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各人心思

木屋狭小,为了隐蔽本来就是依两个人设计搭建的,一人一个被褥不多不少,阿焕飞快地想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和灵淮睡一起吗?

——她并不抗拒,但灵淮却未必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本就不算宽敞的枕席。

果然灵淮压着嗓子向她解释:“如今正是春寒料峭,我们要是一同睡下恐怕不行,我这人……睡品不好,万一半夜惊扰,怕让你染病。这儿没有多少药草,只能硬抗,你还小。”

阿焕马上想反驳自己不小,但重点当然不是这个,因为灵淮顿了顿又继续道:“你睡吧,我去林中坐一坐,有些心事。”

什么心事?这显然是毫不高明的托词。

阿焕干脆利落地拒绝:“我是客,淮君收留我已是情分,我去外头守夜吧,刚好方才我们在林中听到一阵诡异的呼叫,虽然距离遥远,但到底还是怕出什么事。”

短短的相处中她已经明白灵淮是个太过善解人意的人,全不如林恪心狠,既然如此,不妨她来做这个决定——两个人,总有一个人得歇息好,两败俱伤是最蠢的行为。

她随即转身,指尖搭上门闸的一瞬间灵淮开了口,声音轻缈如雾:

“你是个极有抱负的人,不是吗?”

阿焕一震,想要转身,却不知被什么牢牢地钉在原地。

灵淮笑了笑,不以为意:“我看你的年纪不过十几岁,却思虑入微、气度高华、恣肆不凡,假以时日必成大事。我相过许多人,还没有出错的时候,你的志向可不止于此。”

她几乎是下意识便收敛了锋芒:“兴许是我自小顽劣不驯,浑身上下都不服管教,才教淮君有了这样的错觉,并不是淮君所说这些溢美之词的样子。”

“是吗?”灵淮眉眼弯弯,看上去温柔如水,“这种锋芒毕露……不像是能遮掩住的样子。”

她的声音太轻,阿焕并没有听全。

“睡吧。”灵淮站起身推开门,“再争执下去,林恪都要被你我吵醒了。”

在新的环境中她睡得不实,因此很快便醒了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甚至无法判断此刻究竟到了几更。

但暗夜中她听不到林恪微带鼾声的呼吸,阿焕的心猛然跳动一下,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地摸着黑向门口走去。

她正要打开门,听到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阿焕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片林子古怪,这个屋子并不安宁,但这样的感觉又毫无缘由,她无法解释。

林恪声音像淬了冰:“你不要做无意义的事。”

无意义的事?是不是指的就是收留她这件事?

她虽有些闷堵,却并不意外——林恪初见她时眼里的敌意她看得清清楚楚,但灵淮却……

“我不同意。”灵淮也很坚决,“我就要赌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恪反驳得很快:“你要是有这个能耐两年前你就不会……”

灵淮却像是被戳了脊梁骨一般突然站起身,身后的柜子都差点晃动起来:“你闭嘴!这件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来!”

一阵死寂过后,林恪还是拉下脸道了歉:“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伤心事。”

灵淮也并没有真的要和林恪甩脸子的意思,语气和缓下来:“你回去睡吧,我守着就行了,昨日你殚精竭虑,好好歇息才是正道。”

林恪没有答话,不说是或者不是,阿焕一时摸不清她们到底在争执什么,但林恪的意思无疑是灵淮在两年前受到过一些伤害,因此她不同意灵淮冒失地收留自己。

难道灵淮在那个时候也救过迷途的旅人吗?

阿焕摸着自己的胸口有些举棋不定,虽说她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死心塌地地去感激林姓两姐妹,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恩将仇报的行径,她也想过若是自己有能力回到晷景王城,定然也要再回到此处感谢她们。

但救下她这件事……又怎么能和“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有所联系?

如果林姓两姐妹清楚她是晷景的贵族,并且对她有所企图,那就一定清楚她为何流落到这荒凉的边地,清楚如今的她早就已经是一枚弃子,更何况她们两人在这里安静地生活,如何能够得知这些连晷景的人都未必清楚内情的事?

