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一趟吹了半天风,叶久感觉自己好像更严重了一点,头昏昏沉沉的,晚上萧无相来给他送药,叶久强撑着打起精神把药喝了。
萧无相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皱起眉问:“你是不是变严重了?”
叶久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云淡风轻地道:“没有啊,可能睡懵了吧。”
萧无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度没有很高,但是叶久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很不好,非常没有精神。
叶久抬眼看他眉头紧锁,起了想逗他的心思,无所谓地诶呀一声,趁着萧无相低头观察他的脸色时,抬手抚上他的眉,笑道:“别皱眉了,我真没事。”
话落两人俱是一怔,叶久不知怎的恍然间想起自己曾在话本中看过的话:
如果你爱一个人,一定不忍心见到他眉头皱起的样子,如果你爱他,请为他抚平忧伤。
叶久后知后觉这个动作或许有些超出边界了,以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并不适合这么做。
他手指蜷缩,快速收回手,转身掩饰性地喝茶。
萧无相则维持着刚刚的动作,缓缓眨眼,目光跟随叶久的动作移动,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仿佛还未回过神,好一会儿才直起身。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经收合,才开口道:“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说完拿起桌上的药碗就走了,也没等叶久开口。
叶久捧着茶盏,听着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外面彻底没声音了,他才松了口气,把茶盏放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唾弃自己:“你在做什么啊……”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心虚又是哪来的!?
叶久转身几步走过去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没忍住打了几个滚,然后一把掀开被子,看着床顶,摸着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生无可恋道:“完了。”
自我崩溃了一会儿后,叶久蒙上被子,决定明日愁来明日愁。
“睡觉。”
次日醒来,叶久感觉自己好多了,罕见地有了精神,醒的也比往日早了很多,他穿好衣服,自己一个人坐在在房间里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开门。
到了萧无相房间门口,刚要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叶久手悬在半空中,面上还带着点突如其来的惊讶,他放下手,笑了下道:“好巧。”
萧无相也没想到叶久会在他门外,点了点头:“嗯。”
接着问:“有什么事吗?”
叶久提议:“我们今天出去逛逛吧。”
与其待在客栈里,不如出去玩玩,说不定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萧无相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他只是怔了一下就同意了:“好。”
见萧无相同意,叶久转身就要走,被萧无相拉住了手臂,叶久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萧无相解释道:“先吃早饭,把药喝了。”
“……”叶久脸垮了一下,试图商量:“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吧……”
“不信你摸,已经不烫了。”说着拉起萧无相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萧无相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和温度,心中泛起了一点涟漪,但面上依然不为所动:“不行。”
“……”叶久看他眼神认真,不由叹气。
叶久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勉强同意:“好吧好吧。”
叶久跟着萧无相去楼下进了厨房,一到厨房,正在做饭的厨子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来熬药啊。”
萧无相点了点头:“嗯。”
叶久也朝那位厨子点头微笑,心里不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的药都是萧无相熬的,他还是第一次来。
叶久见他熟练地拿出药锅,又拿出柜子上放的药袋,他连忙走过去想接过药袋,道:“我来吧。”
毕竟是自己的药,结果全让萧无相在那忙了,叶久在心里谴责了一下自己。
萧无相微微用力,把药袋拿了过来,道:“不用,你回去或者坐那等着就行。”说着他下巴朝角落里的一个小凳子扬了扬。
叶久还有些想坚持,但萧无相态度坚决,他只好坐下来等着。
厨子是个爱说话的,一边忙一边和两人聊天:“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兄弟吗?我看这小伙子关心你的紧呐。”
这话明显是问叶久的,不过确实给他问住了。
“唔……”叶久思考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不是兄弟,是……朋友。”
“朋友啊,不过能交到这样好的朋友确实难得。”厨子说着又补充道:“不过你们看起来确实很配。”
“呵呵……”叶久尬笑了一下,虽然他知道厨子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但是他不可避免的往别的方向想了。
他心虚地往萧无相那边瞟了一眼,见他正在把一截柴火放进去,对这话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但他没注意到,他刚移开眼神,萧无相动作就顿在原地,像是在发呆,直到火苗发出“噗呲”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把那截火柴放了进去。
叶久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而且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穿着一身整洁浅青色与白色相间的衣服,跟厨房脏兮兮的环境格格不入,不由关心地问:“起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
至于为什么不问萧无相,主要这几次相处下来,厨子就知道他不易接近,而且每次问,萧无相都会拒绝,所以干脆没问他。
叶久原本在托腮看着地上发呆,闻言道:“嗯,还没有。”
厨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找了个干净的布,从蒸笼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给。”
叶久接过来,烫的两手不停交换,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厨子摆了摆手,大方道:“不够还有。”
叶久适应了包子的温度,两手捏着边缘,安静地吃起来。
萧无相这会儿已经弄好了要,只要看着点火候就好了,于是他抽空将视线放在叶久身上,见他因为烫所以小口小口吃包子的样子,不由轻轻勾起唇,幅度并不明显,但的确是笑了。
等药好了之后,喝完药,叶久跟萧无相去了街上。
这里虽然是个村,但看起来却不比一些小城差,唯一不同的可能是远离中心区后有一大片田地,看得出来还是以种地为主。
叶久不由问:“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村吗?”
