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梦里梦外

阿焕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问为何如此,是不是因为这儿地形复杂,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你快去歇息,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帮林恪的忙,你不必担心。”

她们刚转身,就与晨起的林恪打了个照面。

后者眯着眼扫过阿焕,目光落在灵淮身上。

“还不去补眠?”

灵淮斜她一眼:“少管,该做什么自己做去。”

待灵淮进屋合上门,阿焕便开始觉得尴尬起来。林恪对她隐隐约约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夜间的争执也说明她并没有多心,总归林恪并不喜她这个人,灵淮在时还好,不在时就不怎么愿意搭理她了。

阿焕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问问:“今日恪君有什么安排吗?”

林恪倒也没什么架子,应当只是不太喜欢她这个人,没有回答却先道:“昨日灵淮让你睡下,而后自己在外头守夜,对她身子不好。”

阿焕没想到她过了一夜还耿耿于怀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林恪却摆了摆手,神色寻常:“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你年纪还小,不该熬夜,是我昨日……”

“昨日我处理了一些棘手的事。”林恪顿了顿才道,“她不让你外头守夜,定然是担忧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但她早年因为一些事落了严重的伤病,因此一般是我昼伏夜出。”

伤病?阿焕正想细问,林恪已经开始向小屋的后方绕去。

她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屋后有个木条编的筐子,里头放了几把刀,林恪弯下腰从里头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一把弯刀。

“以物易物吗?”阿焕问。

林恪低着头“嗯”了一声,掂了掂刀的重量。

阿焕问的时候思维还有些跳脱,她是突然想到如果这两姐妹需要其它的物什应当用什么方法,但林恪不一定回答的是她想问的这个问题。

“去打点东西。”林恪言简意赅地说罢,抬起头目光扫过屋后乱七八糟的陈设,低声抱怨了一句。

阿焕总感觉她好像说了句“就这么点时间怎么搞成这样”,但又怕自己听错,于是就在角落里装鹌鹑,假装自己不存在。

林恪将刀系到腰间缠着的布条上,又从杂物里翻出一个布袋,一切准备妥当了才问阿焕:“你真名就叫阿焕?”

——当然不是。

她想了想才道:“那天淮君只是问我怎么称呼,我就说家里人一般都这么叫我,我叫梁焕。”

林恪又看她一眼,梁焕仔细观察,丝毫没错过她眼底的情绪。但林恪像是没事人一样毫无波澜,梁焕也摸不清楚她怎么想的,但她在晷景真实的族姓也不能贸然抖出来给人看,免得多生事端。

梁焕便问她:“恪君可有什么疑问么?”

林恪摇了摇头没有再问下去:“今日我去一趟集市,稍远一些,你有代步的工具最好,没有也无妨,挤一挤就是了,颠簸一路不舒服。”

梁焕想起来林恪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随即去溪边解了马。

她的马膘肥体壮,一看就是精心豢养的好马。林恪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只到更远一些的地方牵了一头小毛驴。

梁焕也沉默了,她开始怀疑这两姐妹是不是真的穷得一贫如洗。

虽说穷,但这两个人却是各有各的能耐,灵淮自不必说,林恪的体格身手她稍加观察就知道,放在晷景军中都是一等一的,这使她对淮恪二人的来历更加好奇起来。

“这驴骑着难受,我打猎都少用这个,也就去集市没法子。”林恪只是最早稍微受到了一些冲击,很快就平淡下来,“小淮先前说要给我打个驴车,但我又不爱砍柴,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

小淮?

梁焕好奇:“恪君年纪比淮君大些?”

林恪道:“也没大多少,不到百天,只不过前段时间我刚过了生辰,我十八,她十七。”

不到百天?同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前后不到百天就诞下两个孩子?

这两人定然并非姐妹。

想到灵淮夜间那两次称呼的“芳映”,梁焕的眸光微微深沉,于是“以牙还牙”也问:“恪君真名便是所说的么?”

