭,得心应手地帮她磨墨。那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浸在淡淡的烟墨之香中,格外地青葱可人。她回首向着雨歆轻倩而笑:“姑娘这磨得不好,若不嫌弃,就让素月来侍候笔墨吧!”
这样一说挽月也听见了,凑过来笑道:“素月姐姐的墨一向磨得最好。原先殿下习字时,若阿钧不在边上,便是她来替殿下磨墨洗笔的!”素月一下子红了脸去拦她,急道:“我这点粗浅手艺,殿下哪里看得上!”说到景王殿下,她一张脸晕红似醉,连眼角眉梢都漾起几分羞涩娇态。
她痴痴的小女儿心思尽收眼底。雨歆一时错愕,仿佛是错咽下了一粒没腌好的青梅,不知道是酸是甜是苦是涩,滋味莫辨。她本来正握着笔,愣了一愣,那笔尖上饱蘸的墨色便“嗒”地落在洁白一片的宣纸上。
素月见她不开口,便试探着问道:“姑娘还写么?”
雨歆这才回过神来,转脸对着素月浅浅一笑:“殿下丰姿出众,声名在外,想必会有好多女子仰慕于他。素月,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说是不是?”她的语气很平淡,微微带笑,好像只是极寻常地谈着天。可是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素月,那样的神色,实在教人看不明白。
重回碧漪阁
素月姑娘今天似乎有心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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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身是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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