萧无相解释道:“它曾经确实只是一个很贫困的小村,但是因为逸云派的存在,逐渐与外界有了些交易往来。”
虽然逸云派向来避世,但是最初还是有不少人会想来看看,那段时间丰田村可谓热闹至极,只是吃多了闭门羹,加上地处偏僻,来的人就少了,丰田村目前的发展得益于那时候,不过当下明显处于下坡路。
叶久点了点头,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他来回看了看周边的摊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
结果刚转回头,就视线一顿,停在不远处一个小孩身上。
那个小孩被一个妇女拉着,从他们旁边路过,叶久视线始终追随着两人,眼中的震惊无法遮掩。
萧无相也注意到了,很快他便想起来,是昨天在无欢寺的那对母子。
叶久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昨天把脉的时候,虽然没有真的把脉,但是看那个小孩的面相也是无力回天了,就算真的有神医,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突然就痊愈?
“好巧啊。”
一道含笑的声音把叶久的思维拉了回来,他转头就看见方无眠拿着个扇子站在不远处,朝他和萧无相打招呼。
叶久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起伏,他们没去找方无眠,他自己倒是先出现了。
叶久定定地看着他,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不过只有短短几秒,像是错觉,随后笑起来道:“好巧。”
方无眠问:“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叶久答道:“随便逛逛。”
方无眠自来熟地问:“不如一起?”
叶久对此求而不得:“好啊。”他倒是想看看方无眠究竟想做什么。
见两人没有目的地,方无眠主动提议:“不如我们去听曲吧,今日可是恰巧有戏曲呢。”
叶久微微挑眉,问:“在哪儿?”
方无眠耐心解释道:“在听雪楼,它原本只是个茶馆,后来变成了酒楼,每天都会有说书或者唱曲儿的。”
到了听雪楼,分为两层,方无眠熟练地带他们去了二楼的隔间,明显是最好的位置,刚好正对楼下的台子。
坐下后,方无眠闲聊般问:“丰田村地处偏远,且天气恶劣,二位怎么来这里了?”
叶久随口编道:“四处游玩路过罢了。”
方无眠笑了一下,也不知信了没有。
台下传来戏曲声,叶久留心听了一下,讲的是一位因家中贪污父母被处死,男丁充军,女眷入青楼的女子始终不相信自己爹爹会做这种事,暗中查找真相,过程中却遇到了一位翩翩公子。
在那位公子的温柔以待下,渐渐放下心房,爱上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帮她赎身,答应要娶她。
台上两位戏子执手相看,眼含热泪,许下誓言:
“阿婉,此生我定不负你。”
“裴郎,我信你。”
可就在成亲的前一天,这位女子终于查明了真相,当初污蔑她们家的正式当朝丞相裴大人,即那位裴公子的父亲。
台上,纸张从那位女子手中飘落,她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身上还穿着明天要穿的婚服。
故事的结尾,那位女子连夜去宫门外击鼓鸣冤,次日丞相一家被打入大牢,阿婉站在大理寺门口,裴公子被押着从她面前路过,却停下脚步,红着眼留下一句:“阿婉,我爱你,是真的。”
但可惜,阿婉始未曾看向他。裴公子默然片刻,继续往前走。
此后,两人分道扬镳,故事结束。
“好。”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叶久见方无眠看着台下,却没什么反应,试探地问:“你觉得如何?”
“挺好。”方无眠迟来地鼓了两下掌,随后又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坏结局呢?”
叶久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压下心中的怀疑道:“没有人会在知道对方是仇人之后还毫无芥蒂地爱着对方。”
说这话时,叶久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方无眠身上,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那你说如果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仇人,那她在相处的过程中会不会爱上……不,哪怕有那么一刻的动心?”
叶久猜他原本想问那个人会不会爱上对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转口了。
叶久毫不犹豫道:“不会。”
方无眠随口反问:“是吗?”转而又自答:“是吧。”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叶久状似开玩笑地问:“怎么?方兄也有放不下的人?”
方无眠转回头,恢复正常,道:“有感而发罢了。”
他明显不想说,叶久也就没打算继续再问。
与方无眠分开后,他们就回了客栈,困意涌上来,叶久便浅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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