“我生身母亲最早予我名林芳映,我不爱那个名字,后来改了。”林恪竟然也没有隐瞒,“你若是将来听到小淮叫我芳映,也不必惊讶,我初见她时就叫这个名字。”

她原本心中的狐疑念头慢慢消退下去,想了又想,没有问出“灵淮是否真名叫作灵淮”的问题。

林恪道:“该动身了,这会儿出发,再快回来的时候也要黄昏,夜长梦多并非好事。”

她翻身上了小毛驴,虽然处境落拓,她的动作却足够让人品出潇洒不羁,即便出于态度问题梁焕对她并无太多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林恪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

梁焕也不忸怩,跟着她上了马慢慢向林外走。

或许是她上马的动作太大,她用了些力气,随后,梦境忽轰然倒塌。

玉牌一个没拿稳,骨碌碌从桌上滚到砖地,带着清脆的声音快活地由近及远,梁羽猛地从桌上惊起,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她竟然伏案睡着了,而且她甚少做梦,这奇异的梦……

在她十几年有记忆的日子里,有关北地的印象通常以战火、追杀、阴谋的形势反复出现,大军压境或是神代动荡,少有这样安宁温馨的时刻,因此这也是她第一次梦到那个叫做“梁焕”的人与灵淮的初见。

梁焕究竟是谁?她似乎无法得到一个定论,从梦中的只言片语来看这梁焕似乎是古晷景的贵族,并且身份地位定然不低,然而梦中那个梁焕似乎始终在顾忌什么,在每一个身份可能要泄露的时刻都守口如瓶。

古晷景贵族有八姓,姬姜姒妘嬴妫姚妊,她很清楚。梁焕究竟隶属于哪一族,仍旧是未解之谜。

而且看样子灵淮与梁焕的初见似乎也并不单纯,在以往的梦境中她知道这个人叫作“灵淮”,并且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姓究竟是什么。

但眼下要紧的事情却不是这个梦——关于神殿的规矩她听过很多回,这种无端被发现的“圣人”的东西要是被弄到藏污纳秽的地上,是大不敬,因此她必须赶紧把玉牌捡起来,悄没声息地假装无事发生。

但是老话说得好,越是紧要关头人就越是犹豫,这会儿的梁羽也不例外,她一边想要不要冲过去去捡,一边谨慎小心地往玉牌停下的那处积灰的角落挪,这两个想法完全矛盾,因此客观事实上地拖慢了她的脚步。

于是在梁羽鬼鬼祟祟蹲下身去捡玉牌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喝止了她:“奉祀大人,你又意欲何为?”

梁羽的手僵在半空,以一个诡异的躬身姿势顿了片刻。

但就是这电光石火间她又镇定下来,直起身拍了拍手,转身望向门口繁复衣袍委地、头面以重冠包绕——裹得像个不倒翁的祷祝。

祷祝多得要死,她不认得这人。

“你谁?”梁羽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将手“欲盖弥彰”地背在身后,十分怠慢地向前踱了两步,“你也配问我话?要想问,那我命你去找你的主子,滚吧。”

那祷祝果然将方才她古怪的举动抛诸脑后,而十分难堪于她的顽劣,脸色也一下子变了,瘪着嘴像个丑陋的葫芦,咕噜噜滚出几句十分不雅的咒骂,随即转过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寝殿。

梁羽松了口气,一把将玉牌捞起来揣在自己的衣带里,回到书桌前坐下。

她将玉牌藏在桌下,扣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了片刻。

这东西是昨日她被大祷祝训斥后罚去清理供殿,偶然在侧边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刨出来的。

清理供殿的内容包括并不限于打扫殿内的器具供台,将中庭的落叶扫了堆到簸箕里,再去宫殿群后面的渣斗里倒掉。

得亏前一日夜里下了大雨冲掉了一些泥土,过卵石径的时候梁羽眼尖,登时被凸起的树根一侧微微发亮的一个尖端吸引了,于是偷偷拿了铁锹过去挖土,挖完了又被大祷祝斥责说是有**份。

大祷祝拧着眉毛问她:“奉祀撩起衣袍如农妇一般,成何体统?”

梁羽很真诚地解释:“人们都说护花常换土,我打算效仿前人,有什么不对吗?”

大祷祝一脸不可理喻:“护什么花?让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东西叫梧桐树!”

梁羽当即从善如流地改口:“我看到暴雨如注将根上的浮土冲刷殆尽,内里粗糙不堪,觉得并不雅观。”

大祷祝突然暴跳如雷:“反了你了,竟然敢顶嘴!”

梁羽不太懂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开始发火,于是转身走了,揣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战利品”。

大祷祝是姬姓,单名一个祯字,因为他长得太过丑陋有碍观瞻,梁羽一般管他叫婓婓,意思就是丑陋的人,这绰号和本名八竿子打不着,就算自言自语了也不会被知道,但有的时候也会在心里骂一句“鸡胗”。

卑微D:现在我也觉得这文应该养肥了再看

梁羽:作者君为了立我的人设煞费苦心,是应该的

D(不卑微了):还给你装起来了,我不同意哈

无面人(乱入):我早说了这篇文应该把我当主角,呵呵

D:你耐心点等你高光,屑作者在这个方面一点不偏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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