想到如今不知是何种乱象的晷景王城,阿焕在黑暗中冷冷地笑了一声。

“灵淮,你的身体不容许你这样。”林恪不容置疑地开口,“离你告知我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五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并不安全,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缩在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灵淮却依旧沉静:“我先前和你说的时候,你没有反驳我的想法,芳映。”

过了一会儿林恪竟然妥协了,阿焕听到脚步声逐渐往自己这边移动,赶忙躺下来假装自己还在熟睡。门“吱呀”一声过后,她的眼前微微亮起——林恪掌了一簇幽暗的火灯,似乎开始在屋内寻觅什么。

“你在找什么?”灵淮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屋门口,用压低的声音询问,似乎带着几分怒气,“停手罢,无论如何那都是白日的事情,阿焕还在熟睡,你莫要惊扰了她。”

林恪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开始寻觅。

灵淮快步走过去:“芳映!”

争执间有什么物什忽然掉到地上,金属的声音清脆,两人同时停止了缠斗。

“……你还留着它?”林恪缓缓蹲下身捡起,迟疑了片刻却仍旧不解,“我以为,你已经把这扇子扔了。”

扇子?阿焕好奇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让两人停下争执的原因,然而光线太过昏暗,她最终还是没能看清楚那把扇子到底长什么样。

很久以后灵淮才不痛不痒地回答:“人心是肉长的,我最后还是不忍,就留着好了。”

林恪本来坚持要找什么东西,良久苦笑一声,竟是吹熄了那簇火苗。

“算了,就这样罢。”她的语调古怪,声线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两人再无对话,或许是因为太累,阿焕最终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何时又沉沉睡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柔和的阳光从屋门缝隙径直散落满身,裹挟着独属于林间日光的微寒。她迟钝地用手抚过草编的被角,忽然惊醒望向周围,林恪还在自己的席褥上沉睡,面色肉眼可见的疲惫。

大约是昨日打了一天猎还没缓过来,加之夜间醒来与灵淮争执的缘故。

想到一夜未睡的灵淮,阿焕连忙站起身,夜间睡下的时候她散了发髻,得找个梳篦扎起来。

然而木屋的构造她到底还是不熟悉,也不敢随意翻动灵淮与林恪的东西,只得用手握住垂下的长发,推开门打算出去问问。

——更何况她不知道那把神秘的扇子被放在了何处,她怕自己翻到了,恐多生嫌隙。

灵淮似乎精神尚可,靠在离门口很近的一棵大树旁边,手中捏着长叶折起来的八面体挂坠,听到声响仰起头对她笑了笑,看不出分毫夜里与林恪争执的紧张样子。

阿焕被她手中的挂坠吸引住了,走到她身侧垂下头盯着看。灵淮像是很高兴有人喜爱自己的手艺,就将它塞到阿焕手中,笑道:“喜欢的话就拿着玩儿好了。”

阿焕谢过她的好意,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它只是乍看有趣,但手艺粗糙,并不如她平时所见的精致,便顺手放到袖带之中问:“我方才没找到梳篦,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灵淮站起身回到屋内,轻手轻脚从某个抽屉中取出来递给阿焕。

她握着梳篦才意识到这儿并无镜子,有些犯难。

灵淮见她久不动作,只琢磨片刻就明白过来,笑道:“若是你不嫌弃,我替你梳起来如何?这儿铜镜并不好找,若是有,一定添置一个。”

阿焕有些好奇她的手艺:“好,麻烦淮君了。”

她笔直地跽坐下来,灵淮在她身后半蹲着,执起她的发。

灵淮的动作迟疑了一会儿,梳到一半定了定,而后又缓缓地下行到发尾。

这也太小心翼翼,阿焕道:“淮君随意就好,我昨日和淮君说过我自小顽劣,到处疯跑的事情没少做,一点也不怕痛的。”

灵淮似乎笑了:“好。”

她束发的动作便快了许多,一下一下将层叠青丝挽起,阿焕尚在愣神间,就听到灵淮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结束了。”

阿焕一怔,意识到灵淮并没有束髻,而是用她原本束发的银环随意绑了一圈,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像是个高马尾,极为稳健地从头顶垂坠下来。

“好新奇,先前还从没梳过这样的。”阿焕晃了晃脑袋,“我们那儿若是不好好梳头发要被长辈责备的,说是散漫,我先前也一直是用玉冠或者簪子盘发。”

灵淮道:“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少年意气风发。”

阿焕也笑:“可是——你不也是少年吗?”

灵淮却避而不谈,话锋一转只道:“既然你起来了,那我便回去补觉,白日里你随意走动,只是有一点,若是要离开天不收林,记得叫上林恪。”

恪子姐和淮淮是过命的交情,见面高唱好朋友一辈子,但焕焕表示此事需要容后商议,所以鉴于焕焕如此木头,其实前世也没有一见钟情

羽子(愤懑中):那我为什么一见钟情了?

屑D: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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